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湾博物馆—大运河系列之二十九

Gao Ping

我们文保与户外群按照预约时间，准时到达张家湾博物馆，当地工作人员非常热心，给大家讲解，其实我最关心的是曹雪芹墓碑，以前在通州三教庙参观过，以前阅读过胡适、周汝昌、俞平伯‌文章，甚至看过李希凡的批判性大字报，处于好奇，喜欢索隐派的专著，记得曹雪芹先是爱子去世，然后在乾隆二十八年除夕去世的，当时曹雪芹贫困潦倒，草葬在离香山不远地藏沟的位置可能性最大，怎么还有钱雇车去张家湾埋啊，就算他家有地，那为啥还穷，疑问重重，待我在本文慢慢解开。

博物馆大门外侧有几块方石，这是从旧码头淤泥里清理出来的。

进入博物馆，迎面就是「张家湾博物馆」，冯其庸题字。

另一侧有从张家湾旧河道清理出来的清代小船。

我们来博物馆时路过萧太后河西侧，有「曹雪芹雕像广场」，凭吊一下曹公雪芹，这是因1968年这里曾出土一块曹公讳霑墓石刻碑，经红学大家冯其庸、傅大友、史树青鉴定其规制都属于古代石碑，为了纪念这一发现，在此竖立曹雪芹雕像，但这块墓碑始终存疑，目前存放在张家湾博物馆里。

这尊塑像根据曹雪芹时常处于微醺的状态，他侠肝义胆，豪气冲天，曾解宝刀换美酒与朋友们不醉不归。雕像右手执笔，搁置于稿纸之上，蓄势而待发；左手抚膝，旁边放有酒杯一盏，随时可以一饮而尽。

高踞于垒石之上的曹雪芹雕像，凸显了曹雪芹的孤傲，作品符合曹雪芹的精神气质。

曹霑，字梦阮，号雪芹，据说是曹寅后代，但其族谱却没有其人，但有一点，根据红楼梦的描述，一般出身的人写不出来，肯定是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的公侯少爷，经历过锦衣纨袴、饫甘餍肥的富贵，饱尝过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的辛酸，终以旷世之襟怀笔墨铸就了一部文学巨著，为看似鼎盛的封建时代写就了一曲挽歌——《红楼梦》。

北京曹雪芹学会又在圆明园发布了所谓的《十八处曹雪芹在京遗迹》，分别为：「香山正白旗39号旗下老屋、崇文门外蒜市口地方十七间半房子、通州张家湾通运桥、水南庄、香山公园、圆明园、国家植物园樱桃沟景区、地藏沟、国家植物园关帝庙、十方普觉寺（卧佛寺）、海淀区温泉镇白家疃村、兴隆街、西城会计司胡同、故宫博物院西华门内咸安门、西城区小石虎胡同、西城区石驸马大街、宣武门西城根和曹雪芹小道」。

就拿「香山正白旗39号旗下老屋」是否真是曹雪芹故居，没有确切的证据，墙壁里的诗句必须粗糙，看过《红楼梦》的人能相信是一个作者吗？

根据当地人传说，而且根据曹雪芹的几位友人诗句描述，曹雪芹住在香山一带。

《红楼梦》今傳版本多達十幾種，有甲戌本、甲辰本、己卯本、戚序本、庚辰本、蒙府本、鄭藏本、夢稿本、戚寧本、舒序本、俄藏本、卞藏本、程甲本、程乙本等，其中多為帶有脂硯齋評的——即脂評抄本。我收藏其中几个版本，但看得最多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发行的程甲本。

其中甲戌本全稱為「清乾隆甲戌脂硯齋重評本」，一直被多數學者認為是最接近原本的抄本之一。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汇校汇评(套装全30册)》是著名红学家冯其庸先生倾30年心血编集而成。全书以北大图书馆藏抄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为底本，列为首行，用国图藏《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己卯本）等12种脂评本汇校，凡正文之异文，均予列出。

先说一下「曹雪芹画像」的闹剧，这幅像曾经纳入中学教科书插图，应当极大。

在上一世纪70年代发现，当时周汝昌先生鉴定后认为是真的。冯其庸先生认为是假的，并再三寻访当事人以证其伪。终于在各方努力下，画像之谜有了着落。

根据2001年王长生在《红楼》刊物发表「载人史册的疑案：曹雪芹画像之谜」论文叙述：

「1963年，河南商丘人郝心佛把一副据称是“曹雪芹画像”的文物卖给河南省博物馆，得到酬金十元。当年夏天上海文化局的方行看到此画后，河南博物馆寄给他两张照片，其中一张到了周汝昌手里，周认为是真迹。与此同时郭沫若看到画像后得出结论：“此画不是曹雪芹，而是俞雪芹。”

