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通惠河下游（下）——大运河系列之二十八

Gao Ping

接着琢磨通惠河下游段的现状，前面已经叙述从明嘉靖八年修建的石坝码头的改道，到旧通惠河下游的广利闸，接着在本文讨论从皇木厂旧河道到张家湾这一段，这样完整地介绍古通惠河下游。

远在元代郭守敬主持开挖的通惠河，是南粮北运的主要通道。当通惠河水量不足之时，南方漕米和北方贡物多在大运河北端的码头张家湾下船，然后再陆路运至大都（北京）和通州。

为了便于车马通行，就在通惠河咽喉必经之地，修建了一座木桥，因临近广利闸，初名「广利桥」。

元朝至元三十年，修浚通惠河后，河流由西山经北京城流经通州八里桥，沿五里店、果园、九棵树、车里坟、东小马庄一线，东南流向今土桥村南，转向张家湾与皇木厂之间入潞河。通惠河建有二十四座闸，最后两道广利上闸和广利下闸都在张家湾界内。

然后再说皇木厂，其实在今天皇木厂村西北部，在明永乐年间为营建北京城池宫室而设置，因通惠河浅涩，不能行船，所以经运河从南方运来的各种建筑材料在张家湾附近暂存，再转运至北京城。于是，这里逐渐形成了皇木厂、木瓜厂、盐场、铜厂、砖厂、花板石厂等专用堆场。

据《漕运古镇·张家湾》记载：明永乐四年为营建北京城，朝廷派遣大批官员去云贵、巴蜀、湘赣、闽浙以及鲁豫等地区采伐珍贵木料、嘉石等建材，且于永乐五年将所采征建材沿大运河运至此处存放保护，工部在此设皇木厂、花板石厂，户部于此设上、下盐厂。

清嘉庆六年夏，暴雨造成泛滥，大运河洪水自小圣庙村东冲决左岸，沿康家沟湍流，张家湾以北以东河段被淤泥塞满，无法通航，清廷即诏命疏浚故道，堵塞左岸决口，使水仍走原道。

次年夏，复因洪水泛滥再决左岸而走康家沟，旧道复淤，再清。

至嘉庆十三年，河水复走康家沟，因势利导，顺其自然，新河道形成，即今永顺镇小圣庙至西集镇沙古堆北之现在河道，而小圣庙、北马头、张家湾、定福庄、里二泗、沙古堆一线大运河淤塞变浅，失去作用，废弃。

清嘉庆十三年后，通惠河下游改道，码头、厂库以及店铺废弃，这一带逐渐由盛转衰，慢慢形成了几个居住点，依附于张家湾。1935年，皇木厂、江米嘴、骆驼巷、小张家湾等7个自然村组成皇木厂行政村。

1564年在张家湾码头北侧，修筑了张家湾城以屯兵存粮。现存有明代大学士徐阶撰写的张家湾城建城的石碑，原碑不知何处，录自周良主编《古代张家湾》一书：「自都门东南行六十里，有地曰“张家湾”。凡四方之贡赋与士大夫之造朝者，舟至于此，则市马僦车，陆行以达都下。故其地水陆之会而百物之所聚也。

嘉靖癸亥（1563年）冬，世宗皇帝以有警，诏发营兵戍之，先声播闻，凛不敢犯。然戍者无所据依，昼夜被甲立，势实不可以久。甲子（1564年）春，顺天府尹刘君畿，因以城请司空雷公礼，上议曰：“城于戍便于守固。”世宗报可，敕顺天府丞郭汝霖、通判欧阳昱，以二月二十二日（3月4日）始事。财取诸官之赎及士民之助者，木取诸营建之馀，砖取诸内官厂之积，石取诸道路桥梁之废且圮者，夫取诸通州之卫卒及商若民之饶于资者。工既举而财不时集，阶具以闻。诏光禄寺出膳羞之馀金三万两贷之。于是，诸臣咸悦以奋，而巡按御史董君尧封，王君用桢，程督加严，越三月遂以成告。

