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是年

一叶小草（拒私聊）

父亲的生日是农历腊月三十。父亲出生在大年初一的凌晨，是爷爷奶奶十多年后得的第二个孩子。俩位老人战战兢兢生怕养不活，请阴阳先生算了算。阴阳说：属猪的不好养。就将父亲的生日改到了腊月三十。

父亲小时候的日子比较富足，见识了过年的繁花、热闹和丰盛。在缺衣少食的年代，他竭尽全力想给我们一个“像模像样”的年。

那时候，父母俩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一百元，勉强够一家八口人吃饱肚子。过年时要有肉有菜的吃十多天，就得想方设法精打细算。

一放寒假，父亲就开始为过年做谋划了。每逢集日，都要冒着严寒到河对岸的集市上寻摸，碰到合适的就一点一点往家里买。

父亲从小接触的东西多，悟性好，眼力见强，在“鱼龙混杂”的集市上，总能以合适的价格买到上好的东西。不过，也有因为他的善良“上当受骗”的时候。

有一年的腊月，父亲带我到集市上的“猪肉集”上去看肉。走到集口时，被父亲一个要好同事的岳父拦住了。老人瘸着一条腿，脸黑污污的看不出颜色，神情悲切地说：“田老师，我屋里人病得不行了，年猪杀了自家就不吃了，换点钱到县城去看病，你看看能行了就买我家的吧。”

我们跟着他爬过一个小斜坡，到了背街院落破败，家徒四壁的他家。

挂在厢房横梁上的肉看上去颜色很鲜亮，父亲却瞧着肉直皱眉头。从隔壁屋里传来的呻吟声让人心情沉重。

父亲沉吟一会后，还是将过年所需的猪肉全部从他家买下。那年的肉一点也不香。父亲说：

“是猪婆肉，当时就看出来了。猪婆肉在集市上是很难卖出去的。猪婆是留着下猪崽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了卖肉的。能救人急难，明知是亏也要吃的！”

那时集市上的东西品种不多，钱也拮据。为了凑够八凉八热、八荤八素十六个色、香、味都过得去的过年饭菜。胡萝卜父亲会买红、黄两种，豆腐会将部分放房顶上冻成冻豆腐。这样同是胡萝卜可拌红萝卜丝、黄萝卜丝两个凉菜；豆腐可做炖豆腐和烧冻豆腐俩个热菜。摆上桌颜色也好，口感也不错。可以说是父亲在困难时期的苦心创造。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过年的序幕就正式开启了。从这天开始，父亲就围上围裙，接替一年来烟熏火燎、在厨房劳作的外婆了。

二十三打搅团“辞灶神”；二十四扫房搅“酵子”；二十五发面；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炖肉；二十八“炸油果”；二十九画“窗花”，写“对联”……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父亲智慧、才艺和勤劳的杰作！

腊月三十是父亲的生日，我家的年因父亲的生日提前了一天。这天的饭还是父亲做，外婆和母亲都是特别老实不善言辞的人，我们几个小孩也不懂事。一家人为父亲的生日心里高兴，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句祝福的话语。

从记事起，到离开家过年的二十多年里，父亲用他的辛勤劳作、巧手才艺给我们营造了一个个温馨、快乐、丰盛的浓浓年味。

2012年春节前，回老家过年。父亲明显的消瘦了很多，躺在炕上起不来。父亲说：“肚子胀，感冒一直好不了。请从外地回村行医的郎中扎针拔罐一段时间了”。那年，家里一点过年的氛围也没有，连他每年过年时必写的对联也没力气坐在桌前写。我们也天真地以为，父亲只是感冒了，胃不舒服。

没有了父亲精心准备的过年饭菜；没有了红红的对联粉粉的窗花；没有了元宵节的彩灯喜庆的年画……年也没有了滋味。

父亲强打精神和我们说笑，我们也一点没意识到父亲病得有多严重。

春节后，妹妹好说歹说，总算把父亲拉上了到县城的汽车。在县医院一检查，竟然是晴天霹雳！严重肝腹水，已到肝硬化晚期……

总以为：温和慈详的父亲一直会陪伴着我们；父亲的生命在我们的想象里绝不会消失……

离2013年春节还有一个多月，父亲却永远离开了我们！

没有父亲的年再没有心心念念的慈味；没有父亲的年只有怀念、追忆和感伤；没有父亲的年再也没有浓浓的年的味道……

父亲就是年！愿天堂的父亲幸福！安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