1981年，原画像收藏者郝心佛终于揭开谜底：有一位叫朱聘之的朋友携带一本册页要求郝心佛帮忙售卖。册页内容为俞瀚（清朝人，曾为两江总督尹继善幕僚）所作之律诗绝句等，在倒数第二页有一副画像，画像旁还有尹继善的题诗。郝心佛在看到册页后说：俞瀚名不显赫，恐怕不易售卖。朱道：既如此，何不将画像析出，李代桃僵，假之以姓氏，单独出售，匪特昂其值，且一试今日名流学者之慧目，岂不有意思？郝心佛觉得不错，因想到尹继善的朋友袁子才已经有画像，唯有曹雪芹画像阙如，一来曹雪芹名气大，再者曹家后裔也有在尹继善府上做事之说，适商丘有画师陆润吾者，善仿古作伪，于是借陆氏之手，伪造了“曹雪芹画像”。

事成后郝朱二人各分得五元钱。郝道：君之恶作剧，使学者真伪莫辨，天下从此多事矣。朱道：有识之士，必据《清史稿》及《尹文端公诗集》祥加考证，真伪立辨，否则，必为“通家之谊，罗致幕府”所惑。随后又嘱郝道：此中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也，若有人识出真伪，则可与言谜之端矣」。

另外再说一个八卦，在上一世纪70年代初，发现了据说是曹雪芹的一首佚诗，也既《题敦诚琵笆行传奇》。诗曰：「唾壶崩剥慨当慷，月荻江枫满画堂。红粉真堪传栩栩，渌樽那靳感茫茫。西轩鼓板心犹壮，北浦琵琶韵未荒。白傅诗灵应喜甚，定教蛮素鬼排场」。由1974年8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通讯专辑》里收录了这首诗。

吴世昌认为诗是真的。尤为主要的是曹雪芹好朋友敦诚在其著作里，的确记录有最后两句，此次能够全璧，实为不可多得。

1974年9月，吴世昌和徐恭时二先生写出辨析文章，称赞此诗从艺术性上，思想性上，以及技巧等方面都是曹雪芹的真迹无疑。1976年，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新证》再版，收录了这首诗，周在按语里写道：「有拟补之者，去真远矣，附录于此，聊资想象」。间接认可。

1979年，周汝昌终于站出来解释道：此诗的前六句的确是他补的，那是在1970年秋，他一共补了三首，在刚从湖北干校回北京的时候。他说：「我非雪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雪芹那样的诗句的。真假之分，端在此处可见，其他都不需细论了」。就是说这首诗句后半部源自清代宗室诗人爱新觉罗·敦诚的诗集《四松堂集》，前半部是周汝昌老先生杜撰的。

我们来到张家湾博物馆，重点看这块墓碑，有关真伪，涉及许多当事人，我所有资料来源于官方刊物，通州政务网站这样介绍这块墓碑：「1968年深秋，在张家湾城西、萧太后河北畔曹家600亩典地内西南部土围子中平地时，出土一块台基条石，于条石侧同时发现一具男性尸骸。第四生产队指导员李景柱同时告诉大家条石是曹雪芹的墓碑，众以为发现大人物墓，便乱挖觅棺，结果除一具尸骨外，别无其他，有人还捧起头骨在推土小车柄上狠磕，想从口中掉出宝珠，只出此黑土。气愤之下，将那具散乱尸骨连土一块推到河边填洼。傍晚时分，李景柱将出土条石运至家中，冲洗干净，用六张八开办公纸将条石铭文以铅笔涂拓下来，直藏至今。次年春，李家建房，将墓石用在台基。1992年春，李家翻建旧房，将墓石起下，不小心将石右下角碰毁无存。7月，李景柱将墓石献交镇政府收存。8月，北京市文物局组织文物学家、考古专家会鉴，将墓石定名为"曹雪芹墓葬刻石"。

是石长100厘米，宽40厘米，厚12厘米。正面居中纵刻"曹公讳墓"5大字，"讳"字略小且略左偏，右下角竖镌"壬午"2小字。与200年前甲戌本《红楼梦》脂批"壬午"共证伟骨实情」。