周九百五丈有奇，厚一丈一尺，高视厚加一丈，内外皆甃以砖。东、南滨潞河，阻水为险，西、北环以壕。为门四，各冠以楼。又为便门一、水关三，而城之制悉备。中建屋若干楹，遇警则以贮运舟之粟，且以为避兵者之所舍。设守备一员，督军五百守之。而湾之人、南北之缙绅、中国四夷朝贡之使、岁漕之将士，下逮商贾贩佣，胥恃以无恐，至于京师亦隐然有犄角之助矣。

仰惟国家建都燕蓟百六十年于兹，湾之有城，实自世宗遣戌之诏始，盖世宗雄才大略出于天纵，而讦谟睿算又得于夙夜计安天下之心，非偶然者。其功在社稷，庙称为“世”，虽未易以名言，然此固其一也。夫睹河、洛而思禹情也，亦义也。今而后，登斯城者，于世宗能无思乎？诚使文武吏士，体保固郊圻之意而殚谋，以殿封疆；兵之守者，怀据依之便、居处之安而竭力，以奋武卫；其在宾旅，溯周防曲护之恩而各修厥职，以供朝廷之事，则庶几为能思世宗矣。阶不敏，敢因纪成以规焉」。

1 皇木厂运河故道遗址

我们七绕八绕来到皇木厂，永乐年间，官方采伐珍贵木材，沿大运河运至张家湾码头存储，建皇木厂以修建皇城，此处因存放皇家所用木材，故得名「皇木厂」。

到了1998年，修筑京沈高速路和北京东六环路，因垫路基于皇木厂村村址东南部位挖土，共出土46块巨石。

据此，可以认定，此处便是明代工部在张家湾所设花板石厂所在地。

目前盐厂遗址有两处：一处在张家湾皇木厂村东北古运河道西侧，称上盐厂。另一处在皇木厂之南元通惠河左岸，称下盐厂。1998年在下盐厂施工建设中，发现旧时所用盐船跳板与排桩以及3件巨大石权，均是运河文化遗存和重要载体。

有一块石碑介绍花板石厂遗石，抄录如下：「明永乐间建宫廷殿宇自山东开采精美石料由大运河到北端码头张家湾存储并且开成板材供用，称花板石厂。后被洪水所携泥沙淤掩。1998年在旧村改造中，于村南部位出土数十块巨大红丝方石，最大者重有20余吨。建设北京的历史和劳动人民的智慧俱蕴在其中」。

画家林殿惠《张湾漕河胜绩图》描绘当年盐场的情景。

其实花板石厂在村南口的外杂草丛生的池塘位置，经运河研究专家周良确认，这里就是张家湾花板石厂遗址。

眼前这些石头集中在村东门，类似天安门模样建筑后身。

由于皇木厂出土之花斑赤线石，如此硕大石块除故宫太和殿前御路石阶处浮雕龙纹之汉白玉巨块外，北京地区可谓称首。据说是北运河发大水，泛滥成灾，淤泥将众多巨石掩没。

向北拐弯来到皇木厂村的京杭大运河故道，旁边立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此处曾为北端张家湾码头区域。

有一块石碑介绍当时情况：「京杭大运河古道遗址。在清嘉庆十三年（1808年）以前，京杭大运河流经于此。秦称沽水，汉名潞水，唐曰潞河，金天德三年（1151年）始成运河，元代京杭大运河形成后，时叫白河，雍正四年（1726年）才谓北运河。元至明中期此处为大运河北端张家湾码头区域，舶鲈蔽水，帆樯林立，景象壮观」。

这就是清嘉庆以前的故道遗址，那时这里是京杭大运河到北京必经之路。

皇木厂运河故道遗址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归，落款日期是2013年3月5日公布。

皇木厂运河故道遗址石碑记载：「元代到清嘉庆十三年(1808年)北运河改道之前，皇木厂一带河流纵横，港湾码头舳舻蔽水，帆樯如林，客货运输盛极一时。现村落位于通惠河故道与古运河夹角处，运河文化、历史文化遗迹较为丰富，村内留存多处元代与明代前中期皇家所设国家机构遗址群，村北尚存大运河故道遗址约300米，是大运河遗产的见证之一，成为研究北京漕运和城市发展的重要节点」。

绿草如茵的湖畔端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舳舻千里」，其意为此湖有运河之上商船首尾相接，绵延千里的繁荣景象。

