西湖长桥苏堤探春记

畹馨

正月初六，晨雾初霁。思忖着该是返程高峰时节，景区游客或许少些吧？便呼朋唤友去南山路西湖边的长桥公园逛逛。上午十时未至，西湖畔已游人如织。忽而醒悟，中小学尚未开学呢。

相传梁山伯与祝英台在万松书院读书，返乡时在长桥相互送别，故有“长桥不长情意长”之语。史载南宋淳熙年间，钱塘书生王宣教和少女陶师儿因自由恋爱受陶母所阻，八月中秋之夜，双双投入桥下而死。后人为纪念这对忠贞不渝的恋人，将此桥称为双投桥。

双投桥为欣赏“雷峰夕照”景观的最佳视角，历代文人画家也多爱取景于此。也曾欣赏过一些夕阳斜照、湖中倒映山峰古塔剪影的照片，晚霞镀塔似佛光普照，意境颇为深远。今日之时，自是另一番景象。

双投桥得名于历史上的长桥，为2002年修建。那么，历史上的长桥在哪里？公园里的保安大叔道：这道木桥就是“长桥”。一位老杭州人说：南山路上的公路桥才是“长桥”。莫衷一是。

毗邻长桥公园的雷峰塔景区，游客川流不息。僻静处仍有腊梅暗香浮动，藕香居门前梅花初绽。我们匆匆拍过几张照片，便避开人流，前往苏堤行走。

“苏堤春晓”景观为西湖十大景观之首。始筑于北宋元祐间（1086-1094），为杭州知州苏轼主持浚湖时以湖泥堆筑而成，堤上建映波桥、锁澜桥、望山桥、压提桥、东浦桥和跨虹桥六座单孔石拱桥。

苏堤观景四时皆宜，而春晓为最。春日，晨光初启，绿柳如烟，红桃如雾，全堤红翠间错，生机盎然。遥望湖西诸山，层峦叠嶂，满目苍翠；东望外湖，视野开阔，湖山胜景如图画般展开。

今日即便不是最佳观赏季，但看游船频仍往来，橹声与笑语错落相闻，恍若南宋临安画舫遗韵未绝。

循堤边青石径徐行，残荷尽处别有洞天。昔年杨万里笔下“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景，此刻化作千茎焦褐的瘦影，倒似黄宾虹晚年焦墨皴擦的笔意。

野鸭三五成群，在枯梗间划开道道清漪，倏尔振翅，惊起一池碎金。

六桥烟柳未著新绿，虬枝间却有生灵跃动。忽见赤腹松鼠疾走，蓬尾扫落枯叶簌簌。三五步外，喜鹊黑白羽衣分明，在乌桕子间啄食，倒似活脱脱一幅八大山人的水墨小品。游人多驻足拍摄，却无喧哗惊扰，这般默契，许是千年湖山教化之功。

行至一半，见堤旁一亭，上有眉山苏轼书“晴光雨色”四字，楹联亦极有气势:水枕能令山俯仰，风船鲜于月徘徊。

亭中歇息，远眺湖东，座落着具有千年历史的杭州城，保俶塔、城隍阁、雷峰塔影约可见；湖中的“小瀛洲”“湖心亭”“阮公墩”三岛依次排开，如舟楫漂浮在水面。

忽觉东坡"淡妆浓抹总相宜"之喻，原是四时皆宜。午阳渐炽，湖上雾气尽散，游船画舫愈显分明，橹声欸乃间，竟分不清是画中景，还是景中画。

苏堤北端有题名景观“苏堤春晓”，始于南宋，历经演变，至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皇帝钦点御题四字景目，并立碑筑亭于苏堤而定型。

归时回望西湖一隅，残荷瘦水间，几羽野鸭正梳翎理羽。忽悟西湖之妙，不在四时景异，而在枯荣相生处自得真趣。游人虽众，山水不惊，许是千年文脉浸润，早已将人间烟火化作诗行，写在六桥烟柳、十里湖光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