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知青家园书香记略

仲坪苍岩

美篇昵称：仲坪苍岩

美篇号：904316

前记

我从2016年开始写美篇，有时会把知青题材的美篇投送到【上海知青交流圈】，于是认识了交流圈主持人、高数教师烛光女士，之后跟随烛光加入【上海知青温馨家园】微信群。

美篇·上海知青交流圈2024—2025跨年庆典团体合影，众多群友都是爱书之人

这个微信群的众多群友都是爱书之人，经常互通新书信息，交流阅读体验，切磋美篇创作与美篇书编排的心得，这些成为群聊的主要内容之一。

群友们经常切磋美篇创作与美篇书编排的心得。这是我的部分美篇书

在有关书本的交流中，我获益匪浅，特别是在拜读了几位群友的赠书后，产生了将感言记录一二的想法。

在已经远去的史无前例的岁月里，也许因为读书太少，我对书籍有着一种莫名的饥渴。阅读，伴随着我度过了知青岁月和数十年职业生涯，书籍，给当时还没读完初一的我带来极大帮助，在我眼前拉开了一道又一道精彩纷呈的知识帷幕。即使家里的几个书橱已经放满了书，但若遇友朋赠送书刊，仍然会感到由衷的高兴！

入夜，清茗相伴，灯下展卷，在文辞构筑的境界里领略妙趣与深意；闲时，伫立书橱前，在默视本册相依的爱书之际感受欣愉与静幽……哎，真是难以言表的享受！

一、信有神思汇晚霞 一

“信有神思汇晚霞”，句出米戈《梵心集》中的《洗尽心尘》：“酒绿灯红且慢夸，心尘洗尽远奢华。殷勤莫负狼毫舞，信有神思汇晚霞。”诗意与书名颇为契合。这本《梵心集》是米戈先生赠我的，那是在2023年6月17日的上海知青交流圈周年庆典的聚会上，我有幸被上海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阿国先生介绍给米戈先生。席间 阿国先生向米戈提到我创作的《绿松石的传说》，颇多赏识之语。

仲坪苍岩《绿松石的传说》

阿国先生与笔者在五角场万达广场三号仓库（2024.1.17.）

种种原因，命运没给我学习格律诗词的机会，所以仅是凭兴趣阅读而已，几十年来只是在门外徘徊。能认识米戈这样的大诗人当然高兴，然而自感层次有些远，心里未免有些惶恐。

二

聚会结束分手时，米戈先生从包里拿出一本《梵心集》赠予我。

米戈，笔名，本名徐懋时，上海诗词学会会员，大中华诗词协会会员。他对于格律诗词的研究与创作造诣颇深，有多部诗集译作出版。他的《梵心集》共有七辑，分别是绝句、律诗、小令与中调、长调、四言诗、译诗与散文，共辑录作品164篇。米戈先生的格律诗词严格遵守古典诗词的格律要求，注重平仄、对仗、押韵等传统形式。他的作品在形式上保留了古典诗词的美感，同时又融入了现代人的情感和思想。其中，最令我赞叹折服的是第四辑长调中的【莺啼序】六首。

【莺啼序】出于南宋，篇幅较长，格律复杂，通常用于表达较为复杂和深刻的情感。【莺啼序】全词共四叠，每叠的字数分别为：第一叠：四十九字；第二叠：五十一字；第三叠：五十一字；第四叠：五十七字。全词共计二百零八字，是词中最长的调子。

以下摘录米戈【莺啼序】若干叠，欣赏为快。

《王羲之颂》第一叠：

羲之寄身翰墨，誉千秋书圣。兰亭序、梦幻神来，雅秀凤舞龙骋。太宗惜、陪之墓葬，临摹亦可堪彪炳。享域中第一，清云出岫灵性。

《李太白歌》第三叠：

进宫朝圣，对答如流，翰林离天近。终不适、玉环研墨，力士脱靴，洒脱时消，折腰永恨。长安三载，轻狂傲骨，摧眉非为开心事，倦意生，弗若山中隐。相逢杜甫，东都豪饮千杯，惺惺相惜无尽。

《杜少陵咏》第四叠：

美传诗史，千古名篇，记盛衰寒暑。六十卷、呕心鸿着。笔底波澜，顿挫沉郁，精湛陶铸。如流韵律，天衣无缝，少陵七律甲天下，立高峰、不负千年誉。激扬慷慨倾心，诗圣明光，犹怜迟曙。

《苏东坡赞》第二叠：

豪放词人，诗文书画，任史彪异彩。乌台案、群小诬言，乐天脾性难改。笔如椽、依然故我，大不敬、宠儿裙带。赤子心，无避漩涡，有何惊骇？

《辛弃疾赞》第三、四叠：

词龙人杰，气贯长虹，豪放见侠举。笔若剑、砥励气节，境界浩大，激烈浓情，蜚声走誉。悲歌慷慨，难酬壮志。英雄有泪谁堪温。寄瓢泉，山水与风雨。回肠荡气，洋溢勃勃生机，情怀自怜幽处。

承前启后，炽热高崇，赞幼安卓著。阙六百，讴歌翘楚，爱国忧心，感愤衷肠，锋芒毕露。男儿热血，奔腾遗恨，词风一代耀异彩。舞长缨、擂响金环鼓。桥头盟誓难忘，矢志捐躯，扫平敌伍。

