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母移葬的前前后后

老愚翁

　　关于父母百年之后的安息之地，我与弟弟妹妹们是完全尊重二老意愿的。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一个春节团聚日子里，二老便把他俩早已商定好的主意，告诉了我们兄弟姐妹：身后就在米脂城周边找块地安息。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是为将来后事处理省事？是为以后晚辈祭祀方便？是依宗教规距（父亲晚年信奉基督）？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不便细问。认为父母的主意自有他们的道理。能力所及，无条件遵从才是孝道。

为了满足父母的心愿，当年的春季，就由三妹夫出面，先与米脂南关生产队取得联系。事情很顺利，他们同意在本队的非耕地中选择。于是请来风水先生实地勘察，在距城三里的卧虎湾选中一隅之地（仅能容二老身后栖息的一小块不能耕作的陡洼地），由父亲现场拍板，随即购得，并择日破土，修了墓葬。

有位好心人，还在靠山土崖面上刻了四个大字：“备而不用”。意为墓主会健康长寿的，虽然准备了墓葬，也是闲置着的，早用不上。

那年的秋日里，我回到米脂县城的家探亲。第二天上午就随父亲去看了那个修好的墓葬：他座落在卧虎湾东南面的中上部，清静内敛，三面环山，朝向西北。给人初步的感觉是采光好，空气好，视野开阔。虽然坡有些陡，但靠山厚重，层层叠叠，缓缓增高，连绵不绝。前眺也，明堂开阔，朝山饱满圆润。平展秀美的西川上，一条河流静静穿过。环顾也，以高临下，草木青翠。虽禾稼盖满山湾，仍觉空旷而静谧。我不懂风水，但凭直觉，环境确实不错。

后来，我又同几位粗通风水的先生去过几次，他们都认为父亲选址有眼光，按迷信说法，主人身后在这里安息，会对后人带来吉祥如意。

2007年父亲去世，2010年母亲去世，在这里一起仙居有两年多点的时间。如果真有感知，一定生活的不错：常有亲人祭祀，“送钱送物”，修饰环境。白日蓝天浮游云，阳光灿烂；夜晚群星熠熠闪烁，月光如昼。依山傍水，收放有致，藏风聚气，清静安逸。真是修身养息的好地方啊。于是便有了下面的文字：

父母寿地，父母议定。父亲在日，亲回勘成。城南三里，路之以东。三面环山，一水绕行。背依厚土，面收沃川。朝先沬晖，暮最清安。仙居此地，永佑后辈。……。

2012年，我陆续收到来自米脂县城的数次电话。有同宗兄弟来的，有铁路朋友来的，有关系亲近的同学来的，有村里长辈来的。内容一致：米脂县政府贴出告示要开发卧虎湾，建造廉租房。凡这里的墓葬必须在2013年前迁出。政府补贴，或迁至公墓，或自找地方。他们打电话给我的目的是要我早作打算，以免到时措手不及。得到这个信息后，我既有些替父母惋惜，又认可政府的眼光，那里确实是风水宝地。可是百姓是不能与政府、逝者是不能与活人争风水、争地皮的。

怎么办呢？眼下土地承包个人多年，再到城周找块地谈何容易啊！于是我与弟弟听从族人建议，酌定将父母灵柩扶归故里祖茔安息。坚信父母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同意这个决定的。

祖茔在故乡的山圪坨里。山圪坨地势平坦开阔，四面群山环绕，风水好，数代家乡人都选择在这里长眠。祖茔也是父亲生前与叔父请得风水先生勘察选定的。去过的亲戚朋友，都对那里的山形地貌赞叹不已。

2013年的农历三月，虽然干旱缺雨，但天气融和。选定吉日后，在父亲的堂弟常润时，同宗弟兄，亲戚朋友，邻里乡亲约三十多人合力帮助下，于当日上午十时许父母灵柩迁移便告完成。

出乎料想的是，我们一众人等在风和日丽中赶到县城，逍遥用餐后，老天爷便发出解除旱象信号。至晚，先是飘洒起稀疏小雨，继之刷刷有声。因为有“若要富，雨洒墓”的说法，令乡里乡亲及友人邻里感概不已，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于是在为祖父祖母新换的楼子碑东侧内面刻上了下面一段文字：

谨遵县衙征地告示，长子夫妇灵柩由其子女自米脂城南卧虎湾扶归梓里福地窀穸。

时届农历二零一三年三月二十二日，旻朗空稀，风轻云滞。俟至良时，山雀收翼，耸翠躬侍。在亲邻簇拥中灵车缓缓而至。礼葬毕，家人等神凝情悲，以烧香焚纸钱、供果蔬、水酒、家馐之仪恭行叩祭。但见香烟袅袅，瑞气萦绕。冥蒙中一缕清思游念掠来，家人等恻然心动，不禁潸潸。至暝，湿气蒸腾，矞云汇聚，徐徐清风吹落疏雨点点滴滴。渐次绵绵洒洒霏霏，滋物有声，如泣如诉，翌日墒饱雨霁，又云兴霞蔚。时人曰：＂止禾之渴，知时之雨也。＂杰、雄等有感而记之。

时光飞逝。算来父母的灵柩迁回祖茔己有十余年了。他们是希望家乡发展变化的，如今的山圪坨模样更俊秀了；他们是喜欢呼吸新鲜空气的，这里的山花与禾稼酿成的气儿最宜人；他们是喜欢道路畅通的，现在汽车可爬上山直达茔地；他们是喜欢树的，周边水果树飘来了香；……。由此看来，他们应该会对迁归故土感到满意。

.常彥杰

2024年12月31日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