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心里

李中合

<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心 </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农民,高小文化,今年七十二岁。</p><p class="ql-block"> 这几天,雪花乱舞,滴水成冰,正是乍暖还寒季节,年迈的父亲竟不顾家人劝阻,独自到关中农村看望我的大妹子去了。感念之余,使我浮想起父亲一生对儿女、母亲和村人村事倾心关爱的一些片片断断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有四男二女,一个比一个稍稍大些,为了让这几个咿咿呀呀的孩子念书成人,摆脱山乡的贫困,他尽到了别人难以尽到的责任,做到了别人不曾做到也不曾想到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七、八岁上高小时候,离家较远,父亲动辄把滚烫的粗面烧饼揣在怀里,送到我学习的座位上;小妹上中学,父亲两头不见天,往返接送,一坚持就是三年;二弟上重庆钢校,父亲担心年纪小,就将二弟送到西安。还不放心,又送到宝鸡火车站。下车后,怕他哭鼻子,就悄悄趴在窗口往里看,一直到火车哐当哐当离开直至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三弟和小妹同年上中专那一回。小妹被录取在商洛农校,三弟录取在合肥物价学校。父亲给每人做了一个木箱子,又让我给配置了两副铺盖。到了报到那一天,父亲半夜起来,挑上担子,带上弟妹上路了。从家乡洛源出发,一路翻山越岭,走了五十里,才搭上汽车。</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在商洛农校隔壁的商洛师专工作,父亲不愿打搅告诉我,我竟然没能替父亲一把。父亲打算把小妹先交给我,然后去合肥。那天,我从师专后门出去办事,正好遇在一起。从后门进师专是上坡路,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父亲肩膀上,累得他汗水直流。九月的天气,凉丝丝的,可父亲穿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沾贴在背上,他一手护着扁担,一手扶着院墙上台阶,那吃力欲倒的样子激起我一阵酸楚,泪水禁不住涌出了眼眶,竟一时忘了接担子。那时节,父亲已将及花甲之年。在我家歇了个晚上,又挑着剩下的行李奔合肥了。后来听父亲说,他回来盘费不够,除了买火车票,就只买了两个面包,硬是靠喝开水撑到家的。</p><p class="ql-block"> 在合肥上学的三弟,读高中已花去三千元,读合肥再花去两千多,后来结婚又花一千多,这样的数字,在那个年月是不敢想象的。三弟毕业,拿上工资,父亲却没有向他索要过一分半文。儿女们成人,各自参加了工作,父亲的心愿得到了却,这才把心暂且放下。</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心,还操在对母亲的照料上。母亲如今已长眠九泉,可在她害病期间,父亲经年累月,不辞劳苦,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照料。他那一贯到底、不离不弃的精神,给我们和村上人留下了深深的记忆。母亲害的是帕金森综合症,外加高血压,从半个身子到一条手臂,不停地颤抖,休说干活搭一把手,就连饮食起居也不能自理。穿衣吃饭,洗脸梳头,一切都得靠父亲悉心帮助。给母亲扎针,要到二三里外的乡卫生院去。其间 ,一条大河滩就有近半里长,弯弯曲曲,磕磕碰碰,父亲得用架子车拉着母亲去,还得拖着回。下坡路还好说,上坡路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六十五六岁的人,可是天天这样,月月如此。每当村里人看见帮忙时,无不受到感动。母亲的病长达五六年,可父亲从不抱怨。 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我们做儿女的,又怎能做得到啊!父亲那份坚强和执着,那股韧劲和耐心,那种关爱母亲的精神,超越了所有的人。</p><p class="ql-block"> 就在母亲害病的日子,父亲还担任着村支书,除了照料病人外,时不时要去乡上开会,回来要安排工作,件件事情得一一摆平。那时,村里没有农电,家家点煤油灯,磨面、榨油、浇地,都要靠人力,生活很不方便。父亲心里就盘算着拉农电。为了此事,只好把母亲临时安顿一下,就同其他村干部下县跑电力部门去了。鞋跑烂了,嘴磨破了,花了两年功夫,农电总算拉进村子。电灯亮了,机器响了,村民们也笑了。</p><p class="ql-block"> 在母亲害病的后几年,县计经委派工作组到村里蹲点。父亲又滋生出兴建“希望小学”念头,因为村里的学校自旧社会以来,一直是破庙烂房,没有个学习的好去处。父亲希望通过振兴教育来消除愚昧,摆脱贫困。经和住队干部商量,结果一拍即合。于是,又开始了这项举步维艰、困难重重的建校工作。那些日子,三天一进城,两天一开会,实在是苦了丢在家中的母亲,多亏邻居们端饭送水,才没受很大吃亏。父亲愧疚地说:“等我把学校修成,就辞掉村上事情,专门侍候你!”母亲通情达理,从不阻上,让父亲干他应干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1977年,兴建“希望小学”的规划,得到商洛地区管理部门通过。这在当地是开天劈地的大好事,专款到位,班子成立,在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中破土动工了。经过干部、村民的齐心努力,一年内,一座七百平米的三层教学楼聶立在秦岭脚下。这是党和政府关心的结果,也是父亲和所有村干部及群众苦苦奋斗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学校峻工,父亲年事已高,也因了母亲的病递缴了请辞报告,开始履行对母亲的诺言。可正当全心全意的时侯,母亲溘然长逝。这无情的打击犹如五雷轰顶,让父亲承受着默默无言的痛苦。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人生就这样,你越想得到的越难得到,越怕失去的就越容易失去。</p><p class="ql-block"> 十几年过去了,父亲那颗闪亮透明的心依旧没有衰老,依旧关爱着他的儿女们!</p><p class="ql-block"> 2002、1、18</p><p class="ql-block"> (本文发表于《教师报》2OO2年11月6日第6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