《李清照吟》第一叠：

寻常八音语度，恰须眉不让。易安体、婉约宗师，独揽一派新创。晓金石、精书善画，才华卓越藏深巷。沐名门雨露，京都开阔瞻赏。

【莺啼序】是一个字数多、篇幅长、格律严、结构复杂的长调词牌，创作难度较大，适宜表达复杂的情感和深刻的思想。米戈的【莺啼序】六首语言凝练，运用典故和象征手法，营造出深远的意境，在洗练的文字中蕴含丰富的内涵，给人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可见作者深厚的古典文学功底和丰富的阅读经历。

米戈先生在上海外国语学院师从关可光先生、邬菊嫣先生和薛番康先生。老师们的言传身教对于米戈影响深刻，成就了他一定的英文功底。米戈的英文功底积累与他善于遣词炼字的底蕴相融，使得《梵心集》第六辑的译诗文采斐然。

在此抄录一首米戈先生翻译的19世纪初期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约翰·济慈的《人生四季》：

四季填充了一年的时光

人们的心灵，也如四季一样

在他奔放的春天，清澈的遐想

瞬间就把所有的美好、悉数入囊

在他的夏天，喜欢用青春的思想

把艳春的香蜜、反复品尝

梦想着高高飞翔，飞向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在他的心灵之秋，收紧翅膀

有如驶入避风港，平和安祥

那般地悠然自得驻目雾茫

——让许多美好佳良

一如门前的溪水 默默地流淌

他也有冬天的苍白和凄凉

要不，他就超越了人性的沧桑

如最后两句，有的译本为：“他终将走进冬天的苍凉晚景，不然他就失去了凡人的本性。”比较而言，我觉得米戈的译本更富于诗意且耐人寻味。

三

当年冬季，我与米戈先生在上海知青交流圈跨年庆典现场相遇。第二次见面，交谈中少了一些初次见面的拘谨。

米戈先生与笔者在上海知青交流圈跨年庆典现场（2023.12.28.）

之后，米戈先生特意将他的又一本诗集《夕吟集》邮寄赠我。

展开《夕吟集》封面，是米戈先生的亲笔与钤印

长江之阴，浔水之阳，柴桑府城。恰禹疏九派，举杯爵月：楼藏百像，寻古怀情。司马遗诗，东坡留墨；荟萃泱泱耀九英。东林寺，凭渊源佛教，天下扬名。

集贤五载同耕。心潮涌、挥毫妙语倾。赞匡庐奇秀，鄱阳浩渺；歌吟吴楚，赋颂沧瀛。切磋交流，推敲斧正，众友精诚喜奋荣。千帆起，有公明引领，阔步前行。

这是米戈先生的佳作《沁园春·贺"浔阳江诗社"成立五周年》，不难发现，书的封面设计融入了词的上阕，可见这词在作者心中的位置。浔阳江诗社是为传承发扬民族诗歌文化遗产、建设民族精神文明而组建的专业公益性诗词爱好者社团。长江九江段称浔阳江，白居易的《琵琶行》使得浔阳江景区的琵琶亭、锁江楼塔、浔阳楼等古迹成为诗社成员们获得灵感，创作诗歌作品的风水宝地，浔阳江诗社因此命名。米戈先生的《沁园春·贺"浔阳江诗社"成立五周年》遣词精妙，用典精炼，上阕对人文历史的漫溯，下阕对诗创盛况的咏赞，情景交融，堪称词之锦绣。

《夕吟集》里有一组诗令我印象深刻：《读李斯〈逐客书〉》《读司马迁〈报任安书〉》三首、《读诸葛亮〈前出师表〉》《读李密〈陈情表〉》《读王羲之〈兰亭集序〉》《读陶渊明〈归去来兮辞〉》《读陶渊明〈桃花源记〉》《读王勃〈滕王阁序〉》《读刘禹锡〈陋室铭〉》《读杜牧〈阿房宫赋〉》《读韩愈〈祭十二郎文〉》《读欧阳修〈醉翁亭记〉》《读苏洵〈管仲论〉》《读苏轼〈前赤壁赋〉》《读苏轼〈留侯论〉》《读范仲淹〈岳阳楼记〉》《读文天祥〈指南录后序〉》等。

当年，米戈先生尚在读初中的时候，就对古文典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老师布置的作业是选段背诵，但他觉得文章优美，喜欢把全篇都背下来。那时家有民国版的《古文观止》，虽然是直版本，而且没有标点，但少年米戈依然爱不释手 。

后来，他获得一张上海图书馆的借书证，借到了有名家注释的横排本《古文观止》，如饥似渴地反复阅读。多年之后米戈先生回忆那段经历说：当时“没有刻意去背，却是久读不倦，烂熟于心。”