画家林殿惠笔下《张湾漕河胜绩图》描绘皇木厂码头，经运河从南方运来的各种建筑材料在张家湾附近暂存，再转运至北京城。

明清时期将营建北京城采办的木料称之为「皇木」。其采办过程异常艰难，大致分为勘察、采伐、运解、贮用等环节。永乐、宣德时期的采伐区域主要靠近河流；嘉靖以后，「近水无复峻干」，须入「深山穷谷、人迹不到之处」勘寻大木，艰难万倍。

木料伐倒后，工匠会砍伐一些木料搭设轨道，形成木槽。再将选中的木料顺槽滑到山脚，推入小溪，顺着溪流进入小河、大河。然后用铁钉将「皇木」捆扎成木筏，顺河漂入长江，流到江苏扬州，再由京杭大运河转运至北京。

其亭台楼阁以及小桥流水、竹楼垂柳具有江南水乡风格，这是皇木厂历史上作为沟通南北的仓储码头遗留下来的独特风格，它既有北方的豪迈粗犷，又有南方的细腻柔软。

当年皇木厂一带，舳舻蔽水，驼队车队不绝于途，水陆交通、客货运输极一时之盛。

继续前行，向北，有颗具有500余年历史的老槐树，位于明代朝廷所设皇木厂的东南角外，直径1.6米，树干遒劲，重枝拂地。

从正西侧拍照

有一块石碑，上面文字抄录如下：「这株国槐位于明代朝廷所设皇木厂的东南角外，胸径1.6米，铁干虬劲，童枝拂地，为特色景观。永乐四年（1406年）至嘉靖七年（1528年），北京皇家建筑所用的珍贵木材沿大运河到此序储，管理官吏在木厂周围植槐，今仅余此株，是建设北京的历史见证」。

树荫下，矗立的「古槐自述碑」，背面刻满半文半白的「自述」。

还有一个「福佑子孙」碑，九十岁老人送村党支部的。

古槐为通州文物保护单位，这块碑被土埋半截。

2 张家湾与萧太后桥

出村后，沿着张家湾东侧河道而行，这条河来源于土桥热力厂的，不是当年运河古道，我怀疑是工业处理水。

当年沿着张家湾城墙外侧都是码头，画家林殿惠笔下《张湾漕河胜绩图》就描述这一情景。

明代王崇庆在《张家湾晓发》一诗中描述当时离开的心情：「沙鸟知山雨，舟人狎海潮。五云堆魏阙，回首路迢迢」。

沿岸柳树特别多，文人骚客在经过留下诗句。

元代著名学者吴莱进京不第后，在张家湾坐船南下时写下《过漷州诗》：「数株杨柳弄轻烟，舟泊漷州河水边」。

元代张继恕在《张家湾》则这样描摹：「柳色凝青曙，莺声散晚霞。微茫连水国，迢递见村家」。两岸绿柳婆娑，青烟袅袅。

我在清代张家湾城图的基础上，对东门桥和虹桥及运通桥位置进行标注，以便后面文章叙述。

张湾镇村所处的位置在明清时期叫「长店」，其实就是沿着大运河码头旁边的一条长街，是商业民用码头。东侧就是大运河，岸边有众多货栈。一直到清光绪时期沿用旧名，至民国这才改叫「张家湾」。

河边有「东门桥」的遗址，从张家湾博物馆里的模型看，应当是单孔桥。

本照片来源于张家湾博物馆拍照的，可以清楚看到，过东门桥就是城墙，为东门，对面就是文昌阁和砖厂。

张家湾东门遗址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对象，落款日期是2013年3月5日。

旁边有《张家湾东门桥遗址》石碑介绍：「明代前期，通惠河近河口一段河床淤窄，为便于大运河北端码头上清运货物，转运漕粮入京，在此修建单孔石桥。花岗岩石块砌筑，原长16米、宽5.4米。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为保卫北京和漕运要道抢筑张家湾城，并建东门以对此桥，故称这座桥为东门桥。现石桥大部残毁，仅存部分桥基基础。张家湾东门桥不仅为通惠河的历史见证，还是通州运河文化的载体」。