眼前这方无座的曹雪芹墓石安躺在剔透的玻璃罩下，工艺粗糙草率，斧凿刀刻的字痕，还有左下角模糊可辨的「壬午」二字，仍都是未解之谜。

现如今，国家文物局全国文物鉴定委员会将该墓石暂定名为「葬志」，并表示，不能用「墓碑」与「墓志铭」之形制、章法去衡量，此意见已为多数文物鉴定专家所赞同。

我特意在照片上做一下标注，正中央自上到下为「曹公讳霑墓」五字中间，讳字稍小。石碑拓片左下方有「壬午」年号。

1992年，红学家冯其庸先生在听说这件事后，专程到张家湾去查看，一同去的还有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副主任史树青先生、金石专家傅大卣先生，三人鉴定后认为：「碑是真的，毫无问题」。

《南方窗》专访写道：「1992年，曹雪芹墓石在张家湾再次被发现，冯其庸前来考察，确定是“可信的，无可怀疑的”。当时镇里的官员即动员老先生离休后到张家湾定居。冯先生的夫人夏老师说，那时候城里的房子也买不起，于是就掏钱在这里买了一块地，请人盖了这所“瓜饭楼”。

因为此事，据说圈子里有人还对冯其庸含沙射影议论过一番」。

这段新闻我不评论了，明眼人就知道怎么回事，张家湾未来的开发，很可能以曹雪芹为重点题材展开，需要一个实例来证明。

重点描述这款拓片，冯其庸先生数次题字，并附唐云先生、谢稚柳先生的题字来佐证。

此件拓片中间五个大字「曹公讳霑墓」五字中间，讳字稍小。石碑拓片左下方有「壬午」二字，午字左下部缺损。

拓片右边，冯其庸先生题「曹雪芹墓石精拓本，毕文政搨，冯其庸题。一九九二年十月三日」。起首左上一白文印，印面文字「石破天惊」。冯其庸题右边一方「冯其庸印」白文印，一方「宽堂随笔」朱文印。「一九九二年十月三日」左下二方白文印，第一方印面待考，第二方印面「万隶堂印」。冯其庸先生题左又题，题文右上一长方型起首印，印面待考。这段题字内容大致是曹雪芹另有旧藏，经王世襄鉴定为乾隆旧物之事。

此题字下方，有唐云先生题「雪芹晚年贫困去世时，至友草草殓之，碑石非当时流行馆阁体，而此字出于民间所书，朴拙可喜。其庸兄鉴定真不谬也。八十四翁唐云记」，下方两方印，第一方朱文，「大石千万」，第二方白文「唐云之印」。

碑文拓片左，有谢稚柳先生题：「此曹雪芹墓石墓在通县张家湾盖曹氏祖塋俱在此冯其庸先生曾亲往察看并撰曹雪芹墓石目见记实有足征信壬午十月过北京其庸先生见示此墓石拓本卒为题数语于左谢稚柳」。题字下方一白一朱两方印，印文待考。

石碑拓片上方，冯其庸先生二〇一五年又题，题字前方一启首印，「雪芹千古才人飘然而去除红楼残梦外别无所有今得此石是天怜才人也可不宝哉宽堂九十又一并记」。题字后，两方印，一白文，一朱文，印面文字待考。

碑拓片左上方冯其庸先生又题，题文前一启首印，「此京东张家湾出土曹雪芹墓石初拓本曾经谢稚柳唐云二老友题跋今忽于旧箧捡出睹物思人不免泫然宽堂九一记」。

石碑拓片下，冯其庸先生题三十年前自作诗二首，字前上方一启首印，「千古文章未尽才，江山如此觅君来。斜阳古道烟村暮，何处青山是夜台？穷途落拓到山村，青眼高歌有二敦。呵笔问天天欲堕，满庭黄叶闭柴门。宽堂书三十年前旧作，今己九十又一矣」。题后两方白文印。印面文字待考。

且不谈此碑真伪，就拓片就是艺术珍品，冯其庸先生三次不烦其厌地重复，斯人已去，留下这副墨宝。

那么这块碑到底怎么回事？我参阅北京日报客户端（2021-06-24）的文章《通州张家湾墓碑是真是假？曹雪芹在大运河畔经历了什么》记载：「早前，很多人认为曹雪芹葬在香山地藏沟，那里是正白旗的义地，专用作埋葬贫穷或无后的旗人。然而，当通州张家湾的那块被村民藏起的碑石得以重见天日时，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1992年8月1日举行了曹雪芹碑石鉴定会上，周汝昌、冯其庸等红学专家悉数到场。

