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历博:青铜文明与早期中国系列（七）禹功远矣世犹思-传说时代与夏文明考古（UCLA 李旻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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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世纪以来，史学家对古代典藉中夏史真实性展开激烈争论：

1．考古与文献之间的落差：仰韶彩陶与夏王九鼎；

2．铭文证据的缺席：作为文明普遍标准的文字与夏的实证；

3．政治动机：周人杜撰夏代的来昭示伐商的正当性。陈梦家："窃疑夏之十四世，即商之十四世，而汤武之革命，不过亲族间之争夺而已。"杨宽《中国上古史导论》:"夏代传说之确立，至早在殷周之际。夏史大部为周人依据东西神话展转演述而成者，故周人盛称之，而殷人则不知，亦无怪乎卜辞之不见其踪迹矣。"

早期青铜时代的中国社会没有留下铭文，殷墟甲骨文没有提及夏王朝，考古学家只能使用相隔近千年的两条证据线：先秦典籍中的历史叙事和龙山﹣二里头时代的社会考古发现。文献的多重性和考古发现的阶段性特征又为两条线索的拟合带来持续的挑战。

上古茫昧无稽考：历史是否存在真空？

问题：先秦文献中关于夏王朝的记载，哪些来自早期王权的历史记忆，哪些出自后人的虚构？考古学所见龙山﹣二里头时代中国社会发生的巨大变革（做法），与先秦文献中的夏史传说（说法）存在什么关联？

讲座聚焦发生、传承、整合三个环节：

1. 文献记述中的夏代从考古记录中看发生过什么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变革；

2. 这些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历史遗产如何为后人所传承；

3. 这些历史知识如何为周人所获得，周人在整合这些历史知识的基础之上做了什么。

贯通周夏两个时代﹣﹣既然各方双方唯一的共识是夏存在于周人的世界中，那么从周人的历史空间视角理解夏文明的政治遗产为传说时代的考古架设起关键的桥梁。

从传说到历史：三代历史空间结构

上古中国社会记忆主要以口述的方式传承，并在早期文献中以传说的形式保存。这个存在于早期文献追述之中的时代，就是所谓传说时代，大致在殷墟之前约一千余年，而殷墟为狭义历史时代的开端。传世文献只代表早期中国历史遗产的一小部分，而传说有其历史背景与脉络。

夫三河之地，昔唐人都河東，殷人都河內，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建國各數百千歲。

一．发生：

因：文献记述中的夏代从考古记录中看发生过什么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变革；为什么值得后人津津乐道？在哪里？为什么？

在周文明崛起之前的千年间，龙山﹣二里头社会经历了全球气候异变、互动网络扩展、青铜时代开端、早期国家形成等一系列重要转折。

青岛有座琅琊台，距今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

西周初期，姜太公封于齐国，作八神祭祀，琅琊台成为四时主的祭祀地。所谓四时，即一年中的四季，一时为一季。四时主，即掌握春、夏、秋、冬四季变化的神主。

话说姜子牙帮助周武王打下天下后，被封齐国。姜太公在齐国把季节之神（四时主）封在了琅琊台，琅琊台成为天下四时的确立地，中国古代四时主的主祭场所。古人以琅琊台为中心，观测星象，分化出春秋二分，夏冬两至，这样，春、夏、秋、冬四时确立。然后，分时计岁，有了二十四节气。所以，琅琊台是中国最古老的观象台，史称“海上仙台，四时福地”。

二．传承与损益：

这些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历史遗产如何为后人所传承；

1．商文明的起源与核心特征

2．商王权的局限性：垄断宗教沟通可能吗？

3．在商王权力所不能及之处存续的传统

屹为麟延之冲

范仲淹《东染院使种君墓志铭》种世衡：夏戎犯延安，我师不利。朝廷以堡障众多，有分兵之患，其间远不足守者，即令罢之。寇骄而贪，益侵吾疆，百姓被其毒。君时为大理丞，任鄘州从事，建言延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其废垒而兴之，以当寇冲，左可致河东之粟，右可固延安之势，北可图银夏之旧，有是三利。

三．周人对夏商遗产的整合

*以上考古学成果确立：

一，龙山﹣二里头时代发生过重要的社会变革，是早期中国青铜文明的发端。

二：在殷商王权力所不能及之处，存在许多非商传统。

*这些记忆群体的存在有助于我们理解崛起于关中的周人如何在这些历史知识的基础之上营建他们的文明，由于周人是三代历史叙事的传述者，因此他们的历史知识来源成为探索文献和考古之间关係的关键环节。

*周人崛起于关中，殷墟远在东方河内，两地之间的河东（晋南）与河南（嵩洛）是夏地，周人的后院与邻居（李零）是高地记忆群体。

结论：传承与创造

*历史不存在真空，周人在继承与创新之间营建其文明，并没有在知识的真空中创造历史的自由。周原是历史知识高度浓缩的移民城市，周人、商人、高地贵族比邻而居，形成联系紧密的知识网络。这些记忆群体的存在有助于我们理解崛起于关中的周人，如何在丰富多元的历史传统中营建其以政权兴替为前提的天命观；

*如果把周人对传说时代的回溯，放在周之前千年间中国社会经历的政治与文化变革之中，可见龙山﹣二里头时代政治和宗教遗产是三代文明社会记忆与经典发生的主要源泉；

*晋南与洛阳两盆地所经历的政治、*会、与文化变革，为古典传统中唐、夏故事提供了素材。关于这些地方的历史记忆靠对祖先之地的传说来承载，以丘、墟、和山川形胜为坐标。

*周人以夏商历史地理为坐标构建其政治秩序，并通过提倡以王朝兴替为基础的天命观，宣示其政权的正当性以及与前代政治遗产继承者共存的政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