继续前行，向南区，张家湾「虹桥」遗址居旧城东北，也可以从通运桥沿着萧太后河东行，在玉带河交汇处顺着玉带河北行700米，可见张家湾虹桥遗址。

虹桥曾以状若雨后出虹故名，我估计是单拱桥，在明代时期，此桥南北是运河北端大码头。

根据张家湾博物馆的模型看，虹桥和东门桥都在萧太后河与玉带河交汇处，实际上并行的。

张家湾虹桥遗址石碑介绍「明代早期，为便于通惠河下游船只往来、两岸商旅' 畅行而修建的一座单孔拱桥。艾叶青石砌筑，原长13 米、宽4.8米，以状若雨后长虹而得名。清嘉庆十三年 (1808年)，张家湾城以东、以北的运河改道，随之虹桥只为皇木厂村与张家湾城民众往来使用。现石桥大部残毁，仅存部分桥基基础。张家湾虹桥是大运河遗产的见证之一，成为研究北京漕运和城市发展的重要节点」。

这张照片是梁欣立先生在2005年拍摄的，当时拱券基本完整，玉带河从桥下流过，到了2015年5月拱券内灌满垃圾，几个月之后虹桥被拆毁。

单拱桥上还有雕花栏板，丢弃上面，野草凄凄，有一种苍凉感。

另一个方向观察

继续沿着河流前行，看见城墩拐弯向西，不远的石桥就是「通运桥」，横跨萧太后河上，又俗称「萧太后桥」，原为木桥，明神宗时建石桥，万历三十三年十月建成，清咸丰元年曾重修。

桥南北向，三孔联拱式，中券较高，全长13丈，宽3丈。两边设石栏，一色青砂岩，每边各有雕狮望柱22根，神态各异，浮雕宝瓶栏板21块，瓶纹有别。

桥头四支戗栏兽均为雄性麒麟，桥上须弥石狮形态不一，桥下各有两只镇水兽，中间还各有一只龙头名为探海，长方块花岗岩横砌金刚墙。

在冬天，可以在中间桥洞里见到水线下有碑刻，清晰地刻着「大明万历三十三年建清源陈进儒监造」字迹。

明代时候，倭寇与残元势力经常入侵，嘉靖皇帝担心他们会沿运河北上侵扰张家湾，因此修建城墙。

城垣建起来之后，这里是京杭大运河的动脉，也是繁华的港口，便有从江南、山东和山西等地来的一些人在此设店经商，店铺鳞次栉比，市镇也就愈加繁荣。明中后期，张家湾的商税数目达税银二千余两，钱二千八百余贯，税额是京师最重要的崇文门税关的六分之一，可见商贸之繁盛。

到清代嘉庆七年，也就是1802年，北运河洪水泛滥，导致上游北运河改道，在张家湾东侧向北到通州，一直作为北运河漕运枢纽的张家湾远离了运河，从张家湾到通州的通惠河下游废弃。

光绪二十七年，即1901年，天津到北京铁路开通，北运河停漕，通州城也开始衰落，由州降级为县，张家湾也不复往日辉煌。

这是画家郑山麓创作的《万舟骈集》片段，背景就是张家湾城。

张家湾曾是大运河北起点上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和物流集散中心，画面中的通运桥坐落在张家湾古城墙边，横跨萧太后河，古时潞河、富河、浑河、里河交汇于此，水势环曲，石桥四布，桥北城楼肆市，桥南人家烟火，历史上通州八景之一的「万舟骈集」说的就是这里。

张家湾城周约三公里，其城门上均有飞檐画栋的楼阁，城墙高6米厚3米多，东南城墙靠河流建有水关三座，关闸时可封锁河道，城中建粮仓多处和军营若干，是军民两用的关口要塞。

城垣建起来之后，便有从江南、山东和山西等地来的一些人在此设店经商，店铺鳞次栉比，市镇也就愈加繁荣。明中后期，张家湾的商税数目达税银二千余两，钱二千八百余贯，税额是京师最重要的崇文门税关的六分之一，可见商贸之繁盛。

林殿惠《张湾漕运胜迹图》（局部），张湾镇村所处的位置在明清时期叫「长店」，其实就是沿着大运河码头旁边的一条长街，是商业民用码头。东侧就是大运河，岸边有众多货栈。一直到清光绪时期沿用旧名，至民国这才改叫「张家湾」。

