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宅旧事

陈国章

《陈宅旧事》

清晨，陈宅镇的老街还未完全苏醒。青石板路上零星散落着几片梧桐叶，沾着昨夜的露水。我站在"陈记豆腐"的店门前，看着陈伯佝偻着背，在氤氲的蒸汽中忙碌。他依然保持着几十年的习惯，天不亮就开始磨豆子，那台老石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老街的晨钟。

记得小时候，我总爱趴在柜台上看陈伯点豆腐。他手腕一抖，卤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豆浆便慢慢凝结成云朵般的豆花。那时的老街总是热闹的，卖糖人的老周、补鞋的老张、剃头的老李，各自守着祖传的营生。街角的茶馆里，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满堂喝彩。如今，这些声音都渐渐远去了。

拐过街角，我看见了阿芳婶的裁缝铺。门楣上那块"百年老店"的匾额已经斑驳，但橱窗里的缝纫机依然锃亮。记得母亲常带我来这里做新衣，阿芳婶总是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哼着越剧小调。现在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穿针引线的动作依然利落。"现在年轻人都在网上买衣服了，"她笑着说，"可镇上的人还是喜欢来我这里改个裤脚、补个扣子。"

走到老街尽头，是王叔的竹器店。他正在编一只竹篮，粗糙的手指在细竹条间灵活地穿梭。店里堆满了各式竹器：竹椅、竹席、竹筛、竹匾......阳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竹器上投下细密的光影。"现在会这门手艺的人不多了，"王叔叹了口气，"儿子在城里开了家五金店，说这些老物件没人要了。"

傍晚，我站在开化江桥上。夕阳把陈宅镇的青瓦白墙染成金色，炊烟从各处升起。河水静静流淌，倒映着两岸的老屋。忽然听见"吱呀"一声，是对面阿婆在收晾衣竿。这声音让我想起儿时，每到傍晚，老街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收摊声、关门声，还有母亲喊我回家吃饭的呼唤。

夜幕降临，老街亮起了昏黄的灯光。陈伯收拾着豆腐摊，阿芳婶锁上裁缝铺的门，王叔把竹器一件件搬进店里。这些坚守在老街的手艺人，像一盏盏温暖的灯，照亮着陈宅镇的过去与现在。我知道，终有一天，这些老手艺会随着他们一起消失，但此刻，他们依然在这里，用最朴素的方式，守护着这座小镇最后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