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文相交,平淡如水(本文发在《潮州文艺》)

潮州陈树彬

<p class="ql-block">编辑行里有句话说:没有不好的编辑,只有不好的稿子。</p><p class="ql-block">话绝对点,倒也有几分道理,几分玩味!</p><p class="ql-block">话是编辑说的,作者不一定认同。</p><p class="ql-block">作为作者,在我三十年业余文学创作中,却有着这样“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体悟!</p><p class="ql-block">我写过一篇文章《写文章如生孩子》,为文艰辛,如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如释重负,但任重道远,还得养育成人。孩子大了,可以放手了,该让他上学了,领进学堂,接过孩子的便是老师。</p><p class="ql-block">对作者而言,接过你视为“孩子”的文章的“老师”,便是编辑!你的“孩子”要面世,走向社会,得通过“考试”合格,得到认可!</p><p class="ql-block">一篇文章呈现在大众——读者面前,就是一个艰难过程,一个作者与编辑不同耕耘却又是奔着一个共同结果的过程。</p><p class="ql-block">三十年来,作为创作者,我就是“生养”着一个又一个的“孩子”,领进不同的“学堂”,结识了不同的“老师”。</p><p class="ql-block">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写了一个小小说《捉“鬼”的故事》投给了市文联的刊物《韩江》,不知过了过久,杳无音信,以为泥牛沉海时,收到《韩江》编辑寄来的信件,以为退稿,拆封一看,编辑字迹工整秀美,明确告诉我稿子不能写在信笺上,让我重新誊写在三百格稿纸上,再重新发给《韩江》编辑部。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编辑的信件,无法形容当时的激动。之前,我曾好几次给上海的《故事会》、郑州的《故事家》投稿,都石沉大海。</p><p class="ql-block">支持我文学创作的母亲就给我出主意,不要舍近求远,让我先给本地的报刊投稿,没发表也可以亲自去查询。母亲的话让我脑洞大开,由此才有编辑回信,并第一次在本地文学刊物《韩江》发表作品。</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我由衷感受到编辑那种有温度的情怀!</p><p class="ql-block">好多年后,我看过时任市文联主席、《韩江》主编黄国钦的书法作品,想起多年前那封信件,记忆犹新的那些工整秀美的笔迹,毫无疑义,写那封回复信函的是当时的编辑黄国钦。</p><p class="ql-block">之后,我有不少作品发表在《韩江》,也曾好几次走进文联《韩江》编辑部,却没把这件事说出来。好像,这本就该是编辑做的事。</p><p class="ql-block">2021年底,在黄国钦《潮州传》分享会上,谈起文坛过往,我第一次谈了首次投稿的青涩往事,除了几句自我调侃,几声慨叹唏嘘,当年的编辑,与现在的作者,都莞尔一笑,平淡以对。</p><p class="ql-block">但,内心那种有着某种古朴情怀的温度,仍然在!</p><p class="ql-block">后来,接手《韩江》责任编辑的是曾錞老师。三十年间,经曾錞老师之手,我发表过不少小说。我不是那种经常虔诚“拜访”前辈作家,主动联络报刊编辑的作者。几次到《韩江》编辑部,都是“有事才登三宝殿”的。</p><p class="ql-block">那时,《韩江》编辑部只有曾錞老师和美编方明闪老师。去时,没碰到曾錞老师,方明闪老师“接待”。曾錞老师在,便聊上几句,有事了,他转身就走,方明闪老师起身续着冲茶。两三杯茶过后,我马上起身告辞,不敢耽误。</p><p class="ql-block">给《韩江》投稿(其他也一样),不管用不用,多久才刊用,我都“不闻不问”,与编辑形成一种良好的默契。</p><p class="ql-block">一次会议上,碰到曾錞老师,他迎面就说:“这期的《韩江》要发你的短篇小说《门外响起敲门声》。”我才想起,给《韩江》投去这个短篇小说,该是很久的事了。除了说声“谢谢”,我再没其他“美言”。曾錞老师说完,早匆匆跟我擦肩而过了。</p><p class="ql-block">当年太平路14号大院里,除了市文联,还有市群众艺术馆(现市文化馆),市群艺馆主办的《潮州文艺》还是一份小报,当时主要负责这份小报的,是陈锡权老师。因为是小报,版面“金贵”得很。但我是《潮州文艺》的“老”作者,锡权老师也经常约稿,又因为我每年都写小品曲艺参加“文艺创作评选”,不时要走走群艺馆,跟锡权老师更熟络。当然,更因为我写的稿子,锡权老师比较喜欢,有时候,我写完一篇作品,跟锡权老师说,稿子可能有点长了,怕他为难。