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漫谈，（写给石老先生的一封信）

浮世清欢

朋友推荐西安石之轩老先生评价秦腔的一个讲演视频，我开始不以为然，因为如此视频网上不少，多多给我的感觉不是说得颠三倒四，扑朔迷离，就是说得过于肤浅，让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然而，这石老先生一口当今中国最具浓厚乡土味的的西北方言新鲜了我，我便继续听还竭力去品，新鲜中慢慢㓎润出一种醍醐灌顶般的味道。随着石老先生原汁原味的西北土话再加他文采闪烁，条理清晰的一番低吟浅唱，那味道愈加醇浓如美酒醉我，终致我心旂摇晃，情思膨胀，萌生出若不写一点感想就不足以安定情绪的冲动。

我甚至突发联想，倘若这石老先生压根儿就没有讲稿而是他自由发挥，那种侃侃而谈若行云流水，出口成章又满腹珠玑而随口就演讲出的这一番精彩话语，似乎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一点当年王勃在滕王阁的酒宴中文思潮涌，挥毫泼墨，一气呵成《滕王阁序》之名篇的潇洒作派。坦白说，不独文字，仅这作派也能让我着迷。

听完不够，我饶有兴趣一遍复一遍反复播放，耸耳品赏，恍若中邪似的。直至三更梆响，夜阑人静，我冷静下来，才细细去琢磨猜度：这一阵秦腔中兴，重闹江湖，除了归功秦腔之独特魅力与安万等人对秦腔传统文化的苦苦坚守外，与石老先生们之热烈精彩的推波助澜也不无关系。从这个认识出发，我对石老先生们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我为土生土长的川渝人，非石老先生那样的秦腔拥趸者，对秦腔了解仅限皮毛。虽知秦腔为中国最早之剧种，居百剧榜首，而其余种种就云里雾里不甚了了。网上网下去追溯渊源，有文说秦腔起于商，成于秦而盛于清；又有文说秦腔源于明而盛于清；还有文说秦腔始于秦而盛于清。一时间众说纷纭，难分秦晋。

我在这三说中力挺后者。

当年关中八百里秦川杀伐连连，黄土高坡草木凄凄，正是中国最惊心动魄又悲催壮烈的一段历史。秦王为一统天下，年年征战，铁马金戈下的秦国百姓苦不堪言，日月艰辛，天地无路，刚直率真的三秦人唯有仰面苍天高声吼喊，才能宣泄闷积心中的万般悲苦。（孟姜女哭塌长城或就是这宣泄中最撕心裂肺的一声苦叫）。这吼喊出自秦地，缘于悲凉，恰合秦腔要点，不正是秦腔剧由来最恰如其分的注解么？！

不过，在石老先生娓娓道来的说辞中这样曰：“把秦腔说与外地人听，无异于鸡同鸭讲”，我却不愿苟合。说给西北人也好非西北人也罢，但凡经历过人间炎凉品尝过人世酸甜苦辣的人，即使听不懂秦腔，至少也能嗅出自始至终都贯穿在秦腔唱腔中的那种高亢悲凉的旋律。这种旋律代代相传，对西北人来说已是打小开始到耳熟能详的乡音，对西北以外的人来说也是能够产生共鸣的哀腔。

石老先生还重言轻语喷道：“现在不独外人不理解秦腔，就是关中土生土长的年轻人对秦腔有感觉的也不多，听不进去，听不出味道”，秦老先生一脸懵逼露出愠色。即使他没说出原因。但是我却悟出了其中蕴含的潜台词：秦腔走到这一惨淡，就是因为现在秦腔已被锁进陕西一院两社的舞台中，和中国各地方剧种的下场类同，被“专家”们改造成迎合达官贵人饭后消遣的阳春白雪，所以下里巴人越来越不懂不喜欢也不爱听。这种窘境说轻点是“专家治国”的异化，说重点就是传统文化的失落。

而中央电视台戏剧节目主持人白燕升先生把这种异化失落归咎为秦腔粗俗化所致，居然还振振有词力主秦腔要向高雅才能保存和发展。作为戏剧专家都大谬至此，我们的传统文化不衰退不湮灭那才是咄咄怪事。白先生成天坐在四季如春的播音室，风不吹雨不淋，发这种谬论，即使不屑笑他，但他顶着专家桂冠 ，站在中国戏剧最高处，还想用这谬论继续为秦腔指点江山，这样子纵容下去，待到英雄末路，我们想笑恐怕也笑不出来。

一个只上完小学五年级的憨厚刚强的西北汉子安万，面对白先生们的抨击（暂且不说西安一院两社的白眼冷漠和西安文旅的再三叫停）不卑不亢不抗争，只默默带着百余人先甘肃后陕西，直捣黄龙，登上西安大明宫的舞台亮开嗓子吼喊秦腔，居然网红了整个西安，把一个“门前冷落车马稀”的秦腔硬是鼓捣出万人共鸣落泪合唱的震撼场面。这不啻狠狠扇了白先生一巴掌。白先生知痛不知痛并不重要，而下里巴人们却看见秦腔有了凤凰涅槃的希望，看见了中国戏剧源于大众也回归大众的发展方向和传统文化发扬光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