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过完年，母亲闹腾得更厉害了。</p><p class="ql-block">初六我在班上，哥哥打电话说，母亲知道他要走了，坐在沙发上呜呜哭，让我回来安抚一下。我无法脱身，哥哥只好又多呆了一天。</p><p class="ql-block">母亲怕寂寞，眼瞅着过完年一个个又要走了，她就受不了了。</p><p class="ql-block">她给哥哥姐姐说了好多遍，说过几天她要回村自己过，在村里给她雇个保姆。哥姐都没答应，她就不高兴了，说三姊妹都不是好东西。</p><p class="ql-block">我原以为她只是耍耍性子就没事了，不曾想哥哥走后的这段时间，她一天比一天闹腾凶。吃完饭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唉声叹气，声音很大，故意让我听，让我受不了，她以为这样我就会想办法送她回去。</p><p class="ql-block"> 我每天脑子像要炸裂一样，面对母亲的无理取闹，我觉得自己好委屈，不知道该向谁诉说？所谓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让我很多次怀疑人生。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帮母亲擦屎端尿，最难以接受的是母亲衰老的状态已经不把shi当做shi了，为了不让我给她换纸尿裤，偷偷用手把上面的屎扣掉。我不能责备母亲，我知道这是因为母亲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我们得以最宽容的爱心去包容她呵护她。收拾完她的卫生，就开始烧水做饭，变着法儿做她喜欢吃的饭菜，茶几上总给她备着新鲜的反季的水果。但母亲没觉得她是幸福的，总埋怨说她熄惶滴，天天嚷嚷着让我推她出去逛一圈，阴冷的天也不放过。</p><p class="ql-block">我知道母亲一直喜欢过她从前的农村生活，冬天，几个老年人围坐在她的热坑头一起拉家常。即便有时候没人出来，她一个人坐在大门口发呆，看人来人往，也比在城里要好很多倍。</p><p class="ql-block">我真想横下心把她送回去算了，这样折磨人我迟早要崩盘。姐姐说，这么冷的天送回去肯定活不成，天天拉得到处是屎，哪个保姆能伺候了？村里不像城里，茅房就在跟前，屋里有暖气，洗涮方便。</p><p class="ql-block">人老了都要经历孤独的过程，不能一味地迁就儿女，儿女也有儿孙，也有任务要完成。做老人要有做老人的样子，什么时候说什么话，90岁了这么矫情，儿女再孝顺也有承受的范围和限度。</p><p class="ql-block">我给姐姐说，你能来的时候就多来几次，不能来的时候一切交给我就行了。我不计划愚孝，姐姐也七十了，姐夫去世后她也不容易。</p><p class="ql-block">我计划与母亲硬磕，看谁能掰过谁？除了给她好吃好喝，让她干净卫生，其它我不予理会。有一次她说她不想活了，我立刻拿一瓶治疗高血压的药让她喝，一次喝十片，一会就死了，她不喝。</p><p class="ql-block">母亲毕竟是自己的，我一直在寻找和解的办法。一次周末，我给姐姐打电话，明天天气不错，让她和我一起陪母亲回一次老家，让母亲看望一下那些还在世的老伙计。</p><p class="ql-block">首先去的是舅舅家，舅舅也快八十了，是母亲惦记最多的人之一，接下来姐姐推着母亲转了三户人家，都是九十岁左右的老人。</p><p class="ql-block">回来的路上母亲明显开心多了，我也很高兴。</p><p class="ql-block">但没过几天母亲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一遍又一遍嚷嚷着要回去过，以后再不来了，说她上当了，是我们把她骗来的。有时候还故意当着我的面哭，还扇自己耳光。</p><p class="ql-block">我一遍又一遍在反思自己，让母亲如此不满意，到底我的差距在哪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