周汝昌先生坚称这块粗劣的碑石不可能是曹雪芹的墓碑，而冯其庸先生则认为这块碑石虽不是墓碑，却是作为墓主标志的一块墓石，粗陋的石质、潦草的刻字，恰恰印证了曹雪芹潦倒离世时匆忙入殓的悲凉。虽然墓石的真假终究无人能给出确凿答案，但曹雪芹与通州张家湾的渊源却不容置疑。

此事引发“曹雪芹墓石是不是伪造的”激烈的争议。以至于《北京日报》同一个版面同时刊登了两篇文章，一篇是《石碑不会是伪造的》，另一篇则是《石碑可能是伪造的》」。

周汝昌在《曹雪芹墓碑揭伪》一文这样论述彻底否定此碑，认为：「该墓石字体不合，刻石大小七字，全不类乾隆时期书体。“讳”字用了简体字，是最大的破绽」。

周汝昌老先生披露一件间接证据：「我们先去当铺，遗憾的是正在拆除，只拍了剩一半的墙壁。然后去拍城墙和石桥。当摄制组工作时，一个当地人一直跟随观望。当我在观看城砖上刻的明嘉靖年字样时，他靠拢过来主动攀谈，问在拍什么，我见他不像农民，且自称是当地教师，并说在搜集张家湾地区史料，故颇有好感。向他讲了此来目的，并提及曹家在当地有田产、当铺、×××先生推测曹霑可能葬于此地。并说他看见过曹家墓碑。我问是谁的。他说，好像是“顺”字，我说，是不是頫字，他说记不清了。但他曾抄下了碑文。……我立刻叫来了其他人，大家仔细的问了发现碑的经过。他说在十几年前，他一个人在叫曹园的地方干活时发现的，具体碑文记不住，但抄下了。碑很大。我们要求他带路去看看，他先说很远，不太情愿，最后在我们的劝说下同意了。我们开车到了约七、八公里外的曹园，碑没有找到。问当地几个老人，说墓地已毁，碑盖房用了。问葬的是不是旗人？答，是。但不姓曹。并说现在还有本家在宣武门住，头二年来过。

我们又问了附近有没有曹姓旗人。答曰，有。因时间仓促，我们开车返回，并去了他家。他叫李景柱，就是这次发现曹霑墓碑的，在他家发生了戏剧性的一段场面。

我们反复动员他拿出手抄碑文看看。但他坚持说一时很难翻出，待他将来找出再说，最后见他实在不愿出示，只好作罢。说好以后联系，并互留了地址。他说一俟找到，立刻联系，但此后再无音讯。

事隔5年之后，李景柱又奇迹般发现了曹霑墓碑，看样子并非偶然。其用心可谓良苦。真伪明眼人该知大概了吧」。

关于曹雪芹葬地，目前有明确说法的只有一个——曹雪芹死后葬在了香山地藏沟，这里在清朝是正白旗的义地。

主流观点认为，曹雪芹死于乾隆二十八年除夕。原因有两点：第一，脂批里有相关记载；第二，根据曹雪芹朋友的诗文集来倒推的话，只有乾隆二十八年这个结论是比较没有矛盾点的。

重修运通桥碑

正一嗣教大真人碑

勅赐广福寺碑记

重建勅赐广福寺碑记

山西会馆碑

勅建福德庙碑座

张家湾出土的元代到清代的陶瓷，这里是古通惠河下游及码头。

合影留念

我们这次来张家湾博物馆，特意看曹雪芹墓碑，此碑一出世就遭到另一派红学家的质疑。尤其是与冯其庸学术意见不合的周汝昌先生提出了「八不合」之说：石质不合，镌刻不合，工序不合，字体不合，行款不合，文法不合，地点不合，方位不合。

根据脂砚斋评点记载曹雪芹去世于壬午年除夕，第二天就是葵未年，此时曹家虽然穷困潦倒，也会办个简单的丧事，立墓碑的话也应该刻上葵未纪年。还有，在清代出现简化字，这是最大的疑问。

冯其庸老先生意见相反：正因为曹雪芹家穷才树这样一块简陋的墓碑，刻上去世的年份以作纪念，不是合情合理吗？

如今周汝昌和冯其庸二先生都已作古，孰真孰假，更让人迷惑不解了，但总有一方是造假，红学界的造假可谓触目惊心。究其原因，无非为了「权势名利」四字，让我们看客坠入「俱是似真似幻，不知何者是真，何者是幻」。

2025年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