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凤凰@魅

“姐，你到中医附一来一趟咯，我发现有肿瘤，医生需要家属签字。”听到弟弟虚弱的声音，我脑子一片空白。迎着12月温暖的阳光，我急切地赶往医院，不禁回想起弟弟成长的故事……

（一）快乐童年

弟弟属牛，圆圆的大头，目光炯炯有神，像极了父亲的眼睛，充满着倔强。他是三姊弟中唯一的男孩，还是最小的满崽。对于老一辈的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是融入骨髓的，弟弟是父母心尖尖上的肉，从出生起就倍受关注宠爱。记得弟弟只有几岁，在物质极其匮乏的七十年代，爸爸从省城给他买回一辆蓝色小三轮车，在偏远的小城引起了轰动。他常常从县人民医院附近的百米斜坡飞驰而下，引来许多人好奇羡慕的围观，他嘚瑟得意的模样好飒！30年后还有老凤凰人记得此事，令我感到唏嘘。

弟弟一直浸润在大家庭爱的氛围里，秉性忠厚善良。在我的记忆里，弟弟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事，顶多就是读书稍弱一点，被老师请过家长。我们三姐弟相处和睦，我们是弟弟的保护神。

（二）不幸婚姻

弟弟19岁恋爱，他领回一个文静的女孩，还带着稚气羞涩。女孩子温柔漂亮，勤快贤惠，在弟弟的人生至暗时刻，她都守护着他。

弟弟结婚，父母倾其所有，买房、买车、买保险、带孩子……我曾经笑话弟弟，结婚了还问父母“借”钱，借条都可以装订成书啦。可弟弟的婚姻并不顺利，弟媳出生农村，生活习惯有所不同，原生家庭的教育也有不一样。而弟弟从小被原生家庭过于娇惯，甚至溺爱，他不太会做家务，也不太会呵护体贴妻子，更不会协调各方面矛盾。有时小夫妻闹意见，母亲总是有些偏坦弟弟，弟媳的母亲也掺合进来，小夫妻俩的事情，矛盾激化变成了两个大家庭的事情，最终婚姻走到了尽头。第二段婚姻亦是如此。弟媳是聪明知性的大学教授，能干有主见，很能吃苦，二婚高龄还生育了一个儿子。可弟弟不喜欢弟媳强势，他感受到被裹挟的压抑，加之是半路夫妻，总有一些外界因素干扰，生活中有许多事磨合不好，最终还是离异。弟弟有儿有女，却孑然一身。他原本单纯乐观的性格变得沉默内向。

（三）工作风波

对于弟弟工作调动，母亲是有执念的。父亲是教授级高工，依据当时人事厅有关照顾高级知识分子（专家）小孩就业的文件，弟弟进入了县水利局工作，弟弟工作得心应手，事业和生活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是，母亲为了弟弟发展前程着想，把弟弟借调到省厅工作，期望找机会正式调过来。弟弟工作努力上进，受到同事们的一致认可。可运气就是差一点点，调动的事，经过百般努力总没搞定，一拖再拖，一晃眼就是7个年头。期间，因没有明确身份，弟弟无法从内心深处融入到当前的集体中来，而原来的小伙伴们也逐步疏远，这种“浮萍”式的工作处境日夜煎熬着他。日积月累，他不喜欢与人交流，沉迷在个人的世界里，他逐渐成为了一个孤独者。在第8个年头，因上级发文要清退借调人员，他回到了原单位，他的处境更显微妙。7年“浮萍”际遇挫伤了他的意志，影响了他的工作、生活和健康。

　　（四）万般劫难

的确，在弟弟身上我看到了宿命，是无解无厘头的命运。弟弟在大家里被保护得很好。可是他自己要经历的劫难一个也没少！

2岁多时，他被寄养在一个阿婆家，烤火盆里一颗小炮仗，搽伤了他的小腿，从此落下银屑病，腿上长着红色、紫色的小疙瘩，又痛又痒，母亲寻尽了各种单方也不见效，持续折磨了他十几年。

19岁那年，他参加工作在乌川水库上班。除夕前夜，他酒驾摩托车，在昏暗崎岖的山坡上，在凛冽刺骨的寒风里，在酒劲上头的鼓噪中，他直接冲向山路边的丛林。直到车头重重地撞到一棵大树，才停歇下来，摩托车把树干撞击出一个深坑，弟弟的头撞成了脑震荡，昏了过去。他的双手紧紧握住把手，剧烈的震动把手心撕裂，鲜血淋漓。脾賍被方向盘剧烈冲击，引起内出血直接坏死在腔内……弟弟没死，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今我都不会忘记，弟弟全身裹着纱布躺在病床上，那个悲冷的除夕之夜。弟弟在女朋友悉心照顾下，活过来了。但他失去了一个脾脏器官。父母更加怜爱弟弟，弟弟的脾气越来越急躁。