从组诗中可以感知，米戈当年的阅读未限于熟读铭记的层面，而在文章内涵、历史背景的研习上倾注了大量心力。在此选录其中两首：

读李斯《逐客书》

文思横溢激情融，

远瞩高瞻辩客功。

发聩振聋惊宝座，

狂澜力挽弼王雄。

读司马迁《报任安书》三首之一

伤心欲问前朝事，

惟见江流去不回。

日暮东风春草绿，

鹧鸪飞上越王台。

米戈先生的【声声慢】《读〈陆游传〉》也很精彩：

【声声慢】读《陆游传》（仄韵，高观国体）

秦淮秋气，国难深渊，童时忆满丧乱。十二少年，能著诗文彰显。忠君怎容疆破，奏战书、誓杀胡患。奈贼逆、愈嚣张，又落恶凶谗践。

万首诗词赤胆，擒寇虏，儿孙待谁还愿。激奋长歌，铁马气冲霄汉。柔肠亦藏侠骨，过沈园、泪逢唐婉。这怨笔，字字血、千古魂断。

【声声慢】原名【胜胜慢】，始见于北宋词人晁补之的【胜胜慢】《家妓荣奴既出有感笔下》。后因蒋捷用【胜胜慢】创作了一首《秋声》，词中描绘了秋声、雨声、风声、更声、铃声、角声、笳声、砧声、蛩声、雁声等十种秋季之声，句句有声，“声”字入韵，秋夜之声，堪称绝妙。这种独特的表现手法遂使【胜胜慢】词牌变名为【声声慢】，并被后人广泛采用。后来【声声慢】衍化出多种变体，其中以高观国【声声慢】《壶天不夜》的仄韵体为代表，“高观国体”由此而名。高观国体【声声慢】仄韵，双调九十七字，前段十句四仄韵，后段八句四仄韵，格律严谨，注重平仄的搭配，以其独特的仄韵格律和适于深沉的情感表达，在宋词中占有重要地位，为后世词人提供了重要的借鉴。

四

米戈先生的诗词题材广泛，既有对自然景物的描绘，也有对社会现实的反思。以上列举的米戈作品，从【莺啼序】到【沁园春】，从读典组诗、译诗到【声声慢】，虽然只是他作品中的一小部分，但其通透、细腻、凝练、深沉，意境优美，表达对人生、历史、文化的感悟与思考已使我受益匪浅。米戈先生的文学造诣颇深，却低调谦和，《夕吟集》卷首语有句话非常实在：“人生的每一段经历，不是说放下了就放下，它影响着人生的每一个脚步，却总是在心头徘徊，只有诗词见证了理想和迷茫，我们把文字变成闪光的砂砾，铺在我们生活的路上，一串歪歪扭扭的足迹留下了人生的记忆，每每回味，如品香茗。”

二、一生萦怀是乡愁 一

2019年秋，我回到阔别五十年的第二故乡：吉林延边，大潮远逝，沧海桑田，有感而发，曾写过几首小“诗”，我选其中一句“一生萦怀是乡愁”，作为此处的小标题。

2024年6月17日，上海知青交流圈在静安区虬江路的一个社区志愿者服务中心举办AI绘图学习班。在现场，上海铁岳物资有限公司党支部书记张理敬先生送我一本刚出版的《图说长白天地》，有人赠书，太棒了！书中不仅有温文尔雅的理敬先生的大作，还有舞姿灵动的文文女士的妙篇呢！

《图说长白天地》一书是《知青老照片——上海知青在吉林》的文字说明，也是《知青老照片——上海知青在吉林》的姊妹篇。书中汇集了五十五年前上海老三届初中高中生赴吉林省四平地区、延边地区农村插队落户经历的回忆文章，共六章，分别为“长白天地”“边陲练兵”“情深意长”“黑土芬芳”“插兄户友”，辑入文章111篇，可惜没有我插队的汪清县的“图说”，有点小遗憾，但在细读他县知青的回忆之际，也能唤起心之共鸣。

二

张理敬《放牛娃的故事》首页

理敬先生的大作《放牛娃的故事》，记叙的是他当年在椴木沟放牛的经历。椴木沟是条南北走向的狭长山沟，地处丛山峻岭，从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珲春县英安镇与密江乡接壤处，再沿着图珲公路往北的大山深处。

提到放牛，生活在江南地区的人们或许会想到烟雨垂柳，牧童短笛的诗景。但是当年的理敬先生的境遇却恰恰相反：“每天早上穿行在低矮的树林草丛之中，露水下仅把膝部湿透．连臀部腰部也常常是湿淋淋的。直到中午前后才能靠着风紫日晒和自己的体温使裤子干了。”

读到这里，我想起了自己当年采摘烟叶情况。当黄烟（黄烟是随老乡们的叫法，其实它长在田里时是碧绿的，要到采摘后经过烘烤，才呈现出黄色）长到半人高时开始采摘，从半人高到一人多高的时间段里，可以对黄烟进行多次采摘。干这活必须穿长袖衣服，一边掰采烟叶，一边将掰下的烟叶夹下自己腋下，到两腋夹滿了就送到田头堆着。清晨，田间弥漫着淡淡的雾纱，碧绿的烟叶上滚动着大颗大颗的晶亮露珠，这景色看上去的确很美，但是对于采烟叶的人就不美了，只一会儿，知青们的衣服就全被打湿了，我们在晨寒里索索颤抖，在颤抖中坚持。太阳渐渐升起，到正午时分衣服终于被晒干了，但因为衣服沾上了烟油，晒干后硬硬的如同盔甲……所以，对于理敬先生的遭遇我感同身受。

“每天落日余辉之前都要把牛赶回，在圈栏前我会一遍又一遍地数着进圈的头数，生怕丢失掉一头牛。在椴木沟放牛期间，我和老马头两人挤在临时搭建的三角窝棚里睡觉，住在一起。我跟随着他学会了用三块石头架着铁锅做饭，学会了在山沟的小溪里抓鱼。把牛圈好后，老马头还让我抓紧去自己开的小片荒地里刨土豆、能豆角，收辣椒…，每天忙乎到天快黑。那时的农民极少有打火机的，也舍不得买火柴，老马头给我教会了最原始的擦石取火的方法。”在深山老林里，远离人间烟火，只有一位老农相依为命。击石取火，几近原始的生活磨砺令人难以想象！

