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文史相照 为证岁月</b></p><p class="ql-block">——读张建清著《生产队纪事》随感</p><p class="ql-block"> 苏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水很清,天很蓝,太阳很热,冬天很冷,种地需按农时,劳作全靠人力,农民根据生产队指令参加集体劳动,江南农村尚处于经济变革的前夜。那时的江南农村是怎样一幅图景啊:过年洗澡全村人用同一口锅,这口大锅平日是生产队烧猪食的农具,到杀完年猪便成为全村人洗澡的洁具。哪家烧了这锅水,这家的男人就有优先权,然后可以邀请要好的乡邻家男人洗。男人都洗完了,才轮到第一家的女人,往往一锅水要洗好几家子;行船需要把舵、撑篙、拉纤,青年纤夫为了节省短裤,赤裸身体沿芦荡岸边拉纤,偶尔邂逅田头劳作的年轻女性,一时间彼此面红耳赤,慌不择路;男人们方便大多习惯“蹲坑”,在自留地一侧的露天茅坑边三五成群,光着腚,抽烟说话。有妇女拎了马桶过来,向自家茅坑倾倒秽物,男人们也是语不变调,面不改色……</p><p class="ql-block"> 作者生活在无锡玉祁这块土地上60余年,从未离开过这一方乡土,亲眼目睹了它剧烈的历史性变迁过程。当人们站立在历史的这头回首翘望,即便时光才流逝短短半个世纪,但是很多人早已将一切淡忘,甚至彻底遗忘。他是身处局中的亲历者,洞若观火的见证者,也是胸怀良知的记录者。</p><p class="ql-block"> 文学以细节说话,细节体现作家的想象力。诸般细节缘何而来?自然来源于长期的生活积累,也获益于作者数十年对于乡村档案的收集、整理与研究。作者厚实的生活经验,同时唤醒故纸堆里的人和事,让文字中的岁月变得愈加丰盈且生动。对于具体的底层人的书写,既是文学的责任,其实也是史学的范畴。当然,在中国传统史学中,此点严重缺失。因此这部著作就不仅仅单具文学价值,同时还兼具史学价值。在该书中,细节体现为惊人的洞察力、记忆力和情感的细腻度,这是一个作家的天赋所在。</p><p class="ql-block"> 阅读这部作品,读者不会对其内容的真实性产生怀疑。这固然是作者揣具史家情怀的创作状态所追求而达到的一种效果,但我要说的是,真实性并非是文学追求的终极目标,但是真实感却往往为当下的文学创作所忽视,以至许多文学“作品”因丧失情节合理性而成为语言的堆砌。“真实”对散文创作而言尤为重要,在生活的底层逻辑之上铺陈开来的细节,才能够折射出当时人们的生活习惯、思想流变、人性变幻。文学也由此获得自身的价值。</p><p class="ql-block"> 作者运用具有江南韵味的语言书写这部作品,地域文化特性在潜移默化中得到挥发。当下的文学创作与批评中,人们将语言抬高到无以复加的地位,甚至认为“文学即语言”,这是回避文学的思想性而采取的“鸵鸟策略”。语言对于文学固然重要,就像在该书中,语言起到了画龙点睛的艺术效果。但是,由于所要表达的精神内涵与作品的整体格调,作者在语言和技巧上采取了克制的态度,保持住了作品淳朴、天然的质感。语言是需要跟着精神走的。</p><p class="ql-block"> 作者对时代的认知、对现实的判断、对生活的理解是否准确?这是决定文学作品能否成立的前提和基础。我始终坚持,作家是需要承担一定社会责任的,文学是需要有一定精神高度的。文字是否表现了对于真实世界的真实感知?是否表达出对求善求美的渴望?是否体现出对人类文明发展方向的向往?——这就是文学内在的力量源泉。所以,我一直坚信:文学是可以有为的。作家除了对于文字和文学需要深怀敬畏,同时还需要敬畏岁月与时间。《生产队纪事》就是为岁月和时间所做出的真诚证言,这是一部文史相照的优秀作品。</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发表于2025年2月5日《新民晚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57, 181, 74);">【作者简介】苏迅,从1996年开始文学创作,于《大家》《清明》《北京文学》《散文》《读书》《光明日报》《中华读书报》等刊物发表小说、散文200余万字,作品被《小说月报》等转载,出版长篇小说《凡尘磨镜录》、中短篇小说集《高手》、散文集《江南话》《簪花小唱》等。现居江苏无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