想不到还有更大的险像在等着他。2004年冬，一个风急雨骤的周末，弟弟如往常一样，穿过省电力局大门回家，高悬在塔楼上的“湖南电力”广告牌被剧烈地风吹，包裹广告牌边缘的角钢震落下来，扎到弟弟面前的水泥地上，再腾起扎到弟弟的后脑勺，直接把他干倒在地，他的眼镜片碎了一地，满脸是泥水和鲜血，后脑勺被角钢扎到更是血流如注……路过的群众吓坏了，拨打120急救电话，弟弟被送往中医附一医院抢救。当天的电视里就有这条新闻。我赶到医院，弟弟已进了手术室，他那件咖色皮衣被鲜血浸透，母亲几乎晕死过去。万幸，手术很成功，几米长的角钢居然没有扎到要害部位，又在弟媳悉心照顾下，几天后弟弟奇迹般复活了，他再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弟弟命运多舛，在每一个人生至暗时刻，又会遇到转机，一束温暖的光把他照亮。这束光就是陪伴他一生的亲情！父母对弟弟溺爱更多，我和妹妹完全释然。

（五）病魔癌症

冰冷的化验单赫然写着“食道癌”，彩超上鲜红的食道里置入了兵乓球大小的瘤子，几乎堵塞了食道……弟弟才51岁，真是命运弄人！关键时刻，又是我和妹妹顶上。不让弟弟知道病情严重性，不给他看化验单和检查结果，他傻乎乎地被我们调摆，因为从小到大他都相信姐姐。妹妹每天在医院照顾他。我负责与医师沟通病情及治疗方案，医生朋友的看法很悲观，既然已淋巴及骨转移，从西医的视角看手术是多余的，因肿瘤位置较深也做不了放疗，目前没有靶向药可服用，只能做化疗试试。我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和离别的痛 。听说，消化系统癌症很痛苦，有的会因无法进食而饿死，有的会在做化疗的过程中被折磨而死。

“姐，问一下医生什么时候做手术？” “没问题，先做两个疗程化疗就可以了”，我故作轻松地回答。殊不知能做手术都已成了奢望？！

我打电话给正在上大学的侄女，必须告知她病情，让她尽量多一点时间陪伴父亲。与妹妹商量，是否应告诉年迈的父母，他们是否能承受？弟弟住院已10多天了，父母多次问起，我们怎么回答？弟弟做了化疗回家，谁来照顾他？父母看到他的样子，瞒不住怎么说？甚至父母接受不了晕过去怎么办？……一系列的问题压得我喘不过气，心情糟透了。

朋友肖诗军看我每天心力交瘁，建议我试试中医，他刚好认识一位北京的大师，听说能够治疗疑难杂症。我的医生朋友完全反对，他认为中医不过是奶头乐，喝中药不过是给病人心理慰藉罢了。我没有了主张，毕竟这是涉及生命的大事。弟弟开始做第一次化疗。

晚上约起妹妹和前弟媳及侄女一起商量，在西医没有对策的情况下，我们要不要去试试中医？如果需要花许多钱，是否能配合出售房子来救命？侄女哭得如泪人，要救爸爸，不惜一切代价。我们达成了一致协议。

看望弟弟，我们聊了许多过往的事情，包括童年趣事、婚姻、工作、父母等等，他都记得，也许因年纪相差较大，我是他的大姐，平日里我们没有聊过这么多话题，这一次我们聊得很投机。最后，我提起中医治疗的事，建议他试试，出院那天就去拜访大师，他欣然同意了。

（六）偶遇中医

12月9日上午弟弟出院 ，我们约定在大师的工作室汇合。我先到一会，不久弟弟来了，他的脸色灰白没有一丝血色，佝偻着身子，还是不住地咳嗽吐痰，由弟媳和侄女搀扶着进来，犹如七八十岁处于风烛残年的老人，我都不敢多看他，怕他读到我眼中的泪光和悲悯，化疗摧残生命，把弟弟整得没有人形。

大师其实很年轻，因为是第一次见面有点拘谨。我已提前把检查结果发给大师看了，所以他只是轻轻地问了一下弟弟一些比如睡眠、排便、饮食情况，给他号脉、看舌头，前后不到3分钟，他就对弟弟说病可以治好，但一定要相信中医，一定要全家人配合，一定不能朝三暮四。在座的所有人都屏息着呼吸，安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到，在这“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时刻，我们也将信将疑答应了。

下午药方开出来了，我去北京同仁堂药店抓药，工作人员看到大师的单子很热情，似乎都熟悉，还主动给打折，我心里又踏实一点，毕竟是上市公司同仁堂药店，不可能被江湖游医收买吧。交了药费后，按照大师的要求，我们将药交由工作室专业人员、用专门机器煎熬，据说这样才能熬出90%以上的药效。看到了药，我似乎看到了一线生的希望。

（七）亲情合力

弟弟看了中医后回家，父母看到他的样子会吓着？弟弟孑然一身需要照顾，不告诉父母，他吃饭吃药都是问题 ！得知弟弟回家后一个人躺床上，没有吃的 ，我的父母却不知道他回来了，他们依然在画画、打门球，我觉得必须、马上要告诉他们，是共克时艰的时候了，不然家就可能要垮了散了。

