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崇庆中学祁翔翎老师(下)</b></p><p class="ql-block"> 图文/樵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祁老师酷爱书法。从青年时代起,他深受清代四川学者赵熙书法的影响,书风兼具苏、黄、米、赵遗韵,后期兼融日本现代少数字书法风格和徐渭的涨墨法,金石、锦书、竹简、篆隶真草行各体均有一定涉猎。他是文革后崇州第一个加入四川省书协的会员,加入时间为1981年,会员证号为0181。学生俞浩回忆说:“祁老师时常为我们举办书法比赛。有一次比赛的内容是书写‘沿着革命化道路奋勇前进’,我本人获得优秀奖,奖品是一支毛笔。”据多位老崇州人回忆,上世纪四十年代至六十年代,县城及怀远、街子的许多商铺店招的书写出自祁老师之手,他总是有求必应,乐此不疲。除了书法、篆刻,他还热衷于集邮、搜集文物等。在崇庆中学工作期间,祁老师经常应邀参加县文化馆举办的书法展,也举办过个人书法展,其中影响最大的一次是1981年在罨画公园文庙大成殿举办了为期7天的“祁翔翎先生个人书法展”。每逢春节,祁老师欣然应文化馆邀请在人民公园门口现场免费为群众写春联。平时上门找他索字的人络绎不绝。他亳不吝嗇,挥毫泼黑,分文不取,乐在其中。</p> <p class="ql-block"> 祁老师热心于社会公益。抗战期间,年轻的祁老师曾在成都邂逅甲骨学家、历史学家胡厚宣,胡先生激赏祁老师才气,曾主动邀请祁老师跟自己学习考古,后因故未能如愿。从1950年起,祁老师教学之余,时常为当地评书艺人和金钱板艺人修改订正演出文稿,并帮助他们提高文化水平和创作能力。同一时期,祁老师曾经积极参与四川省文物委员会文物第一调查小组对崇州市内文物开展的普查工作,尤其是1951年12月他在隆兴小学任教期间受县政府委派对原第五区崇德乡(现划归白头镇)境内建于明代永乐年间的净土寺进行文物古迹的全面考察,用工整小楷拟就一篇调查报告《为汇报考察第五区净土寺文物古迹仰祈鉴核备查由》。1955年10月国家启动汉语拼音方案征求意见,他随即致信周恩来总理提出六点个人见解,得周总理亲笔批示后信件被转交四川省教育厅再转寄祁老师本人。他的其中二点建议被国家语委采纳,而那封珍贵的信件也毁于文革。原崇庆县川剧团活跃有一批很有影响力的演职员冯云亭、谭金良、罗月东、谢世云、王国惠等人,他们新编排的剧本一般都要亲自登门请祁老师帮助字斟句酌地推敲、修改。原川剧团乐队的张行果先生回忆说:“我们剧团编排新剧时,必请祁翔翎老师现场观摩,他会在关键台词上提出许多宝贵意见。我们都很佩服他的文学造诣。”</p> <p class="ql-block"> 祁老师为人幽默而率真。原崇州市水利局退休干部万远茂女士回忆了祁老师在公议乡五七干校“改造”期间的三件事。第一件事是祁老师当时是受监督教师,不准回家探亲,家中老小让他牵肠挂肚,于是他悄悄委托回县城的万远茂帮忙带一封信给妻子周笑川老师。在横街子妇产院傍万远茂将信件交给时在三小任教的周老师。周老师立即拆开信封看完信,朴漱漱眼泪直流。劝慰也不是,不劝慰也不是,当场给万远茂搞得手足无措、五味杂陈。第二件事是在某日,骄阳似火,领导安排祁老师等三人去山坡上翻红苕藤。其间,祁老师猛然发现一条盘着身体的大蛇昂着头“滋滋滋”吐着信子准备对他发起攻击。对峙片刻,毛骨悚然的祁老师转身后退时竟跌落下高坎,摔坏了眼镜。两个工友则操起家伙追赶大蛇并将其击毙,同时还意外收获了另一条蛇。那个年代蛇肉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大家用背篓将两条蛇背回去,晚上在厨房将它们炖了,工友们美滋滋围着轮番品尝,可祁老师却躲得老远说什么也不肯过来吃上一口。