在运通桥东侧有文保碑，书写「通运桥及张家湾镇城墙遗址，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1996年立」。

这款文保碑级别高，乃「京杭大运河，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立」。

第三块文保碑为「张家湾城墙与通运桥，全国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立」。

文保碑文如下：「张家湾最早发展繁盛始于元代，其名称也正是始于当时，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为保障‘卫京护漕’修筑张家湾城。张家湾自元至明清均为京师东部重要漕运重地，至清朝后期，由于运河改道、漕运衰败，张家湾城也一并衰落。通运桥是明万历三十年（1605年）为大运河北端客船码头而建，桥呈南北走向，三孔拱券，长39米、宽10米。其镇水兽、戗栏兽、望柱石狮造型丰满形象生动，尤其是桥栏板两面浮雕花纹，更是北京地区石桥一绝，与桥北侧保留下来的部分老城墙相互呼应、有机融合为一个整体，是研究中国古代桥梁建筑、通惠河水利工程、张家湾古城以及当地民风民俗的实物之一」。

光绪《通州志》记载张家湾：「周九百五丈有余，厚一丈一尺，高视厚加一丈，内外皆砌以砖。东南滨潞河，阻水为险，西北环以壕」。

明大学士徐阶对张家湾这样描述：「城随河岸地势而建，周围九百零五丈，厚一丈一尺，高二丈一尺，内外瓷砖，中夯实土，设守备一员，率军五百人守城」。

别看张家湾城墙面积不大，是众多政府部门办公驻地，如「通济仓」、「竹木局」、「砖料厂」、「盐仓检校批验所」、「张家湾巡检司」、「张家湾宣课司」、「铺递」等，当年盐米商旅、万国贡赋、内外官绅等从南方入京大多要在张家湾下船改走陆路入京。

眼前就是张家湾南门，当年张家湾以萧太后河为界分北城南市，南市就是今天的张家湾镇，而北城现仅存南垣残段。

明代王问《张湾送客》云：「旅舍临官陌官陌，秋风一惘然。献书芸阁上，归梦草堂前。燕市人初去，江天月共怜。应寻鹿门隐，同宿五湖烟」。

桑绍良《下第宿张家湾诗》云：「貂裘敝尽客还家，郭隗台前日欲斜，回首凤城春色好，莺声啼碎碧桃花」。

画家林殿惠的《张湾漕河胜绩图》生动形象的描绘清代的张家湾，当年，船通桥下，帆樯相连，车行桥上，鞭声不断，古桥与城楼为一体，两岸垂柳，城里市肆俱全，正是「回首凤城春色好，莺声啼碎碧桃花」。

明代樊阜的《张湾舟中》这样叙述：「

朝发燕山阳，夜宿张湾侧。

高树蔚繁阴，浮云淡无色。

眷彼西日驰，忧心恒恻恻。

赖我同心人，相期崇令德」。

而同期的陆深《张家湾棹歌》写道：「

张家水出北山头，十里洪身九里洲。

惟有老渔知进退，深滩撤网浅滩擎

」。

王问《张湾送客》：「

旅舍临官陌，秋风一惘然。

献书芸阁上，归梦草堂前。

燕市人初去，江天月共怜。

应寻鹿门隐，同宿五湖烟」。

《张湾漕河胜绩图》中运通桥的热闹情景，在明代樊阜这样描述：「朝发燕山阳，夜宿张湾侧。高树蔚繁阴，浮云淡无色。眷彼西日驰，忧心恒恻恻。赖我同心人，相期崇令德」。

而明代陆深的《张家湾棹歌》则写道：「张家水出北山头，十里洪身九里洲。惟有老渔知进退，深滩撤网浅滩擎」。

仔细观看桥面，飞驰而过的官方邮差，西北人牵着骆驼慢悠悠而行，旁边是呼啸而过的马车，后面是一乘轿子，担着挑子的、身穿和尚衣服的，还有几个老太太溜达，桥栏杆边上站着几个观赏景色的游人。，

