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83年,纵横交换机刚刚走进我们的生活。我和杨子、李姐被分在一组,我心里犯起了嘀咕,领导是不是故意把我们三个单身凑一块儿了?不过,相处下来,彼此都没擦出火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领导安排我们三个去县委改造小交换机。我心里还抱着一丝期待,说不定能在这儿遇到我的命中注定呢。到了县委分机,我忙着干活,杨子和两个话务员聊得火热。从她们的交谈中,我得知一个姓陈,19岁;另一个姓王,18岁,都是顶替父母来上班的。我心想,她们太小了,不适合我。我比她们大了三四岁,和我理想中同岁或小一两岁的另一半差得有点多。于是我就专心干活,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至于在县委分机干了一天还是两天,我已记不清了。我只是记得小王用茶缸子到了一杯水说:“您喝点儿水吧。”我好像没有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割接前,一位马姓副局长带我去县委分机和其他几个单位做过测试,我不知道当时县委分机是谁上班,还是两个都在。后来,11月26日进行割接,我上了第一个夜班。割接仪式结束后,我给县委分机打电话做测试,不知道接电话的是小陈还是小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从那之后,县委分机经常有电话找我聊天,可我压根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好意思问。直到有一天,我没在,好像是杨子告诉我:“县委分机找你呢,你给她回一个吧。”我回拨过去,问:“谁找我呢?”对方说:“是张师傅呀,是小王找您,她去办公室了,您等会儿,我给您接过去。”这下我才知道,老给我打电话的是小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我们的电话越来越频繁,她不仅在我上班时打来,我下班回宿舍(宿舍和机房不在一处,打电话并不方便),她也打,有时打到传达室,有时打到载波室。她打电话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聊天。我性格内向,不太会聊天,大多时候就听她一个人说,她总有说不完的话,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我上夜班时,为了给我打电话她就和同伴倒班,以方便和我聊天。我忙完工作就陪她聊天。常常聊到她睡着了,为了不影响她睡觉我只能把话筒放到一旁。旁人打趣说:“你们几辈子没见了,咋有这么多话?”现在想想,还真是那种感觉,我甚至会想,我们前世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夫妻、母女、母子、父子,还是兄弟姐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直到2016年春天,我去找了出马仙率姐,率姐告诉我,你们前世是夫妻。仔细想想,好像一切都能说得通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84年春节前的一个晚上。载波室的同事喊我接电话。电话那头,小王的声音传来:“张师傅呀,您买苹果吧。我们这儿拉来的,挺好的。”我有点犹豫:“不买了吧,挺麻烦的。”她连忙说:“不麻烦。我们都买了,留着过年吃可好了。一种是黄香蕉,面面的,四毛二一斤;一种是红元帅,脆脆的,四毛六一斤。”我听她这么说,就答应道:“那就买点儿吧。”“那您来吧,拿个大点儿的兜子。”她接着说。我看了看时间,说:“有点晚了,要不我明天再去?”她却不依:“您来吧!反正也还没到睡觉时间呢。”我拗不过,只好应下:“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骑上自行车赶到她们那儿,过了一会儿她端了一盆子苹果回来。她帮我一起把苹果装进兜子里。小陈打趣说:“你买的咋都是大个的,是你挑的吧。”我拿起两个苹果递给她俩说:“你们吃苹果吧!”她俩说:“不吃,不吃,我们都买了。”我拿起兜子准备走,说:“你们忙着吧,我走了。”她俩说:“待会儿呗。”我还是拒绝了:“不了。”她俩送我到门口,我催她们回去:“你们进去吧,我走了。”小王却说:“您等会儿,我有话跟您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她走到我跟前,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说。北方的冬天格外冷,我们都没穿大衣,我心疼她怕她冻感冒了,说:“你冷吗?进去吧。”她却回我:“不冷。”接着又说个没完。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大概有一个小时吧,我催了三次,她才恋恋不舍地进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可我回到局里没多会儿,同事又喊我接电话,还是她打来的。当时我一个女同学在值夜班,她好奇地问:“县委分机总给你打电话干啥,是在搞对象吗?挑明了吗?”我老实回答:“还没有。”她劝我:“赶紧跟她挑明了,要是搞对象就好好聊,不是就别扯这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一晚,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从此以后再和我聊天的时候称呼都改了。“张师傅”省略了,我哥我嫂子都不带我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来,有一件事让我印象特别深。我上早班监听电话时,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他上班呢,你挂了吧。”就这么一句话,让我心里七上八下。过了一会儿,我给她打电话,电话那头只有她的哭声。我心急如焚,忙问:“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可她只是哭,哭得特别伤心。我挂了电话,心急火燎地骑车去县委找她。到了话务室,她不在,她同伴说:“她在宿舍呢,我给您开门,您去看她吧。”