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原来,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后,咸丰仓皇逃到承德。不久,战争以中国与列强签订《北京条约》的方式结束。条约签订之后,按理他应该回到北京。但是他待在热河,迟迟不归。因为他喜欢上了行宫的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国藩说:“思我大行皇帝即位至今,十有二年,无日不在忧危之中。”[插图]确实如此。咸丰刚当上皇帝,广西就发生了起义。他无日不派兵,无日不努力,结果局势越来越乱。就在太平天国越来越乱的时候,北方又有捻军起事,活跃于淮河南北,兵力超过十万。东南沿海又有天地会起事,福建、上海、两广到处都有起义者。此外,贵州、云南、四川也是小股起义遍地。关内十八省,已经有十四省战火熊熊。内乱正盛,外夷交并。就在江南大营崩溃的同时,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英法联军纵火焚烧了万园之园圆明园。中国割地赔款,丢失了15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咸丰经受不了这样密集的打击,已经接近崩溃。做了十年的皇帝,挑了十年的重担,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不适合当这个皇帝,什么事情,他越是投入指挥,结果就越是不可收拾。如今远离了政务中心北京,来到了边远的热河,这一地理位置的变化使得他顿感轻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在北京的末期,咸丰皇帝就已经从早年的励精图治转入了另一种生活,那就是醇酒妇人。“咸丰季年,天下糜烂,几于不可收拾,故文宗以醇酒妇人自戕。”[插图]就是说,他不想再承担皇帝的责任,想早一天死了得了。他四处搜罗美女,以“打更民妇”名义入值圆明园,每夜以三人到咸丰寝宫前“打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到了承德,他更是得过且过,混吃等死。一时兴起,他竟然写了“且乐道人”的条幅,命太监在寝宫内张挂,愿像远离尘嚣的道人那样得乐且乐。在承德,他迷上了听戏,每两三天就要演一出。有时上午已经花唱,又传旨中午还要清唱。咸丰十一年(1861)六月初九日,是他三十一岁生日,刚刚过完生日,咸丰就病倒了,接连躺了十多天。到了七月初,病情稍有好转,便下令继续演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咸丰十一年(1861)七月十六日,咸丰终于感到病情不妙,传旨:“如意洲承应戏不必了。”当日午后,咸丰帝突然晕厥,醒来后安排后事,命八大臣辅政。第二天凌晨气绝升天。一直到死,咸丰都不知道安庆克复的消息,更不知道平定太平天国起义终于大局已定。回首咸丰这一生,实在是太悲催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国藩说过一句话,“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插图]。大功克成之际,往往烦恼尤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此他根本不把曾国藩的命令当回事,急于复制安庆的辉煌,违抗军令一路向前猛攻,“随风直薄雨花台”[插图]。在雨花台扎下大营,围绕营盘挖好壕沟修好长墙之后,他兴致勃勃地带着李臣典、萧孚泗等几员心腹大将,到南京城外巡视,想领略一下这座江南名城的风采,同时估计一下要挖多长的沟才能把它围起来。</p><p class="ql-block">这一走才发现大事不好。</p><p class="ql-block">南京城墙不仅是中国第一大城墙,也是世界第一大城墙。当初明太祖修这座城池,前后花了二十一年。它周长九十六里,高度、厚度都是全国其他城墙不能比的:城墙基础宽十四米,最宽处达三十米,高十四至二十一米。基础用巨大的条石砌起,墙体用巨砖筑成,规模极其宏大。</p><p class="ql-block">曾国荃他们几个人在城外走了一整天,也没能周览金陵城墙的全貌。这一下曾国荃傻了眼。安庆城墙不过“九里十八步”,他们修了七十里的长壕和长墙来围困。南京城墙九十六里,还不得修七百里的长壕和高墙?那岂不是要和秦始皇一样修起一道长城?</p><p class="ql-block">他可没有秦始皇那样的人力。他的吉字营不过两万人,撒在金陵城外,如同一把花椒面撒到大锅里,根本看不到影。他这才明白老兄所说“金陵城大贼众,合围不易”到底是什么意思,开始后悔不该轻率进兵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日内因江西藩司有意掣肘,心为忿恚。然细思古人办事,掣肘之处,拂逆之端,世世有之。人人不免恶其拂逆,而必欲顺从,设法以诛锄异己者,权臣之行径也;听其拂逆而动心忍性,委曲求全,且以无敌国外患而无为虑者,圣贤之用心也。吾正可借人之拂逆以磨砺我之德性,其庶几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国藩一封又一封地写信劝慰曾国荃,要求他放宽心胸,不要把得失看得那样重。曾国藩说,天下气运,自有天意做主,像攻下南京城这样重要的历史节点,时间掌握在上天手里,而不是他们兄弟手里。因此,只要尽了人事,就可以心地坦然。</p><p class="ql-block">青年时代的曾国藩是“人定胜天”主义者,非常推崇意志的力量。他认为人的意志是无所不能的:“志之所向,金石为开,谁能御之?”