靠近南门墙壁上有「张家湾城遗址，在1989年为通县文物保护单位」的文保牌。

城墙镶嵌金属铭牌，题目《通运桥及张家湾镇城墙遗迹》，全文如下：「通运桥始建于明万历年间，位于大运河北端水路要津张家湾城南门外码头。因横跨辽萧太后运粮河上，俗称’萧太后桥’，石桥南北向。三孔联拱式，中券校高。内记一块石桥栏板内外浮雕莲叶形宝瓶图策，别致罕见。桥北为张家湾镇城墙遗迹。镇城建于明嘉靖四十（1564年），四面设门。现古城尚存南面城墙道迹。通运桥与城培遗迹是研究北京通惠河水利工程以及张家湾古镇民风民俗的安物、1995年公布为北京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这是1900年张家湾北门照片，当年十里街的花枝巷曾有曹雪芹家当铺，现台基和曹家井尚存。

村中元代广福寺有铁佛数尊，明初被徐达讨元军拉倒弃于寺前塘中，今铁佛尚埋原处，应当在张家湾中学院内。

郭守敬所开的通惠河故道即玉带河上，尚存明代两座独券石桥东门桥和虹桥的遗址。村西南的大片苇塘是客船码头遗迹，十字街西南侧有小关帝庙俗称芦庙，红楼梦第一回所写葫芦庙之生活源泉即此。

南门横匾，新修建的，这是1992年通县人民政府拨款15万元予以维修，并按明城原样修复西端20米。修复段高7米，厚3.5米，外壁砌城砖，上设垛口，中夯灰土，顶铺方砖，下半部用原城旧砖，石灰灌浆。其余80米保留原来残貌，高4米。

站在南门看通运桥，桥边就是运河码头，以此为界，城北皇家码头，有皇木厂、花板石、盐、江米、漕粮等皇家专用码头，城南则是商业杂货民用码头。

明清两朝，来往于京城的各国贡使、南北客商及入京赶考人员也是从这里水陆换乘。有文章记述：「桥北城楼肆市，桥南人家烟火，船行桥下，人走桥上，无异江南水乡」。

眼前显得残破的城墙和古桥上被打磨光滑的脚下巨大的青石，无法想象当年喧嚣景象，繁华落尽，昔日繁忙的城区码头也变成了一片荒野，仅存一座荒凉孤芜的桥和断墙残垣屹立在瑟瑟的斜阳中。

通运桥历经沧桑，但依然屹立不倒，见证着古镇的变迁。想当年，萧太后围猎延芳淀，张家湾城一带曾是皇家的御马圈，水草丰美。

过去是木桥，直到万历年间，改为石桥，桥梁采用坚固的花岗岩砌筑金刚墙和撞券石，雁翅部分更是精雕细琢。桥面由青色石灰石铺设，略带弧度，两侧的护栏，则是一色青砂岩雕制，每边都精心雕刻了十八根望柱，柱头上还雕有须弥座和形态各异的石狮子。

通运桥在漕运停止后，依然是交通要道，解放后曾是张家湾公社南河八村送公粮的必经之路。小推车、马车、 拖拉机，车轮滚滚，到公社粮库购粮的城南非农人口或缺粮农户也得走这座桥。

大桥桥面上竟留下了深深的辙痕。那坚硬的大块青石铺就的桥面，有两道车轱辘深沟，其石板边角被岁月磨得光润可鉴，岁月的痕迹刻画其中。

古桥望柱头为戏子蹬球坐狮，栏板平面为宝瓶莲叶，桥头四角的桥栏戗兽为「靠山龙」，除了东南侧是原物外，其余都补修过。

这是东南角的「靠山龙」，为原物，双角密鳞，昂头蹲坐，颇显雄风。其余三个角中，一个补修，另外二个为新的。

桥两侧各有二十二根海棠望柱，柱头雕狮，神态各异，狮下雕为须弥座，束腰饰以连珠纹，上下浮雕仰覆莲瓣，整齐排列，两柱间嵌以栏板，每块内外两面各浮雕二只宝瓶，大小一般，纹饰有别，煞为别致。桥下各有两只镇水兽，中间还各有一只龙头名为探海。

