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重访昙华林

荒原

重访武昌昙华林

前几年，在武昌司门口一所著名的学校工作，因离家远，中午常常闲来无事，喜欢一个人走出校门，随便逛逛。

那年头，地方政府出于经济和文化等发展的需要，正花大力气整修老武昌的一些街区，其中最上头的是户部巷和昙华林。户部巷和昙华林都和咱们的单位毗邻，一东一西。没多长时间，两处旧街，都渐次整旧如旧，吸引了大量的本地居民和外地游客前来打卡消费，煞是热闹。咱也不能免俗，除了偶尔独自闲逛外，也常呼朋引伴，前去打卡拍照，甚至聚餐喝酒，倒也十分快活。

一晃离开原单位N年，依然惦记着那儿小巷美轮美奂的建筑群落、历史烟云，以及人间烟火气。

今儿个闲来无事，重访昙华林。午间的阳光深情地吻上胭脂路的梧桐梢头，我已踏进昙华林的门扉。青石板略带早春的寒气，在小巷深处纷乱的脚步叩响的清脆声里，仿佛听到百年前的读书声跌落下来，碎成满地斑驳的光影。

老建筑们像打坐的僧侣，在秋阳里静默。仁济医院褪色的红砖墙上，三叶草的铸铁窗花仍倔强地挺着脊梁。伸手抚摸墙缝里探头的蕨草，指尖忽然触到某种震颤——或许百年前那位英国医生，也曾在手术间隙这般摩挲过石壁。转角处的文华书院旧址，飞檐挑起几片银杏叶，恍若停驻的蝴蝶标本，凝固了张之洞奏折里滴落的墨香。

石瑛故居的门环锈成了铜绿色。踮脚望进雕花木窗，看见自己的影子与墙上泛黄的老照片叠印。那位穿长衫的民国省长，可曾在此处推窗凝望过同样的云卷云舒？门前的栓马石凹痕里，盛着今晨的雨水，倒映出骑共享单车的少年飞驰而过。驻足钱园，遥想当年那么年轻且意气风发的钱钟书在这里写下了长篇小说《围城》，而今斯人已去，徒留一声叹息。

日头西斜时，街角的旧时光开始发酵。一尊尊街雕矗在那里，惟妙惟肖，活脱脱的市井气象。手作陶艺坊飘出拉胚机的嗡鸣，与隔壁书店的蓝调爵士缠成双螺旋。玻璃橱窗里，青花瓷杯与咖啡拉花对坐，宣纸折扇在霓虹灯牌下轻轻摇动。穿汉服的姑娘举着奶茶自拍，发间步摇晃碎了奶茶店"第二杯半价"的电子屏。

暮色漫过教堂尖顶时，我坐在老邮局改造的茶馆二楼。墨绿铁皮邮筒成了插满干花的花器，盖销邮戳的木桌摆着抹茶千层。斜对面画廊正办水墨展，现代派山水与外卖骑手的荧光马甲在落地窗上重叠。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手风琴声，几个银发老人围坐着，琴键流淌出《喀秋莎》与《汉阳门花园》的混音。

华灯初上，文创市集的灯笼次第亮起。皮具匠人敲打银扣的叮当声里，混入抖音神曲的鼓点。黄铜书签刻着"珞珈"，帆布包印着"过早"，明信片上的江汉关与光谷转盘在同一个摊位微笑。穿亚麻衫的店主说这里原是他太爷爷的裱画铺，说话时手机不断跳出外卖接单的提示音。

更深露重，我攥着热乎的藕汤包往回走。月光给老水塔披上纱衣，塔身上的爬山虎在夜风里簌簌翻动，像在读一册永远翻不完的线装书。转角处民国公馆亮起暖黄壁灯，落地窗前有人影晃动——不知是屋主在临帖，还是租客在赶方案。

踩着自己的影子踱出街口，身后传来教堂整点的钟声。十记轰鸣荡开夜色，1910年的铜钟与2023年的电子钟竟合奏出奇异的和谐。这一刻忽然懂得，所谓文脉从不是标本化的记忆，而是老墙缝里年年新发的绿意，是旧门廊下永远鲜活的市声，是每个清晨重新开始书写的，未完待续的传奇。

重访昙华林，感叹时光荏苒，岁月更替，昙华林旧宅早就换了几代主人，曾经的风云激荡，曾经的风花雪月，曾经的恩爱情仇，曾经的市纏喧嚣，有的早已远去，有的已经只能发出变奏的和鸣。咱不是老武昌的原住民，没有有关昙华林的儿时记忆，只能以一个人间过客的眼，来审视这方有故事的老城小巷，如是而已！

2025.2.4

【百度文库】

昙华林，地处于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区老城的东北角，北边邻近沙湖，以长江为其西邻，坐落在城墙内的花园山北侧和螃蟹甲地带之间。

全长约1.2千米，面积约1平方千米，距今已有六百多年历史。

明洪武四年（1371年），武昌古城扩建定型后逐渐形成昙华林。

2021年10月1日，在昙华林最近一次改造后，老牌文旅地标：昙华林人文小镇于以全新的面貌迎接广大游客。

昙华林街区中深藏50余栋百年优秀历史文化建筑，周边自然生态环境优美。历史上，昙华林一直处于动荡不定的焦点位置，中国近代教育的诞生及中国第一家公共图书馆的落户都选在这里。此地在抗日战争期间，“国民政治部”在此激励全国人民积极参与到抵抗日本的行动中。

2020年，确定昙华林历史文化街区等41处街区为第一批湖北省历史文化街区。4

2021年，昙华林入选“湖北省旅游休闲街区”。

2023年，武汉昙华林历史文化街区被湖北省商务厅评为第三批省级特色商业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