[插图]在湘军连打胜仗之际,曾国藩对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相当自负,以为“天下事,果能坚忍不懈,总可有志竟成”[插图]。</p><p class="ql-block">但是从经历咸丰七年(1857)被皇帝罢黜回家的大挫折后,“天命”二字开始出现在曾国藩的辞典中。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他悟到,人力其实是很弱小的。</p><p class="ql-block">古今亿万年无有穷期,人生其间数十寒暑,仅须臾耳。……事变万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之所能办者,不过太仓之一粒耳。[插图]</p><p class="ql-block">时间没有穷尽,人生几十年实在是一瞬即过。天下至大,人力所能为者至小。</p><p class="ql-block">他相信,太平天国何时能平,不是某一个人甚至某一个集团能够决定的。在这些大事件背后,有着天时、历史、人心等诸多深层次力量在起作用,个人所能发挥的作用是很有限的。因此,他所要做的只是在可能的范围内尽自己的能力而已,而不必杞人忧天,将太多无法承受之重揽到自己肩上。他对弟弟说:“凡成大事,人谋居半,天意居半……墙壕之坚,军心之固,严断接济,痛剿援贼,此可以人谋主张者也。克城之迟速,杀贼之多寡,我军士卒之病否,良将之有无损折……此皆由天意主张者也……弟现急求克城,颇有代天主张之意……愿弟常存畏天之念,而慎静以缓图之,则善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个路径意味着以中人之资,人人可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胡说的“有绝顶聪明而肯做笨功夫的人才有大成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说,天下事,无论什么,要做成样子,必须有两样,一是规模,一是精熟,两样都从勤与恒中来。曾又说,过高的道理都近于矫或伪。所以要想勤与恒,就从两点做起,“不讥笑人,不晚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天才就是持久不断地忍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往年苦思力索,几于困心横虑,但胸中有字,手下无字。近岁在军,不甚思索,但每日笔不停挥,除写字及办公事外,尚写字一张,不甚间断,专从间架上用心,而笔意笔力,与之俱进,十年前胸中之字,今竟能达之腕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柴静:“岁月让人从批判走向了建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国藩总结历史,得出一个结论:“自古握兵柄而兼窃利权者,无一不凶于国,而害于家。”因此毅然决定裁撤湘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七月十三日,距离湘军攻占金陵还不到一个月,曾国藩就下令裁撤曾国荃直接指挥的湘军两万五千人。一年多后,除湘军水师改编为经制长江水师,其余曾氏兄弟直辖湘军均被裁撤。与此同时,左宗棠部湘军也由六万余人裁去四万多,其余江西、湖南等地湘军也大部遣散。</p><p class="ql-block">曾国藩大规模自裁湘军,既减轻了朝廷对他的疑虑,也使湘军后期出现的诸多问题一了百了。此时湘军已染上很深的暮气,纪律已经败坏,经常骚扰地方。随着军队的遣散,这些问题也就解决了。</p><p class="ql-block">朱东安说:“曾国藩主要依靠这条策略完成了政治上的退却,缓和了同清政府的矛盾,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化险为夷,渡过难关。能够做到这一点绝非易事,在中国封建社会中,像曾国藩这样恰如其分地完成这种转变的事例是不很多的,而身败名裂、兔死狗烹者则史不绝书。此亦足见其历史经验之丰富、政治嗅觉之灵敏,审事详明,处事果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p><p class="ql-block">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左帅以盛气行事而不求其安,以立功名有余,以语圣贤之道,殆未也。[插图]</p><p class="ql-block">左宗棠做事,凭的是一股气,但不管这件事千万年后能否经得住评价。王船山说,圣贤一定是豪杰,而豪杰不一定是圣贤。在郭嵩焘看来,曾国藩是圣贤,而左宗棠仅止于豪杰,这就是二人的根本区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时每晚南京城两江总督府内,曾国藩秉烛夜阅公事,全家长幼女眷都在麻油灯下纺纱绩麻,成为中国历史上的一幅动人画面。</p><p class="ql-block">如果给清官分类的话,曾国藩应该归入“非典型类清官”。也就是说,骨子里清廉刻苦,表面上和光同尘。这是因为曾国藩的志向不是做“清官”,而是做大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特别是在拿下苏州后,戈登因为李鸿章违背诺言杀害投降的太平军首领而大为愤怒,据说盛怒的戈登拎着手枪到处寻找李鸿章,要和他决斗以挽回自己的名誉。后来戈登又拒绝接受朝廷的一万两白银赏金,“由于攻占苏州后所发生的情况,我不能接受任何标志皇帝陛下赏识的东西”。