张理敬先生与笔者在上海知青交流圈周年庆典现场（2023.6.11.）

理敬先生写到的下乡后的第一个生日，令人动容。“常言道：安乐让人颓废，磨难能让人成长。在山里放牛的日子里，我度过了下乡插队后的第一个生日。那天，我比平时起得更早一些，我在简易的锅台内架好火，炖了一锅小鱼土豆汤。吃饭前我快步走向小溪旁，舀了一小碗清澈的溪水，给老马头的小碗中也倒入一半，对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以水代酒敬您，谢谢您这些天对我的关照！’”

以下文字乃点睛之笔，是全篇之魂，境界顿时立起！

“在深山老林里当了半个月放牛娃，与这位老马头在山上牧场简易的窝棚里同吃同住同劳动，我看到这位东北老汉面对艰难困苦时的坚韧和顽强，他待人的真诚、善良、大气的品行，使我这个远离父母的城市知青在寂静的大山里受到熏陶并常感到被关心呵护的温暖，半个月的时间，我仿佛一下子长大和成熟了许多。”

与老马头共同度过的时光，虽然只是半个月，但对于理敬先生而言，不只是一段难忘的记忆，更是一场人生蜕变，使他能在未来的困境中保持意志的坚定，在纷繁浮躁中恪守内心的纯净，激励他以更加成熟的心态，迎接风雨，开启人生的远航。

三

文文《收工途中》首页

文文女士的妙篇《收工途中》，从她珍藏的唯一以插队山村为背景的老照片展开，告别申城北上，到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和龙县德化公社柳洞大队第二生产队，记叙了一桩桩铭心过往。

虽然我插队在汪清，但同属延边，人文地理相仿，阅读之际，往往会联想到自己经历的往事。如读到建造知青宿舍，我就联想到当年学习“脱坯”的事情。脱坯是一种累活，先在山坡上挖一个大坑，在坑中将泥土和碎稻草和水拌和均匀，然后两人为一组，蹲着的人身旁放一盆水，双手将一个木头框子平按在地，站着的人从坑里铲起一大锹和好的泥端来倒入木框，蹲着的人双手蘸水将框里的泥抹平，拿起木框倒退一步，刚才的那铲子泥已成坯形静静地躺在山坡上了，接着拉过水盆，洗去框内沾上的泥，再把着框等站着的人再端泥倒入......这样往返重复做成了一排排的泥坯，经过连续几天晾晒，干透以后，就可以拿去盖房子了。第一次看到用泥做坯盖房子，我们这些来自江南的知青极为好奇：泥房子遇到下雨怎么办？老乡们有经验，先用岩石砌起约半米高的墙基，然后将土坯垒砌在墙基上，屋顶搭得陡一些，让雨水尽快淌下，再说北方降水量本来就低，土坯建的房子居然能用好多年呢！刚到农村时，知青是分散住到各个老乡家的，一直到我们自己参与脱坯建设起了知青宿舍，知青伙伴们才搬到一起居住。唉唉，说远了，还是回到文文女士的文章吧！

文文女士与笔者在上海知青交流圈二周年庆典现场（2024.5.31.）

文文在文章里写道：“朝鲜族是中国先进的少数民族之一。这个民族勤劳勇敢，友善施乐。有件事情至今我还深深的记着。那是我们下乡当年的初夏，当时生产队为我们新建的集体户住房已接近尾声。在铺盖房顶盖时，生产队的朝鲜族社员南告风不慎从房顶跌了下来，摔成了重伤。生产队协商后决定将其送至上海进行医治。为此，我将此情况告诉了上海的父母。当时生产队派我的房东护送南吉风乘火车赶至上海住院治疗。那一段日子里，我的父母、姐姐和弟弟给与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帮助。待南吉风手术之后，他们俩被接至我家里继续进行医疗和康复。我们集体户其他知青的家人们也常到我家看望和慰问南吉风。就连我家的邻居也对他们关怀备至。”

这是发生在理想与艰辛交织的岁月里的大爱写照，尤为珍贵。朝鲜族社员南告风因意外受伤，生产队决定送他去上海治疗，体现了对生命的尊重，彰显了那个年代特有的互助精神。文文一家无私地施予援手，从医院到家中，从手术到康复，给予了南告风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知青同伴的家人们的探望慰问，这些感人事迹，体现了跨越民族的关怀。暖心的记叙，洋溢着中华民族一家亲的深厚情谊。

这段往事回顾，跳出了一般知青回忆中的单纯记述苦艰的俗套，从而成为《收工途中》的一个耀闪人性光辉的亮点。

四

在此，且将《中国知青史·初澜》中的一句话作为本节结尾吧：“青年永远与热情、希望、友谊和爱情同在，早已不是青年的知青们，如今回顾往事，更热衷的是用略带感伤但更具这代人特色的自豪心情去怀旧，人们习惯将这种情感称为‘知青情结’”。

三、一枝一叶总关情 一

“一枝一叶总关情”，句出郑板桥诗：“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史，一枝一叶总关情。”著名知青作家贾宏图为《节节草儿——我的大荒轶事》作序时感叹：熟知民生民声的李伟何尝缺少郑板桥这样的情怀啊！遂将序的标题拟为《一枝一叶总关情——读李伟〈节节草儿〉》。

知青作家贾宏图在序中指出：“和所有的知青回忆录不同的是，李伟的文章平静如水，平淡如茶，没有痛哭流涕，没有义愤填膺，没有缠绵悱恻，只是淡淡而述，娓娓而谈。从中我们不难感受一个过来人的淡定和从容。语淡而意深，事小而情大，用幽默来化解痛苦，用平静来展示波澜，这正是一种大智慧、大手笔。这正是李伟的过人之处。”

