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意境看茶峒

大可为奇

《西南旅行》之十九

2023年7月26日

　　从湘西四大古镇之一的里耶出发，目标西北方向50多公里的边城茶峒。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远山笼罩在云雾之中，树林间弥漫着袅袅山岚。车在云里雾里穿行，本已充满神秘色彩的湘西，此时更显得魅力无限，尤其奔向的茶峒古镇，无论是人文掌故，还是地理区域，都极具诱惑早就心向往之。三十多年前那次到湘西，因故未能来茶峒古镇，这次旅行算是弥补了内心遗憾。

　　当年学习中文专业课时，知道了沈从文先生在现代文学史上崇高地位，小说《边城》更给我留下深深印象。在文学大师的笔下，边城茶峒幕幕场景描写得清雅纯静。脑海中的老船家、翠翠、大黄狗，还有清水江、碾房、白塔，江上往来的“拉拉渡”。今天走进小说描写的世界里，与其说是游览一脚踏三省别样景观，倒不如说感受小说意境。回味《边城》书中在脑海里浮现的情景，今天终于见证了故事发生地的风貌。

　　甫入茶峒，我便到河边。《边城》小说描写的白河就是现在的清水江，经酉水流入沅江，最终流向洞庭湖‌。望着缓缓流淌的江水，自然的奇妙，在于一江连接三省。由于地理区位的划分，从此，这里就有了鸡鸣三省、一脚踏三省的趣谈，边城一词也是源于边界之镇含义。具体地说，此刻我站在这里的湘西花垣县茶峒古镇，西与重庆秀山县洪安镇接壤，南与贵州松桃县雅架镇相连，皆为以一河相隔。

　　边城茶峒的清水江，吸引人的不只是一江碧水连三省独特流域。凡是阅读过小说《边城》的读者，更在自己内心深处，总有一幅想象中的鲜活画面，清晨，薄雾中的一轮旭日，在东山坡上闪耀光茫，碧波粼粼的清水江，泛着晶莹的浪花，老船工和翠翠后面跟着大黄狗，逆光中的剪影，渐渐走向岸边的渡船，过一阵子，过江的人陆续上船了，拉拉渡开始了一天东岸和西岸循环往复的摆渡。

　　确切地说，渡船往来两岸不是靠船桨的摆动和划桨驱动，而是用一根横跨江面的钢缆，连接湘西茶峒镇和重庆洪安镇。船的两端各有一个铁环，通过钢缆固定在两岸。过渡时，掌船人使用一根带凹口的木棒在钢缆上拉动，船就能缓缓驶向对岸‌。我在码头边，静静地望着拉拉渡一次次往返于两岸。江水千载依旧奔流，而渡船承载着多少芸芸众生悲欢离合。船工一代代更替，边城里翠翠一样的故事，也许还在延续着。

　　在江边向东南对岸张望，可见江心三角形沙洲形成的岛。听朝化同学介绍，这个岛叫三不管岛，因为它背靠重庆秀山洪安，对岸是湖南花垣茶峒，不远处是贵州松桃雅驾。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这个岛过去不属于任何一个省。从前，由于民风彪悍，民间一旦遇到无法解决的纠纷，就会去三不管岛上决斗，三方官府都不会过问。如今，三不管岛已经归属重庆秀山洪安镇管辖。

　　可能源于《边城》中主人公翠翠形象刻画得深入人心，三不管岛后来改叫翠翠岛。岛上有座白色的建筑，其屋面设计如同书页朝下扣放的巨大书卷，两边如羽翼张开，书脊朝上，封面一角写着“边城”大字，显然这本“书”就是《边城》。因为一部小说让更多的人走进茶峒，也让更多的读者知道翠翠凄婉的命运。岛上一座孤独的塑像，翠翠低眉看着大黄狗，似乎让人回忆从前的故事。

　　清水江依旧轻波细浪，就是眼前这条江面上，有一年端午节的龙舟赛，看热闹的翠翠遇到了英俊的小伙子傩送，两人互生爱慕。然而，傩送的哥哥天保也对翠翠心生情愫，于是故事一波三折扣人心弦，却悲剧收场。同样这条江不只是龙舟赛引出情节由头，又因江水转动水车，有了碾房。而碾房和拉拉渡都是因江水而存在，但书中赋予的寓意却不同。碾坊象征实用、功利为标准婚恋观，渡船则代表一种自由、纯朴爱情观‌。

　　尽管茶峒古镇的名字为边城所取代，但茶峒古老建筑和寻常街巷散发出纯粹和本色气息，让人仍恍如时空跨越。苗语的“茶峒”一词意为“汉人居住的小块平地”，可能因久远的年代里，躲避战乱，内地人迁入此地，从而多种文化汇聚的风俗，让曾经“天远地自偏”的边陲小镇具有别样韵味。在古街巷里徜徉，望着雕花的门窗跷起的屋檐，我想，这里可能有一座是翠翠为躲雨进入船总家小楼吧。

　江边和街巷里最热闹的地方，是地方特色的餐饮店。招牌林立中惹人注意当属“一口吃三省”、“一锅煮三省”之类饭店。这里汇聚了湖南的辣、四川的麻、贵州的酸。朝化同学在临江一家“一口吃三省“的风味馆安排。酒是画家黄永玉设计酒瓶的酒鬼酒，汇聚湘黔渝特色味道中，味蕾嗅觉与秀色视觉都存储记忆之中。透过宽大明亮的窗户，江上渡船仍在慢慢飘过。此情此景，我忽然想起《边城》里一句话，“等一城烟雨只为你，渡一世情缘只和你”。的确如此，书中边城，眼中茶峒，一直在吸引着世人的目光和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