古建专家王世仁老先生讲，这种栏板内外两面均浮雕纹饰的古桥唯有通运桥独见，而且荷叶形瓶口形状不一，寥寥几道叶脉纹也没有雷同之笔，简练而有神韵。

桥面所铺为艾叶青条石，错缝顺砌，车痕累累，布满桥面，时光的流逝深深刻画在上面，就像老人一样满脸皱纹。

当年，桥北城楼垂映河中，桥南市肆鳞次栉比，岸柳河边滴翠，舟舫桥下穿行，俱与石桥映带。

在桥梁两端的东西两侧，傍岸各建一块石壁平顶高台，乃客船码头，客人上船南去或下船入京均经此处，这又是其他古代石桥不备之处，乃此桥特色设施。

画家林殿惠的《张湾漕河胜绩图》里就有桥北端两侧设有的石砌平台，在平台与船之间搭一个木板，方便行旅上下船只。

明代著名作家冯梦龙和凌蒙初合著《三言两拍》，其中也有多篇故事背景涉及张家湾，其中「沈小霞相会出师表」、 「苏知县罗衫再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两错认莫大姐私奔」都明确地提到「张家湾」仨字或「至潞河」（张家湾）。诗称「张湾千载运河头，古垒临漕胜迹稠」，可以想象河深墙高，柳绿桃红，漕运繁忙，水波荡漾，游人如织，官船客舫，骈集于此，弦唱相闻，最称繁盛，那就是梦幻的张家湾之繁荣景象。

明末清初，西周生在小说《醒世姻缘传》记述宝光被发回原籍时，带着家眷财宝在「张家湾上了船，回他常州府原籍」过程。几年后当他从四川返回时，依旧坐船到张家湾，登岸后进京。

《红楼梦》第三回中，林黛玉进京上岸的地方就在张家湾，下船时荣国府接待的车辆早已等候多时。当时从通州到京城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从张家湾城西到广渠门的土路；另外一条是经过张家湾通往朝阳门的土路，后来改为石道并成为御道。林黛玉在张家湾下船后坐车进入京城，走的应该是这条进京御道。

边券外与雁翅接连，雁翅正中之上置滚石，这就是蚣蝮，又名避水兽，或镇水兽，头部有点像龙，不过比龙头扁平些，有点狮子相，头顶有一对犄角。身体、四条腿和尾巴上都有龙鳞，这是桥西北角的。

这个镇水兽是桥东北角的，有点残缺，我站在桥栏杆拍照，看见它栩栩如生地趴在水边，是将头外伸，两只有吸盘的爪抓着垂直的岸边墙面，身体的一侧挂在岸沿外，挺颈侧首垂视流水。