2024年12月23日，在出席上海知青交流圈跨年庆典的时候，李伟先生赠我一本他的著作《节节草儿——我的北大荒轶事》。为什么把节节草儿作为书名呢？李伟先生认为：“节节草儿……最大的存在价值，是固土添绿……是大地绿色一部分……书名叫《节节草儿》，不扎眼，挺平和，也有几分新意。用这样一株小草做书的符号，符合我的性格和愿望，不张狂，不循规，略带几许野性和小气。书的内容也如你（节节草），数十篇短文，三四百段，一句话一句话，一小节一小节，试图说出日月星辰，说出三江四水，说出晴暖阴凉。”

展开封面，是李伟先生的亲笔。李伟当过农工、武装连的战士，在团里搞过新闻报道，当过农场的办公室主任，历任3师29团武装连指导员、黑龙江省十一届人大常委会委员、农林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兼秘书长、省农业经济法研究会会长、东北农业大学经贸学院兼职教授。他从一名普通知青成长为农场的基层干部，通过自学成为农业经济专家，在黑龙江省最高权力机构的人大的农林委员会担负领导工作，是知青中成长起来的名副其实的栋梁之材。他的阅历资历境界才华远胜于我，居然称我“老师”，我情何以堪！

《节节草儿——我的大荒轶事》由六个篇章组成，分别为旧忆篇、创业篇、洪河篇、人大篇、出访篇、兴趣篇。全书装帧别致新颖，长长的开本，一段段精炼的文字，一张张珍贵的旧照，记载着一段段引人入胜的往事。

二

李伟先生在书中用很多篇幅记叙了与他共事的同事、知青伙伴、历任领导。如《我这一班人——与连队干部》中，描写了他在担任连指导员（支部书记）过程中相处的8位同事，其中有老兵、农场干部、技术员、北京知青、上海知青等，文章从8个角度分别概括每位同事的特点特长以及离开北大荒后各人的境况，其中包括他的老伴，李伟在书中亲切地称她老吴。《节节草儿》成书于2008年，距离当年的这段经历已经过去了40年，然而李伟并未淡忘当年的人和事，甚至一些细节也如数家珍，书里的生动记述就是例证。

书中一些小事让我感受到李伟先生对工作的用情至深。如第32页，他写道：“秋天大豆摇铃了，我选来几株结粒饱满的豆杆，立在办公桌上，仿佛闻到了沁人的豆香。”唯有经历过在田野里的艰辛付出，才会有如此感人的举动！

又如第119页，他写道：“在我的办公室里，至今还保留着一本洪河农场引进成套农业机械设备主要技术性能的手册，介绍了721台设备的大致技术性能情况，后面还附有设备进口时的美元和人民币报价。”说明李伟在建设洪河农场的时候，在引进谈判、汇率、设备性能、保养维修等等诸多问题上倾注了大量心血。如非亲历，是不可能详细具体地写出《可怕的汇率变化——与农场补偿贸易理论》这个章节的。

《节节草儿》中写到了作者在不同的岗位上遇到的多位领导，这些领导的性格作风，境界思维，工作特点对李伟先生的成长提高起到帮助。如《眼界——与农场老领导姜向春》这个章节，作者以大器早成、眼界开放、善解人意、忘年之交四个方面讲述了他与老领导几十年来的相处相知的故事，平实叙事，真情可鉴。

又如，在《宽容——忆老政委姜元昌》这个章节里，李伟先生以请客不到、原谅了我、我的红娘、负责到底四个部分回忆了他与团政委姜元昌相处的点点滴滴，记述坦诚真挚。从某种意义讲，当年李伟先生与上海知青吴光和女士的终身大事，红娘就是姜元昌。

三

李伟先生在书中特设一个章节记述他的岳母，标题为《清明时节雪纷纷》。他写道：“难忘的是岳母带我和老吴上街。第一次出门走上南京西路，岳母就把我们一边挎一个，拉着我们大步朝前走。她的步子很大，短发迎风飘逸。她对这条马路太熟悉了。当年，她是复旦大学地下党负责人之一，游行示威、飞行集会，她曾大胆地利用警察的掩护，摆脱了国民党特务的跟踪。如今，尽管文革身陷囫囵，遭受打击，然而，她还是那么坚毅、乐观。”第10页还有一节题为《墨香南京路》的文字，记述了史无前例的时候李伟曾到南京路的经历。这使我想到曾经看过李伟写上海南京路的美篇，那浸润着深厚情感的文字，把南京路写得宏美生动，即使是对南京路司空见惯的上海人也未必写得出如此深情的文章，而这美篇居然出自一位哈尔滨知青的笔下，现在我明白了，缘自作者难忘的经历，与经历中涌动的深情！

李伟先生的女儿是岳母带大的，孩子的懂事、坚强、自立的培养与岳母的严格管教是分不开的，“孩子讲了一口上海话和标准的普通话，是为了以后回黑龙江学习生活。孩子处处模仿姥姥，很快学会了姥姥看书的样子，也会倚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看书、讲解。后来，岳母病了，孩子背着书包，回到大荒原上，表现了极大的适应性。面对天堂地狱一样的反差，她没有哭闹过一次，和父母一样爱那里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把对姥姥的思念深深地藏到了心里。孩子像岳母希望的那样，在边疆成长着。后来，只身走进了上海读大学、找工作，走自己的人生道路。”江南地区的老一代带孙辈，往往很难避免“隔代宠”，而李伟的岳母却把爱藏心底，表面的严格管教，才是最真挚的疼爱啊！

