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试扯皮（小小说）

高山流水

原创 作者陈林 2025·02·04 　　这人世间无奇不有，就连扯皮也能扯出满满的成就感。无理能扯出有理，扯出经济效益！真让人望尘莫及，哭笑不得。他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扁的说成圆的，歪理邪说一大堆，满嘴跑火车，把文明、正义置若罔闻，让真、善、美黯然失色，把假、丑、恶粉饰得光鲜亮丽，把和谐的人际关系搞得乌烟瘴气。 柳树湾的吴理寅也算得上这扯皮阵营中的佼佼者。他出道的第一单生意便使他的名声大振。 这天，吴理寅骑着脚踏三轮车卖菜回家，翻过蒸馍山，正轻车熟路飞车前行，猛然发现路中间横着几块碗口大的石头，绕道已经来不及了，踩车闸也为时过晚，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哐啷一声，连人带车便翻到了路旁。顿时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吴理寅慢慢缓了过来，他转了转脖颈，觉得没什么大碍，又动了动腰身、四肢，除了阵阵疼痛，也觉得没多大问题，于是坐起来休息了片刻，继而站起来走了几步，也觉得还行，便推起三轮车，踉踉跄跄回到了家里。 吴理寅本想去村卫生所包扎一下伤口，但又怕花钱，便让老伴找来碘伏，消炎药及纱布胶带棉签之类，指挥老伴处理起伤口来，忙完一数全身共十一处伤，虽没伤筋动骨，可也疼痛难忍！ 吴理寅呻吟着，喘息着，继而痛定思痛！牙齿咬得格格响。平日里都是我找别人的麻烦，今天这平天平地的，还让我摔个大跟头，是谁这么缺德，竟然把石头弄到了路中央？把我摔成这样，若是让我找到他，定和他没完没了。 下午，吴理寅夫妇通过不遗余力的打听、走访、询问，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得知弄翻自己三轮车、把自己摔得遍体鳞伤的那几块石头的主人原来是邻村的程万里。 还得知这程万里是省城一个房地产公司的经理，这次回来是翻修老家那栋上世纪八十年代修的楼房。今天是用渣土车来蒸馍山拉砂夹石垫宅基地，那几块石头就是从渣土车上掉下来的。 吴理寅得知这些情况后，心里犹如贼娃子进门——偷到笑。 是夜，吴理寅夫妇又经过缜密思考，制定了一个完整的扯皮索赔计划，还将身上的十一处皮肉伤做了特殊处理，将右腿粉饰成骨折包扎。待这一切安顿就绪，离天亮也就不远了。 翌日凌晨，吴理寅又特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然后蜷缩在三轮车斗里，由老伴踏着三轮车，沿途问路，最终便来到了程万里的家里。 程万里起床洗漱完毕，听家人说院子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便匆匆前来询问。 吴理寅见有人前来，便用沙哑的嗓音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程万里程经理的家吗？”程万里道：“是呀！你有何事？”吴理寅道：“是就好！我是蒸馍山里面柳树湾的吴理寅，你家昨天是不是到蒸馍山拉砂夹石垫宅基地了？”程万里道：“是呀！咋啦？”吴理寅道：“是就好！由于你们拉砂夹石的渣土车装得太满，又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路面随处可见抛洒的石头砂子，昨天我的三轮车就是在蒸馍山转弯处被抛洒的石头弄翻，我也被摔成了这样，全身都是伤，腿也摔折了，你看咋办吧？”于是脱下外衣，露出所有的伤处。 程万里听罢吴理寅的陈述，又仔细打量了一眼他的这身装束，心里已知此人的来意。便道：“事已至此，我也不会推卸责任，我先把你送到县城人民医院检查治疗，待你痊愈后我们再坐下来处理，你看好吗？” 吴理寅嗫嚅了半天这才开口说道：“我听说程经理是个大忙人，生意做得也大，更是个大度爽快之人，从省城回来一次也不容易，又要忙着翻修房子，我们这又是邻村，早不见的晚见，要不今天就把这事处理好，免得你再为我这点破事操心劳神，安心办你的大事，你就根据我这伤势，给点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照料费就行了，若是你手头宽裕的话，再适当给点精神损失费，这事就算结了，你看行吗？” 程万里听完吴理寅这番看是轻飘飘的话，心里明白这人不是个善茬。便道：“既然你这么通情达理，你就大胆开个价吧！” 吴理寅沉思良久，这才低头小声说道：“那就给五万吧！我也是个痛快人。” 程万里心里想，这人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若是跟这种人较上劲，我是耗不起的呀！便也不动声色地说：“这个数倒也不算太多，不过你的身体健康是大事，我看还是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再根据伤势情况来确定治疗费，你看好吗？” 吴理寅心里明白，这医院是千万不能进的。便道：“我们这都是乡里乡亲的，为了不给你程经理添麻烦，还是先不进医院为好，如果你觉得五万块钱有点多，那少点也行，你看能给多少？” 程万里稍加思索后道：”那就两万吧！你若能接受，立马给你支付现金！你若不接受，那就马上送你到医院，按正常流程检查治疗。你看如何？” 吴理寅沉思良久，又和老伴耳语了片刻，这才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程万里道：“那就这么办吧！不过要立个字据，免得以后反悔扯皮。”吴理寅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双方找中人为证，立了字据，按了手印。程万里支付了两万元现金。 吴理寅夫妇两万块钱到手了，心里比喝了蜜还甜，但他们依然不动声色，用沙哑的颤音谢过程万里的抬爱，依然由老伴踏着三轮车，吴理寅蜷缩在车斗里，嘴里低声哼哼着，到底是呻吟，还是民间小调，让人半懂不懂。 三轮车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吴理寅扯皮的第一桶金，就这样轻飘飘到了他的兜里。 从这以后，吴理寅隔三岔五总要创造机会扯皮一次，而且次次他都是赢家。 一年之后，人们便给吴理寅了一个雅号，叫做“无理赢”。 〖作者简介〗陈林，笔名，高山流水。陕西汉中南郑人。著有短篇小说集《土门趣闻》、长篇小说《畸婚》及部分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