他犟着头认真而煞有介事地说:“我的眼镜腿都摔断了一只,再怎么吃也补不起我的巨大损失。”众人掩面窃笑不已。第三件事是某一天,周笑川老师带着家人拧着大包小包来到五七干校来探视祁老师。那时,家属到干校农场来探视那些受改造和受监督的人,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是闻所未闻的大事情。正在劳动的工友们颇感稀奇,蜂拥而上帮助大声呐喊:“祁老师!祁老师!你家属看你来了!”祁老师闻声抿嘴笑着一阵小跑过来,心里乐开了花,平时能言善辩的他此刻竟然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说起来也寒碜,农场里没有私下会客的场所,就在坝子里两根长板凳,一家人就着一个口缸传递着喝水,其乐融融亲切交谈,此情此景让其他工友羡慕不已。自从周老师“开风气之先”来五七干校农场探视家属之后,陆续有其他工友家属仿效前来探视,大大缓解了大家的思亲之痛。</p> <p class="ql-block"> 笔者在采访过程中,也有部分受访者认为,祁老师之所以命运曲折多舛,与他本人“尖酸刻薄”的性格有关,他那种性格是容易得罪人的。笔者综合分析各种信息以为,即便是祁老师个人有些性格上的缺点,也断不至罪。文人雅士,难免在有些场合谈话最是痛快淋漓,或被人曲解误会。</p> <p class="ql-block"> 实际上祁老师的性格表现是那种知识分子的纯然耿介,与明代方孝孺有几分类似。他在文革中受到最严重冲击是在“6·19”事件中,红卫兵“霹雳战斗队”深夜荷枪实弹将其非法逮捕。据当时五七干校其他工友回忆,有人评价说祁老师是“崇庆县教育界赫赫有名的教师,墨水喝多了,说话文绉绉的。说起读书,他总是滔滔不绝,对人从不低头奉承,走着自己的路”,其实祁老师为人心地善良,有什么祸事宁愿自己担当,也不愿祸及他人。五七干校当时有十几位集体遣送来“改造”的教师,其他的都是待遇稍好一点的下派锻炼干部。一天下午,农场李队长手中拿着一包桃子皮和核,一脸严肃地立即召集十几位老师开紧急会议。李队长先讲了“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拿枪的敌人已经被消灭了”等一通政治用语,接着就把那包桃子皮和核“啪”一声扔在桌上,厉声说道:“有人昨晚偷吃山坡上的桃子!这是不拿枪的敌人在向我们进攻!现在大家一个一个地交代说清楚,揪出那个阶级敌人!”说完眼光火辣辣扫视全场。李队长把大帽子一戴,杀气腾腾,老师们都埋头不敢作声。经李队长一番威胁,大家陆续开始低声嗫嚅着自证清白。包括祁老师等几个人却始终没有开腔说话,李队长感觉“敌人”就在他们之中,于是缩小包围圈,狠狠地变着花样审问这几个“冥顽不化的坏分子”。经过很长时间盘问,时间已近晚上十一点,祁老师终于在李队长和几个老师错愕的神情中“勇敢”地站出来承认:“那是我的责任!昨晚是我值班……”还回头对几个老师说,“是我对不起大家,让你们受牵连了。”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众人心中石头落地,于是有向灯的,有向火的,纷纷对祁老师落井下石。其实祁老师也不是那个偷桃人,他只是承认自己值班没有尽责——“你们都知道我是祁瞎子,我只是巡视了好走的山路,半夜一、两点钟才回来……”李队长随即便就驴下坡“葫芦僧判断葫芦案”,认定了祁老师就是那个偷桃人。但是,之后祁老师没有作任何辩解,缄口不言地接受了农场的一系列“深刻检讨”和处罚。</p> <p class="ql-block"> 这就是祁翔翎老师的大部经历,像一部情节跌宕起伏、精彩而艰涩的书籍,留给今人评说。</p><p class="ql-block"> (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