这件事让曾国藩对外国人的行事风格有了更深了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李鸿章在给曾国藩写的神道碑中总结曾国藩的外交思想说:“其争彼我之虚仪者许之,其夺吾民之生计者勿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国藩关于外交的另一句名言是“大事苦争,小事放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李鸿章这样描述曾国藩在众弟子面前的老师形象:“他老人家又最爱讲笑话,讲得大家肚子都笑疼了,个个东倒西歪的。他自家偏一些不笑,以五个指头作耙,只管捋须,穆然端坐,若无其事,教人笑又不敢笑,止又不能止,真被他摆布苦了。”[插图]</p><p class="ql-block">和孔子一样,曾国藩内心深处很热爱教师这个工作,甚至比做官还要热爱。曾国藩曾说过“君子有三乐”,其中之一便是“宏奖人才,诱人日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晚年李鸿章更亲口对曾国藩的孙女婿吴永说过这样一段话:“我老师实在厉害,从前我在他大营中,从他办事,他每天一早起来,六点钟就吃早饭,我贪睡总赶不上,他偏要等我一同上桌,我没法只得勉强赶起,胡乱盥洗,朦朣前去过卯,真受不了。迨日久勉强惯了,习以为常,也渐觉不甚吃苦。所以我后来自己办事,亦能起早,才知道受益不尽,这都是我老师造就出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公每日清晨辄起,食后行三千步。步毕乃治公犊。少奏疏批牍书札,皆手自为之,事毕则与幕友围棋一局或二局以为消遣。棋毕即读书两卷或三卷。有客至,随时召见。午后亦如是,晚亦如是。日以为常,虽佳节时令无稍变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李鸿章对恩师在幕府期间的教诲,是感激终生的。李鸿章说:“从前历佐诸帅,茫无指归,至此如识南针,获益匪浅。”[插图]他说,“吾从师多矣,毋若此老翁之善教者,其随时、随地、随事,均有所指示。”还说,他后来办事,“亦能起早,才知道受益不尽,这都是我老师造就出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国藩说:</p><p class="ql-block">将帅之道,即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也。待弁勇如待子弟,常有望其成立,望其发达之心,则人知恩矣。[插图]</p><p class="ql-block">就是说,做将帅的,一定要帮助下属立业成才。对待下属,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从内心里希望他们发展得好,这样,他们才会从内心感激你的恩德。</p><p class="ql-block">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比如左宗棠用人,喜欢使之盘旋自己脚下终生不得离去,所以往往并不出死力为部下保举。终其一生,左宗棠提携起来的人很少。他的部下中,没有一人后来担任朝中一、二品的文官,在地方出任督、抚的也很少。</p><p class="ql-block">而曾国藩在保举下属方面非常尽力。他的幕僚大部分都在幕府成材,然后成就自己的事业。薛福成说:</p><p class="ql-block">自昔多事之秋,无不以人才之众寡,判功效之广狭。曾国藩知人之鉴,超轶古今,或邂逅于风尘之中,一见以为伟器,或物色于形迹之表,确然许为异才。平日持议,常谓天下至大,事变至殷,绝非一手一足之所能维持。故其振拔幽滞,宏奖人杰,尤属不遗余力。[插图]</p><p class="ql-block">曾国藩的幕僚出幕后官至出使大臣5人,军机大臣2人,尚书2人,大学士2人,侍郎3人,北洋大臣1人,总理衙门大臣1人,总督16人,出任总督30人次,巡抚28人,出任巡抚50人次。此外,还有布政使、按察使、提督、副将、道员、知府、知县,最不济也有候补、候选、记名之类。林林总总,不胜枚举。天京克复前后,湘系“文武错落半天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京期间,曾国藩曾经教李鸿章作文。在幕府中,曾国藩又曾教李鸿章做人。现在,他又给李鸿章上了第三课,建军。这是曾国藩教授李鸿章的最重要的一堂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然,对于李鸿章这个人的缺点,曾国藩看得也很清楚。曾国藩后来对李鸿章的评价广为人知:“李少荃(李鸿章号少荃)拼命做官,俞荫甫(俞樾也是曾国藩弟子,字荫甫,号曲园居士)拼命著书。”[插图]李鸿章是行动者而非思辨者。曾国藩是以学术和道义为基,李鸿章则是以事业和手腕为基。虽然都是翰林出身,但是李鸿章一生与理学无缘,身上那种粗野之气一直不能去除。因此曾国藩说:“李少荃等才则甚好,然实处多而虚处少,讲求只在形迹。”[插图]他是一个只能办事、不能传道的人物。然而人才无法求全,曾国藩说:“大抵天下无完全无间之人才,亦无完全无隙之交情。大者得正,而小者包荒,斯可耳。”[插图]对李鸿章这些缺点曾国藩只能接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曾国藩是一个善于总结经验人,他凭头脑打仗,而不凭血气之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企图在中国的“每一个山头和每一个山谷中都竖立起光辉的十字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漫长的平定太平天国战争中,曾国藩自述“心已用烂、胆已惊碎”</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