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语惹出的笑话

一方*H

我插队的那个地方有着浓厚的西府方言，方言里还夹带着乡间土语，拼不出也写不来。我初来乍到的时候很难听懂。得亏我在语言上还算有点灵感，琢磨琢磨就能轻松地模仿学说出来。举例一句土语：“蛇窃你提哈个赤赤哒气？”（音）意思：大清早你提着兜兜去哪？不会说次要，但求能听懂才是。因当地土语层出不穷，我身处氛围，总也逃脱不掉被土语怔住的时候，甚至我为土语还闹出过笑话。

那是一次我去镇上供销社。当我刚走出村口不远，迎面碰上同队一村妇，她问我：哒气？（去哪）我能听懂，我说去镇上供销社。她让我给她捎个葡挞线回来。葡挞线？我听着有些耳生，啥叫葡挞线我一时懵住了，我想遮掩我的不懂，不愿细问村妇。她说的纯粹是方言土话，方言易懂，土语难猜。说者是无心的，邪乎的是，她偏偏把那两个怪僻的“葡挞”二字撂给了半道上的我。问吧又怕被她笑话，说我都来那么长时间了还听不懂话，不问吧又该如何代她买？

我可不想被那村妇嘲笑，只就简单问了村妇一句：“那葡挞是？”就打住不说了。我的目的：引诱村妇，让她自己说葡挞线模样，然后我在偷偷从她的描述里搞明白。那村妇用手比划出了一个不很大的圆，说圆的中心是空的，可以用手通过去，说着还用手指作出了一个穿透过去的动作让我看，颜色要“陪记”（白色）

听完村妇这满含土语味道的比划，我心里有了点数，并将描述记在了心里，心想只要能把那俩字的发音牢牢抓住就好办。

村妇好像察觉出我对葡挞线的一无所知，果然笑话了我，说洋学生不知道个啥。我心的话，你就直说让我买缝衣服线不就得了呗，何必比来划去地说捎葡挞，真是的！

供销社距村庄大概四五里路，我集中精力，途中不敢东张西望，谨记“葡挞”二字的发音，心里默念着“葡挞葡挞”，每走一步，葡挞都紧跟不拉下。就这么，我一路不停歇地念叨着……念叨着。我太清楚，一旦把陌生的发音忘了，就很难再找回来。想起那个年代，如果身上能有支钢笔该多好，起码不用我劳心费神来死记，可当时手边光秃秃啥都没有，全凭脑瓜死记硬背了。

去供销社我选择的是一条斜插过去的近路，途中要经别队庄稼地。当时正值翻地养土待耕种时节，我看到眼前的地是刚被犁过的地，还滞留着泥土的芳香。被犁地翻出的土坷垃块还都未经击碎处理，我踩踏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何况我还担负着“葡挞”二字的记忆，多一项内容就多一份我的分心。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还是没能躲过脚下的障碍，我被凸凹不平的胡基（土疙瘩）绊了一跤，顿时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摔倒在耕地上，正念叨着的葡挞，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跤忘了个精光。当我从耕地上爬起来傻眼了！发现两个字的发音已经离开了我的脑室不知了去向？那可是我一路辛苦默念着走过来的，眨眼功夫就这么被丢失了，真窝囊！眼瞅着离镇不远了，那两个字叫什么来着？

到了供销社，我直奔卖线的柜台，我得赶紧卸掉这个精神包袱，太累人了！

售货员上前问我要买啥？唉，原本要说买葡挞，这下倒好，两个字的发音我无法提供了，无奈只好把村妇的比划演示给售货员看，这可是我唯一的线索。比划完我急切地追问售货员：这线有吗？

那位售转货员的服务态度十分热情，只见他笑着转身从货架上取下来一个白线团递给我。我观察售货员的取线速度，他麻利到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证明他认定就是这个线！当我定睛朝手上看时，嘿哟，这不就是团线嘛，我家缝纫机抽匣里好几轱辘呢。我有意问售货员：“乡村人把这线叫什么？”售货员回答说：“叫葡挞。”他不加思索，一口就给我说出了当地土语。

我紧绷的心一下放敞亮了，我暗自庆幸终于对上号了。对，好像是叫葡挞来着，我重又追回到之前的记忆，并悄悄窃喜着这一成果。虽然半路被绊一跤，不慎把“葡挞”忘记了，但终归找了回来，没耽误代买。

我揣上了葡挞线，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返回到了村里。

文：一方*H

编辑：一方*H

图片：1.知青同学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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