这是桥西南角雁翅之上，有镇水兽一只，巨头探出石壁，大尾回蜷脊背，卧伏桥下，怒视河水，栩栩如生。

两侧撞券石，也是分水尖，据说下部中间，各嵌一块碑记，记述建桥时间与监修官员，我是没有见过。

从桥西北方向观察，桥身呈拱形，两侧为雕花石栏，一色青砂岩，仔细观看，北侧为旧物，南侧为新补修，颜色豆青色。

桥身均由花岗条石砌成，中券阔二丈七尺，侧券阔二丈一尺，分水石面向上游，运船穿洞不必免帆。

这是桥东南第一个狮子，是完整的旧物，颈部系着铃铛，雌狮前左脚下有一幼狮仰卧作嬉戏状，另一只脚稳稳当当地支撑着，咧嘴露出两排牙齿。

这尊狮子是桥东南角的，颈部系项圈挂着三个铃铛，雌狮前左脚下有一幼狮仰卧作嬉戏状，另一只脚稳稳当当地支撑着，嘴咬着勋带，身穿棉衣，露出前爪，这样造型罕见。

眼前的石狮子在桥西北角，脸部风化严重，头部右侧残缺，左脚踩一个小狮子，右脚断裂，下面须弥座缺一角。

这尊狮子在桥西侧，看细节是新补修的，绣球雕工粗糙。

这只石狮子脚踏绣球，嘴似张开又欲闭上的神态，颈部三个铃铛和缨穗，仔细看，须弥座一角补修，颜色不一样，狮子也补修过。

这只狮子头部侧看另一方，耳朵和后面卷毛风化殆尽，右前爪磨损严重，看不出爪子，左前腿及爪子均断掉。

这尊石狮子故意有顽皮状，似笑非笑，弓着身子，眼睛半睁，颈部系着铃铛，雌狮前左脚下有一幼狮仰卧作嬉戏状。

这只雌狮完整，其前左脚下有一幼狮仰卧作嬉戏状，另一只脚断掉，头略微杨着，张开嘴长啸。

一侧已经风化损坏的狮子在东南角，右侧腿已经断掉，只剩下爪子在须弥座上，而左侧前爪下的绣球只剩下中间一条，头部完整。

这尊狮子是仰头向上，但头部损害严重，嘴到脖子这部分已经损坏，只剩下卷毛的后半部，面部破坏，左前爪完整，但磨损无法看清细节，右前爪断裂一半，须弥座一个角新补。

东边桥栏的石狮成一半，资料说是当年敌伪治安军炸鱼造成的，但上次有一位热心人给我们义务讲解，说不是。

眼前的石狮子完全损坏，只能看见轮廓，下面基座破坏严重。

这是东南角，下面平台也是码头，上面垒砌石块应当是新的。

桥北端，螭首方座碑一通，两面高浮雕二龙戏珠纹，云纹缭绕。内纵刻篆书两行曰「通运桥碑文」，碑身阳刻楷书铭文，首题为「敕建通运桥碑记」，记述从木桥改建石桥之事，文中有曰张家湾城南门外，「通运河南接西山诸水，北通蓟密等河，其水横亘，以木板构桥，车与驮载，不堪其重」。

其方额内纵刻篆书两行「通运桥碑文」，碑身阳刻楷书铭文。

基座为高浮雕二龙戏珠纹甚精，双龙相对，各自龙爪持珠，另外右侧龙尾抛珠一枚，刀功圆润，纹理清晰。

运河专家周良撰写的石碑上刻有「石狮瞰垒」，寓意是保河护桥，张家湾又是因水而兴。

在张家湾博物馆里发现《重修通运桥碑》，碑身损坏严重，无法看清。

画家林殿惠在《张湾漕河胜绩图》复原张家湾城里热闹场面，当年朝鲜使臣李海应路经张家湾，曾经称赞这里「舟楫之盛可抵长城之雄」。他在日记中写道：「从州北门入，......，入内城门，十字街口，建一座牌楼，上面书‘日下冲繁第一州’，盖第一要冲繁华处也。城内通衢皆瓮石为道，直抵朝阳门外。凡四十里，左右旗亭酒楼，丹碧连天，帘幕临江。城东门内一亭，亭独出，影卧江面」。

曹雪芹的好友、诗人爱新觉罗·敦诚描述这里道：「耳听船夫吴歌软语，眼观岸边货物堆积如山」。

据史料记载，张家湾城商号林立，有天圣斋、天成楼、天顺当局、曹雪芹家当铺、二友轩、庆和成、济生堂、永元号等近百家。

康熙年间，曹雪芹的祖父曹寅调任江宁织造，通过大运河来往京城给皇家运送绸缎布匹。据史料记载，曹家为了来往京城方便，便在张家湾设立当铺、购置典地。清代紫禁城《太平词》中有记载：「进南门，走百步，曹家有个大当铺」。这里说的南门，就是张家湾古城南门。

曹雪芹的父亲曹頫在给皇帝的奏折中也曾提到：「奴才到任以来，亦曾查检所有遗存产业：惟京中住房二所；外城鲜鱼口空房一所；通州典地六百亩；张家湾当铺一所，本银七千两……」，由此可知曹家在张家湾的产业。

南门西侧有一段斑驳陆离的古城墙，据说有的城砖印刻有成化年制或临清造之类的字样。这是嘉靖皇帝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和北京外城的剩余砖瓦木料，应当也包括建紫禁城剩下的砖。

蒋一葵《长安客话》记载：「张家湾为潞河下流，南北水陆要会也。自潞河南至长店四十里，水势环曲，官船客舫，漕运舟航，骈集于此。弦唱相闻，最称繁盛。曹代萧诗：‘潞水东湾四十程，烟光无数紫云生。王孙驰马城边过，笑指红楼听玉筝」。

生动描述明清时期张家湾的市井繁荣景象，历经沧桑，到清代嘉庆年间，因北运河洪水泛滥，淤泥涌口，淹没通惠河张家湾到通州段，造成北运河改道，废弃张家湾码头，从此日益衰败，成为不堪回首的往事。

2025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