到了宿舍,她蒙在被窝里,不哭了,可不管我问什么,她就是不说,只是催我走:“你走吧,你走吧。”我没办法,我帮她把被盖严实,只能无奈离开。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春节后,我母亲来了,在我妹妹宿舍。我给她打电话:“我妈来了,在我妹妹那儿,我去看她,你跟我一起去吧。”她很爽快就答应了。跟我一起见了家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还有一次,我休完班从老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打电话。是她同伴接的,我问:“小王呢?”她支支吾吾不肯说,我费了好大劲,她才告诉我,小王得了胃病住院了,她哥不让告诉你,也不让你去看她,一直是家人在陪护。我哪能甘心,下午又给她打电话,听到她欢快的声音,我这才放心了些。从她那儿得知,晚上是她闺蜜小南陪护。我们约定好,晚上让小南给我打电话,我就去看她。下午,我还接到个陌生电话,对方问:“小王住院了你咋不去看看她呀?”他没自报家门,挂了电话我一查,才知道是小南的男朋友。下班后,我买了四袋奶粉,还买了些别的,具体啥也记不太清了。吃完晚饭,我就一直等小南的电话,九点多,终于等到了,我赶忙拿着东西去医院。见到她的那一刻,满心的思念都化作了温柔。她又开启了聊天模式,小南很识趣地走开,给我们留出了二人世界。第二天中午,我到医院向妹妹的男朋友借了白大褂穿上,去病房看她,还好病房里没有她家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来,她出院那天,她大哥把我叫到他们单位,和大嫂一起跟我谈了话。谈完后,大哥说她今天出院,让我和他们一起去接。接上她后,我骑着自行车,她坐在后座,我们心里都甜滋滋的。我带着她和大哥大嫂去了大哥家,见了她母亲,坐了一会儿我就离开了,当时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家人啥也没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可出院后,她回了老家,没几天,她大哥托人传话,说他们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让我再去找她。我哪肯放弃,等她上班后,我去找她。她没说不同意的原因,也没讲任何细节,只说:“你想干啥,我都同意。”我心里乱糟糟的,觉得既然分手了,就别互相伤害,最后只能满心失落地离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来我想挽回这段感情,可她一直没松口。再后来,我们各自组建了家庭,她有了儿子,我有了女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95年的一个下午,我接到个电话,对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我心里怀疑是她,可又不太确定,忙问:“谁呀?你说话呀!咋回事?”她还是哭,我心里着急:“你再不说话我挂了。”结果我还没挂,她就先挂了。我赶紧去机房,请同事帮忙查是谁打的电话,还真是从她家里打来的。我回到办公室打过去,她已经不哭了。我问她怎么了,她抽泣着说她妈去世了。我耐心地安慰她,她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 </p><p class="ql-block">2015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给她打电话,听她声音不对,问:“你咋没上班呀?怎么了?”她带着哭腔说她父亲去世了,刚从老家回来,儿子儿媳都在家。我怕她不方便,就说:“你先休息休息吧,有时间再说。”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打回来,哭了一阵后说:“儿子儿媳出去买东西去了。”我问:“没听你说你爸有病啊?”她说:“是急病,就两三天人就没了。”我安慰她:“有九十岁了吧,那也是高寿了,别太悲伤了。”她却哽咽着说:“那我也想不开。”我们又说了好多。她的心情好像也好了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同年10月中旬的一天,我想起好长时间没给她打电话了。就给她打了过去,又听出她没上班,她说:“胃病又犯了,从国庆节放假就一直没上班,啥也吃不了,只能吃点小米粥或片汤。”我忙问:“去医院检查了没有?”她说去了,大夫说浅表性胃炎,不严重。我劝她去大医院再看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除了周六周日,我几乎每天都给她打电话。我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淡了,爱的还是三十年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她,可没想到她病了,我还是满心牵挂,放心不下。</p><p class="ql-block"> 她的胃病一拖再拖一直不见好转,我想起师父传授的一个方法。我跟她说:“我们见一面,我可以把病接到我身上来,然后我在想办法把它送出去。”我说:“这是我师父传授的。我想我能把你的病接过来,能不能送走我也没做过。不妨我们试试。”她不同意,也只能做罢了。</p><p class="ql-block">一直到那年春节前,她的胃病都没好。我想起出马仙率姐,就给她打电话:“我一个朋友得了胃病,一直不好,你能给看看吗?”她说:“行啊,让她来吧。”我说:“她可能不太相信这些,你给看看,咋弄都行,你帮个忙,弄完多少钱你告诉我,我转给你。”可率姐还是说:“您还是让她来吧,不来我没办法。”我跟她一说,她果然不愿意去。不过神奇的是,没过两天,她的胃病就好了,这都几年过去了,也再没犯过。</p><p class="ql-block">时光匆匆,那些年少时的爱恋与遗憾,就像被岁月尘封的老照片,偶尔拿出来翻看,依旧能刺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和她的故事,最终还是没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可那些回忆,却成了我生命里最难忘的风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