李伟先生与笔者在上海知青交流圈跨年庆典现场（2024.12.23.）

【上海知青温馨家园】的线下活动不是很多，但我与李伟先生却在活动现场有过多次见面，感觉他的话并不多，是个不善张扬，低调内向的人。读了《节节草儿》才知道，其实在他的心底流淌着最深沉的爱。书中有一番话分外感人：“我这一生，欠岳母很多。我至今记得，第一次同老吴离开吴家时，岳母送我们。老吴告诉我，姆妈流泪了。这是姆妈第一次为儿女流泪。我想，这也许是岳母把泪水流给我的。”

四

李伟先生编著的《世界农业法鉴》绝对是他职业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在《十年磨一剑——编著〈世界农业法鉴〉》这一章里说：“人一生总希望做成点事情。2004年6月，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出版了我编著的《世界农业法鉴》一书，洋洋数百万字。2006年12月31日，黑龙江省第十二届社会科学优秀科研成果评奖揭晓，这部书被评为编译著类一等奖，设奖单位是中共黑龙江省委员会、黑龙江省人民政府。评奖结果在报纸、网站上公布后，我觉得自己做成了一件事情。尽管不能按照规定有资格去参加省政府特殊津贴评定，但心中还是坦然自得的。”

李伟先生从1993年开始思考典籍编著的总体构思。他通过翻阅大量存档史料、典籍藏书，浏览各类工具书，探寻分析国内编著典籍的方向和路数。

他写道：“为了体系完整，我设想了编著重点和范围，决定以世界现代农业立法为主线，着眼于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涉及农业、林业、牧业、渔业、土地、水管理、农产品贸易、农业环保等八个领域。为了创新体例，我借鉴国内各类典籍编著方法，博采众长，安排了全书条目排列顺序，设四级标题。为了内容一体，我研究了各个国家和地区名称和法律用词，决定全书使用常用、习惯用语。为了引导读者，力求用一种通俗易懂、方便阅读的形式、最大限度地展示许多人尚不熟悉的史料文献。我还对典籍称谓做了考证，最后定名为《世界农业法鉴》。”

“1993年5月开始动手，连续干了五年。1997年50周岁，典籍书稿已达350万字，框架和体系基本形成，但需要继续填补内容，没有停下来。直到2003年末，书稿已有560万字，这辆狂奔不止的列车才被刹住。这期间，经受住了体力和精力考验。开始时，书稿是手写的，用掉了从机关索要的十余个包装的稿纸。后来时兴电脑打字时，学打印。会打字和简单编辑程序后，完成了全部条目目录的设计打印。这年深秋，典籍编著到了关键时刻，父亲病重住院，我白天工作，晚上边照顾病人，边在病房走廊安下小床、方凳，挑灯夜战。2002年，夫人专程从上海返回，帮助勘误校正，后来青光眼加重，或许与这些有关。2004年，出版社提出为典籍再整理一篇绪论的要求，我答应了。利用两个月时间，抓紧完成了近三万字的书稿整理工作。”

李伟主编的《世界农业法鉴》由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于2004年出版，内容聚焦世界现代农业立法，部分条目涉及古代和近代的农业法律，全书收录了2000余条条目，总字数达500万字。

李伟先生回忆道：“那些年，为了保证典籍编著，除了写作和工作需要，我很少与外界交往，淡化了周围环境，写作空间变成了世外桃源。”

当一部大著的成功出版，人们的目光或许聚焦在其学术价值或获奖光环，谁会知道在这部典籍的编著过程中，李伟与他的家人所作出的大量牺牲呢？原来，机关发行原始股票，他放弃购买权利；调整住房，错过了机会；职务升迁，更没有精力争取。连亲友下岗待业、甚至夫人内退、女儿学业……他也疏于问津，无暇分心。

李伟主编《世界农业法鉴》（网络图片）

李伟主编的《世界农业法鉴》是一部全面介绍世界各国农业法律法规的工具书。该书系统梳理了全球农业法律体系，为国内外学者提供了丰富的研究素材，填补了该领域的空白，是一部兼具学术价值和实用意义的工具书。

五

……

读完全书，掩卷长思，我感慨于作者经历过人与自然拼搏中的种种苦难，在兵团和农场的体制变革中，他饱尝世态炎凉。

节节草儿（网络图片）

然而，他的执着正如节节草儿那般，不怕抛弃，百折不挠，默默地拔节挺立，坚毅地分蘖萌绿，钦佩之际得“诗”一首：

读李伟《节节草儿》有感

节节草儿书卷香，

知青岁月忆沧桑。

文辞质朴情真切，

笔墨深沉意未央。

职场纵横风雨路，

人生砥砺苦甘尝。

感君一册传心事，

读罢犹闻旧日芳。

四、一卷编成慰我情 一

“一卷编成慰我情”句出张茜之诗。张茜在《陈毅诗词选集》编成题后二首，其一有云：“同病堪悲惟自勉，理君遗作见生平。持枪跃马经殊死，秉笔勤书记战程。波漾流溪冬月影，风回碣石夏潮声。残躯何幸逾寒暑，一卷编成慰我情。”

回顾2022年，令我最感欣慰的是，为纪念外祖父陈子彝先生诞辰125周年，协助昆山文史专家陆宜泰先生做成了两件事：1、编辑《诗味自清尘自远——陈子彝纪念文集》并付梓正式出版，倾自己十数年心血的《陈子彝诗词笺注》入编其中；2、为陈子彝文献展所做的大量前期准备与全部展版的编撰校核。2022年11月，以昆山市文体广电和旅游局、锦溪镇人民政府联合主办，昆山市图书馆、昆山博物馆、锦溪镇杰出人物馆承办的名义，在昆山陆放版画艺术馆成功举行陈子彝先生诞辰125周年暨陈子彝文献展开幕式。

