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四十年

竹韵

一别四十年，在人生的长河里不算短，可是在忙碌的日子里几乎就是弹指之间。我们的头发花白稀疏了，皱纹爬山眼角，眼睛也老花了…可是当年我们同窗每晚苦练珠算的噼啪声还在耳边清脆回响；旁晚漫步在长江边的情景还在；分别时追着汽车哭泣的眼泪好像还没干，怎么都过了四十年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到哪里去了？ 当年我们大部分同学都分在省城一个大院里，偶尔也能见面，或不见面也能听闻一些谁提升了、谁结婚了等消息，唯独当年为了离家近一点便于孝敬父母的同学要求分回到县里的同学，毕业后几乎断了音信。 他们尽管和留省城的同学是一个系统，在大锅饭的年代，工资待遇和奖金也没有什么差别。 很快改制了，从上到下都由原来的机关变为国企，可是省里的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县里的改成企业后很快关门大吉。 十几年前，有位分回县里的男同学联系到我，之前听传他出了点事，出来后情绪非常低落苦闷，微信里他吐苦水，我劝导，有时他在北方飘，我们隔着长江、黄河聊；有时我在国外，我隔着太平洋安慰他，因为他在我们心目中是一位聪明的小弟弟，在校期间就蛮讨我们女生喜欢。 今年大年初一，他微信给我留言：他到南京来了，想请同学们聚一聚，以表达对同学们帮助他的感激之情。 我受委托及时联系几位在南京的同学，初二晚上，我们相聚在酒店餐厅，把酒言欢的同时，问起其他几位当年分回县里的同学，都没有任何消息，当年留省里的几位同学，有几位也离开大院，改行做房地产的、搞劳务输出的、搞金融投资的、也有高升的做管理工作的…我们几位女生还是安分守己在原来单位坚持到退休。 这位当年最小的小弟弟，一脸沧桑，憔悴，看起来比那几位留省城的男同学苍老很多，我劝他不要太辛苦，他说：不苦不行，退休工资才两千多，怎么养老？我无言以对。 分别四十年，一顿饭的时间也只是聊聊过去的趣事，轮番敬酒，相互祝福，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我也破例喝了酒。 回到家，我给那位小弟留言问他是否安全到酒店了，他立刻打来微信，首先是感谢我帮他召集到了同学相聚，二谢我在他失落的时候，我的鼓励和安慰，让他重新振作起来，才有今天财务总监的工作，他说第一次联系上我时，是他出来后走投无路、最无助、他差一点在北京的长安街自杀的时候，因为我的开导、理解给了他重生的勇气，我听后惊呆了，当时并不知道他如此负重，我有点愧疚说：我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不必说谢。他接着说：姐，你知道吗？人在低谷无望时，精神鼓励大于物质的帮助，那时你给我的精神鼓励让我走出低谷。 微信的那边，他哭了，边哭边说出这么多年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原来二十几年前他已经是财务科长、会计师、因为老总做一些违规的事，他不得不配合，其间拿了万把块钱的好处费，老总出事后他也被牵连，家被抄，办公室被搜，日记本被收…他仍然哭泣着说：大姐，你知道吗？当我被囚车带走的那一刻，我崩溃了，我只对老婆和我姐姐大声喊：你们去省城找我的一位同学，他的联系方式在通讯录里… 后来他姐姐和老婆带着年幼的孩子，辗转找到了位处交通闭塞的靠近他所在监狱的同学的单位。 这位重情重义的同学，看到同窗的家属带着孩子奔他而来，不忍不问，不忍不管。 这位老弟电话中说到这里，哭的更伤心，他继续说：姐，你知道一个人到这一步的无助吗？我在里面做缝足球的工作，缝到手指头出血，突然有一天广播里喊我名字，说有人来见我，我被人带走，居然走出了很久没有出过的门，走进一个会见室，居然不是隔着铁窗去见人，心里纳闷这是什么人这么大面子？当我看见老同学坐那，我哭了，我的泪崩了，止不住了，他面带微笑就坐我对面。我怀疑是梦，悄悄掐一下自己，疼，真真切切感受到疼，我知道这不是梦，我盼的“救星”来了。 身边没有看管人员，我流着泪将事情经过对老同学大概叙说一遍，他只听不语。 第二天，我换了工种，不再缝足球，管理出口足球发货工作。 从那以后我不断地立功，加分，很快减刑，三年后重获自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