我下班直接去了父母家，他们看到我特别高兴，看着他们幸福的模样，真的不忍心说弟弟的事。直到母亲念叨，好久没有看到弟弟了，天天在单位加班要爱惜身体，血压高，要记得吃降压药等等。我脱口而出：弟弟生病住院10多天了，今天刚出院一个人躺在家里，没有人照顾，观察到父母惊愕的表情，随即母亲急得哭了。“妈妈，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和妹妹已照顾弟弟10多天了，已身心疲惫，现在需要您们配合支持。病是可以治好的，已经找到了最好的中医。”“需要您们照顾他的生活，协助监督他认真吃药。每天做一点他能吃下去的营养汤。”“您们也是高龄老人，需要请人照顾，我和妹妹商量好了，这个人已经物色好了”……我噼里啪啦地说着。

难以预料，年迈父母竟如此坚强！！！他们很快捋清了思路，同意了我所有的想法，立马收拾东西去弟弟家。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为我的父母感到骄傲，是深情的爱支撑着他们，是儿女的呼唤引领着他们无所畏惧。

（八）中医救赎

两天后，一大包20袋温热粘稠的中药快递到家。弟弟从12月11日开始服药。父母的生活又走上了另一个轨道，以帮助弟弟战胜病魔为中心，日复一日。保姆文哥是男的，为方便照顾弟弟，他会开车带着弟弟去医院做检查拿药，每天做一日三餐给父母，还要给弟弟做营养餐。弟弟从喝一点汤，吃几口蒸蛋开始，慢慢吃食物了。

7天后，12月18日，杨总打电话询问弟弟的情况，让弟弟拍摄舌苔照片发给大师。我惊奇地发现：弟弟可吞咽一点流质食物了，一餐能吃两碗稀饭、两颗橙子了，精神状态有了好转。天气晴朗的时候，他会到小区花园里散步。还可以自己开车去侄子的学校接孩子……弟弟喝汤药越来越认真，喝得一滴不剩。剩下的药不多了，他会催促我找大师抓药。

我记得大师说，先吃一个疗程，看看是否有效果。再由弟弟自己决定是否坚持中医治疗。眼看12月21日预约二次化疗的时间临近，想到化疗的痛苦，想到大师“不能朝三暮四”的叮嘱，弟弟坚决地去省肿瘤医院把留在身上做化疗的管子取除了，他选择了中医！

第一个疗程的药喝完了，弟弟已不咳嗽，腰痛缓和了许多，他经常开车接儿子上下学了，能一餐吃一大碗面条……我欣喜地与大师分享弟弟的每一个变化。12月19日我和侄女陪同弟弟去看大师。这一次熟悉了，大师与弟弟有说有笑，看到弟弟是光头，大师也把他的帽子摘下来，两个光头像朋友和兄弟一样聊天，弟弟对大师更加信任。

第二个疗程的药喝完了，弟弟恢复了正常饮食，吃了多年的降压药也停了，血压正常了。他同事来慰问，他精神饱满地有说有笑，哪里像个病人！

1月10日，又是看大师的时间，弟弟的巨变，让母亲对大师充满感激和膜拜，84岁的她要亲自陪同弟弟去看病。早早准备了她出版的画册，要签名赠予大师，还给大师画了两幅山水画《江山如此多娇》《苗寨的清晨》。大师个人素养很高，对长辈非常尊重，一面宽母亲的心，一面为母亲老有所为的高雅追求点赞，还给母亲把脉了，说她的身体比我们中年人还要好！老太太可高兴了。看病、开药、赏画、合影留念……整整忙乎了2个小时。

弟弟第三个疗程的药已喝完，弟弟的状态很好。我惊鄂地发现，弟弟的性格也变了，变得开朗、乐观、柔和了许多。弟弟自己的事情能自理，还亲自下厨给父母做饭，男保姆也辞退了。春节将至，我试着问弟弟有何想法，他居然提议全家人一起去故乡过年 ，老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

1月20日，又是看大师的时间，我父亲也去见了弟弟的救命恩人了。 告诉大师，我们拟去乡下过年，弟弟是否可以去。大师说肯定没有问题，建议服药6个月后去肿瘤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这一次开了20天的药。

（九）涅槃重生

1月26日（农历腊月二十七），我们全家9人回到故乡，这样的阵容，已是20多年以前的事了。300多公里路程，弟弟亲自驾车，他每天与我们一起吃饭，每次能吃两碗米饭，与我们聊天、扫墓、放鞭炮、守岁……我们还去了母亲的家乡凤凰，舅舅家住在山顶上，弟弟也是轻轻松松爬上去，比我厉害多了。

2月1日（初四），我们驱车500多公里，行程8个小时，安稳地回到了长沙。我感到弟弟涅槃重生了！是最深沉的亲情、最神奇的中医及最坚强的自我拯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