先录一段《江苏历代名人录·艺术卷》关于陈子彝的词条：“陈子彝（1897—1967）昆山锦溪人。名华鼎，号眉庵。现代书法碑刻、图书版本鉴别家。曾任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编纂主任、东吴大学教授。抗日战争时，任云南大学教授。建国后，任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兼图书馆馆长。能诗文，书法得“二爨”神髓。间弄丹青，淡逸之致。又精篆刻，为世所重。著有《眉庵诗存》《眉庵诗文存》《眉庵印存》，与他人合编《寰宇贞石图录》等。”

陈子彝先生是我的外祖父。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他从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之十九《悲慨》中选出“大风卷水，林木为摧。大道日丧，若为雄才。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三十二个字写在毛边纸上，让我学着临写。司空图，晚唐诗人、诗论家，其诗作语言精致工巧，充满清新自然的神韵，熔汇佛道、天人、物我，寓美学、文学、哲学于一体，在诗歌理论方面具有深远的影响。外祖父特意挑选《二十四诗品》的文字，让我在临写毛笔字的过程中，接触并了解祖国古典文学的丰富熣灿，培养兴趣，陶怡心智，这可以视作对我的诗词启蒙。

二

纪念文集中有我倾注十余年心血编撰而成的《陈子彝诗词笺注》。外祖父子彝先生创作的诗词数量丰富，可惜岁月沧桑，尘海浮沉，现难尽览全貌。我从收集到的诗词中甄选七十首编写笺注，包括赴日考察期间的七首，《五十述怀》二十首、《六十述怀》二十首，等等。那么如何编排呢，倘若按律诗、绝句以及词牌进行分类，会出现有些部分的诗词可能很少，而有些部分诗词却相对过多；倘若按写作日期编排，则因有些作品因写作日期不详而难于实施，因此尝试依照作品内容或吟咏对象，将诗词分别编入笃嗜缥缃、情系书堂、家国情思、明月禅心、缅古抒怀、扶桑纪行、贺赠题咏共七个部分。

至于编撰笺注，就比较艰难了。外祖父是在史无前例的年代含冤过世的，尘海苍茫，书信文献大量被毁，那时的我还处于懵懂状态，对于先辈的经历几乎一无所知。所以必须大量阅读书籍资料，在纸页的林莽里寻觅先辈的足印，在梳理中弄清诗词作品的背景与人事。

还有一个困难是诗词中的用典。外祖父用典就轻驾熟，几乎每个作品里都有典故，甚至句句有典。典故这事有点奇怪，若了解的典故，一眼便知，如果不了解，那就根本看不出句中有典。当然可以在互联网上借助搜索引擎（那时还没有人工智能），但是互联网上的信息只能参考，不能直接作为依据，因为不一定可靠，况且许多信息在网上根本查不到。而出书却是白纸黑字的事，讲究依据，要经得起推敲！所以必须广觅可靠的出版物对查阅的信息资料进行甄别，甚至一个信息要用几个出版物来相互印证。可见这项工作的难度之大。

另有一个难点是，从一个字面上的典故可能查到了多个典籍出处，不同出处的典故有相近相同的，也有迥然不同的，于是就得根据语境斟酌，选一个最合适的。有时查到一个典故出处，却发现它与诗词语境不搭，这就说明可能还有其他的典故出处，需要继续查找。

由于资料的年代久远，那时没有标点符号，必须先行读句（加上标点），而且因为旧时的文字还缺少规范，不仅仅只是繁体字，而且异体字非常之多，甚至一个字有多个异体字。所以要用到许多种词典字典。唉，“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再加上我自己文化知识的底子浅薄，又长期陷于连绵的家务，以致这项笺注工作在坎坷不顺中进行了十几年。

三

以下选载陈子彝诗词各一首，以及我编撰的笺注：

扶桑纪行诗之四

陈子彝

1929年9月22日 星期日 阴（金临读句）

上午十时乘车至江之岛(江之岛日人投票推为国内第二名胜)……海天旷荡，苍松秀茂，夕照晚晴，朱霞掩映，俯瞰绝壑，景尤奇逸，真可谓振衣千仞冈矣！山后有石洞，深数丈，木桥架其中，僧人门之，授以钱乃得入。窈窕幽深，海涛冲激，厥声噌吰不绝，内供大士石像，殆如普陀潮音，因占一绝云：

邃谷深虚吸怒涛，

噌吰终日吼灵鳌。

漫夸三岛多奇迹，

定海洪潮秋正高。

陈子彝《日本社会教育事业考察日记》首页（苏州图书馆藏）

【扶桑纪行诗之四】笺注

江之岛：位于日本神奈川县藤泽市。

窈窕：峰壑深远。陶潜《归去来辞》：“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

邃谷：幽深的山谷。宋 朱熹《和张彦辅白鹿洞之作》：“邃谷新华馆，风烟再吐吞。”

噌吰：[cēng hóng]，声音壮阔。宋 苏轼《石钟山记》：“而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

灵鳌：神话传说中的巨龟。

三岛：传说中蓬莱、方丈、瀛洲三座海上仙山，亦泛指仙境。本诗三岛指日本。清 秋瑾《日人石井君索和》诗：“诗思一帆海空阔，梦魂三岛月玲珑。”