每次,他都毫不避违说,只要稿子好,不怕长,当然,最长也不能超出一个版面。印象中,我投的小说,几次占满了《潮州文艺》的一个版面。</p><p class="ql-block">锡权老师退休后,这些年我去他家几次。</p><p class="ql-block">在职时,我从没登门拜访文坛任何一位“老领导”、老作家、以及报刊编辑。倒是这些老领导、老编辑退休后,我登门拜访过,像市文联原主席李前忠、县文联原主席林少亮。</p><p class="ql-block">退休后的交往,不管谁跟谁,都有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水之交两相照”的古朴情怀!</p><p class="ql-block">跟这些文坛老前辈、老作家往来,自然少不了“礼物”——除了书,还是书。互赠书籍,大多自己发表、出版的书刊,最多彼此互赞几句——也就几句。都大熟人了,客套免不了,赞赏也节制。彼此坦荡,心领意会,足矣!</p><p class="ql-block">十多年前,一个晚上,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报家门,是写古体诗的诗人章群俊。在此之前,我只知道诗人章群俊是《潮安文艺》的编辑,从没蒙面,更没“交情”,突然来电,有何贵干?原来,章群俊老师看到我给《潮安文艺》的短篇小说《鱼祭》,准备刊用。电话告知是其一,其二,是因作品而想了解作者。他问我以前是不是发表过作品?是不是“老”作者了。我暗暗笑了,其实我已业余写作十多年,发表过不少作品,大多当地的编辑、作者都彼此熟络。其实,也难怪诗人章群俊对我不熟悉。他刚接手《潮安文艺》,又是写古体诗的。而我几乎什么体裁都尝试写过,就是没写过古体诗,不属于同一个“圈子”的。但这也没多大关系,诗人章群俊看到作者陈树彬的短篇小说《鱼祭》,觉得不错,字里行间,不是出自一个“新人”之手,似有可造之处,特地电话询问,也足够体现一个编辑的职业道德和文学情怀了!</p><p class="ql-block">印象中,章群俊老师任《潮安文艺》编辑时间不久,直到现在,我都跟他没一面之缘。</p><p class="ql-block">本地报刊中,我在《潮州日报》发稿最多。有一次细细“清算”,三十年间,在《潮州日报》发表作品超过一百篇。《潮州日报》副刊部换了一拨又一拨的文学编辑,那些熟悉的名字至今贮存在心海里。</p><p class="ql-block">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潮州日报》副刊部组织了一年一届的“文学笔会”,办了四届,我都因为有作品而参加了。当时副刊部主任蔡主任说,只要稿子质量硬,副刊整版照上!当时,我一个六千多字的短篇小说,经过修改,副刊以三分之二的版面刊登了,成为我在《潮州日报》副刊发表的最长的作品。</p><p class="ql-block">结婚那年,还没褪去青涩的我,蹦跶蹦跶来到副刊部,给编辑们送上喜糖,告诉他们我结婚的喜事。请柬呢,没送。我知道,编辑是不会轻易参加一个作者的婚宴的。我只不过想跟熟悉的编辑们分享我内心的喜悦。没想到,我结婚那天,副刊部几位编辑都来了。他们几个凑了份子买了一个花篮,送来情意满满的祝福。无论怎么挽留,他们都没留下来参加宴席。农村人办喜事,要的是“脸面”。我那时家庭并不富裕,自家办婚宴,村里人都知道这件事,着实让我长了一回脸。</p><p class="ql-block">我一直住农村,编辑在电话里经常督促我多写农村题材的稿子。在一种“自由状态”下,作者会有文思枯竭的时候,有时茫然不知从何下手。编辑约稿,虽有“命题”作文的难处,但在某种驱动力之下,就会逼着你带着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到生活中去,对身边“熟视无睹”的事物重新审视,唤醒你对生活、对人、对事新的认知,重塑、创造你重新认识的生活,以及人和事。那个时候,我确实对生活有了新的认识,有了创作的欲望和动力,写了不少关于农村题材的作品发表在副刊上。</p><p class="ql-block">我给报刊熟悉的编辑的稿子,并不是每篇必用。有几篇稿子迟迟没见报见刊,我也不着急问。几次,都是编辑告知我稿子不用的原因。我当然知道,稿子不用,肯定有编辑合理的理由。作者最好别问,更别问“为什么”。</p><p class="ql-block">三十年的“编、作”往来,也在理所当然又平平淡淡的“互动”中度过,彼此守着一份合理的默契。所谓“合理”,就是“刚刚好”,不逾规,不叨扰,不为难。</p><p class="ql-block">平淡是真!听着平淡,不起波澜,但,却是“真”的!</p><p class="ql-block">人际交往,不管出于哪种“利益关系”,惟真,才能永久,永恒。</p><p class="ql-block">而“真”,大抵来自平常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