沁园春·顾亭林先生三百五十周年诞辰

陈子彝

1963年7月

一代儒宗，高节凌云，正气长留。念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关山浪迹，郁志难酬。莽莽荆驼，离离禾黍，谁使中原一旦休。雄图歇，剩海滨皂帽，江上羊裘。

而今换了人间，数耆献遗踪，孰可俦。看熔经铸史，等身著作，金声玉振，沾溉千秋。祠建枌乡，坟修梓里，从此文风扇九州。呈短引，似轻尘足岳，坠露添流。

陈子彝《沁园春·顾亭林先生三百五十周年诞辰》墨迹（昆山博物馆藏）

【沁园春】笺注

顾亭林：1613—1682，江苏昆山人，本名继坤，更名绛，字忠清；入清更名炎武，字宁人，号亭林，自署蒋山傭，著名思想家、史学家、语言学家。青年时发愤为经世致用之学，参与抗清，明亡拒仕清廷。学问渊博，于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河漕、兵农及经史百家、音韵训诂之学，都有研究，著述宏富。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梁启超从顾炎武《日知录·正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中总结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一警世名言。

荆驼：荆棘铜驼。《晋书·索靖传》：“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后以“荆棘铜驼”慨叹山河残破，世乱荒凉。宋陆游《醉题》：“只愁又踏河关路，荆棘铜驼使我悲。”

剩：[shèng ]，余留。

皂帽：黑色纱帽，典出辽东帽。《三国志•管宁传》：管宁字幼安，学行皆高。汉末天下大乱，自北海郡避乱至辽东多年。魏文帝黄初年间，自辽东返北海郡，屡次拒绝朝廷征聘，“常着皂帽，布襦裤，布裙”，甘守清贫。后因以皂帽或辽东帽，表示清高自守的节操。唐 杜甫《严中丞枉驾见过》：“扁舟不独如张翰，皂帽应兼似管宁。”宋 文天祥《正气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羊裘：典出羊裘钓。《后汉书•严光传》：严光一名遵，字子陵，少有高名，与刘秀同游学。及秀即帝位，光变姓名，披羊裘钓泽中。帝查访得知，“乃备安车玄纁，遣使聘之，三反而后至”。“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后以羊裘或羊裘钓为隐居不慕荣禄之典。元 萨都刺《钓雪图》：“人间富贵草头露，桐江何处觅羊裘？”明 张以宁《严陵钓台》：“故人已乘赤龙去，君独羊裘钓明月。”

耆献：耆宿，特指年高有德望者。章炳麟《东夷诗》之四：“策杖寻其声，耆献方高会。”

枌乡：家乡；枌，枌榆社，汉高祖刘邦的故乡。后借称家乡为枌乡。

梓里：故乡，《幼学琼林》卷一《地舆类》中称故乡曰梓里。

短引：唐 王勃《滕王阁序》：“敢竭鄙怀，恭疏短引。”

轻尘足岳，坠露添流：作者自谦之辞。

四

回顾这部书的编辑出版之路，可谓一波三折，艰繁丛生，数度濒临山穷水尽，几番终得柳暗花明，始渡难局。

昆山市图书馆领导在《诗味自清尘自远•陈子彝纪念文集》前言中这样写道；“金临先生倾多年解读分析之收获，编撰《陈子彝诗词笺注》，在研究陈子彝诗词方面进行了有益的尝试与探索，为本书提供了宝贵思路，谨向金临先生表示衷心感谢。”

烛光女士与笔者在上海知青交流圈周年庆典现场（2023.6.11.）

我感念【美篇·上海知青交流圈】主持人烛光女士，因为她以卓越的组织才能与人格魅力，将一大批优秀知青团聚到【上海知青温馨家园】，我才有机会和阿国、米戈、张理敬、文文、李伟等许多知青才俊相遇交往，并从中获益进步。烛光女士长期辛苦操持群务，为数千名美友的无私奉献精神令我深深感动。由于我没有自己单独正式出版的作品，于是，在参加2023年的一次线下活动时，将这本载有我编撰的《陈子彝诗词笺注》的《诗味自清尘自远•陈子彝纪念文集》赠予烛光女士，聊表敬意。

结语

特殊的年代已飘渺远去，经过命运的淬炼的一代知青的激情，如炽热的火焰，从未熄灭。米戈、张理敬、文文、李伟……将所思所悟付诸笔端，在诗文的田野辛勤耕耘，为读者带来启迪与感动，还有上海知青交流圈以及千千万万的知青朋友，都以不同的方式释放光和热，这是知青精神的真实体现。

在遥远的知青岁月里，经过了一天的田间劳作的我，秉烛夜读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至今还记得《铸剑》里有位名为眉间尺的少年，“他跨下床，借着月光走向门背后，摸到钻火家伙，点上松明，向水瓮里一照……”那松明，就是自己所插队的小山村里家家户户使用的松明子！

在古代，松明子是一种常见的照明材料。当松树老朽，松脂下渗，经年累月，雨雪侵蚀，油脂沉聚于根芯。山民老乡觅掘松根，将其劈成一根根细条，用来引火做饭取暖。貌似干槁朽木的松明，一旦遇火，迅速引燃自己，尽情绽放光亮与热量，没有迟疑，毫无保留。松明的经历与特质，是否可以象征知青精神呢？

松明（一同插队的知青伙伴田伟藏）

咏松明

乍看形貌平常，

细观尽显沧桑；

入水杳如沉香，

遇火烈焰辉煌。

鸣谢

衷心感谢为我摄录珍贵瞬间的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