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号：505875354</p><p class="ql-block"> 昵称：熠熠牧歌</p><p class="ql-block"> 图：部分网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祖咏的《望蓟门》从先生的旧军用水壶里飘出来时，我正在擦拭曾祖父留下的青铜箭镞。记得那是腊月十六吧，先生带着我和孩子踏上西行列车——去阿拉套山下的边防部队，与戍边的兄长共度除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列车穿过河西走廊，窗外的烽燧残影与输电线塔交替闪现。孩子包里滑落的《西域图志》摹本，崭新的页面上，班超率三十六骑夜袭匈奴的墨迹还未干。先生与孩子讲着曾祖的故事：光绪二十六年，这位武举人带着半部《纪效新书》，在娘子关用戚继光阵法抗击八国联军。他指着窗外飞掠的汉长城：“戚家军的空心敌台，和现在舅舅哨所里的观察镜，看的都是同一轮月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当暮色漫过星星峡，来接站的吉普车辙印里凝结着冰晶。兄长特意策马踏雪而来，玄色斗篷扬起时，露出内衬绣着的“精忠报国”——那是母亲出嫁时的蜀绣被面改制的。他腰间佩着曾祖传下的龙泉剑，剑穗却系着现代单兵急救包，青铜与高分子材料在月光下泛起不同质地的冷光。兄长一脸黝黑，目光如炬，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满含柔情，把孩子举起扶上马背，“舅舅带你骑马去！”孩子兴奋地高呼：“舅舅万岁！”</span></p> <p class="ql-block">营区炊烟裹着椒香，哈萨克族炊事员正往烤馕坑贴羊肉包子。新兵们用雪砌的嘉峪关城楼上，LED 灯光线勾勒出汉唐时的垛口轮廓。文化教员小王调试着全息投影，霍去病河西大捷的场景在雪幕上复活，铁甲与迷彩服在数据流中奇妙地重叠。文书小刘捧着《西京杂记》惊呼：“原来汉代戍卒也腌制冰雪当冷饮！”</p><p class="ql-block">夜巡时分，兄长教我们辨识雪地里的踪迹：“这是北山羊新踩的冰窝，那是去年巡逻队埋的给养标记。”山风掠过先祖成吉思汗西征时的古道，携来唐代戍卒陶埙的呜咽。他忽然解下装有北斗终端的腕表，套在孩子手上：“元和四年，吐蕃截断河西，张议潮就是用沙州星图找到归义之路。”</p><p class="ql-block">电磁炉上的铜火锅蒸腾着多省乡味。蒙古族战士的马头琴拉响《敕勒歌》，陕西籍排长吼着华阴老腔“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声波震得钢枪上的冰凌簌簌掉落。投影幕布播放着家人视频，唐代敦煌壁画里的戍卒家书场景竟与现代影像无缝衔接。当来自广东的战士用粤语念起文天祥的《正气歌》，整座雪山都在共振。</p> <p class="ql-block">我在枪械库发现半卷《林则徐新疆勘界日记》，残页间夹着兄长手绘的边境线变迁图。泛黄的宣纸上，清末界碑与现在电子围栏的坐标精确重合，朱砂批注写着：“道光年间伊犁将军布彦泰在此巡边，今用无人机每周巡航三次。”</p><p class="ql-block">破晓时分，士兵列阵冰河。迷彩服与汉代绢甲、唐代明光铠的虚拟影像共同升起国旗，信号弹的红光染透雪原时，我分明看见霍去病的玄甲、左宗棠的楚军与当代戍边人的身影在国旗下融为一体。我颤抖着举起曾祖的德国造望远镜——黄铜镜身上“庚子赔款”的刻痕，正对着界碑上“1995”的激光蚀刻。</p><p class="ql-block">除夕夜，兄长将汉代戍卒的铜弩机模型塞给孩子，底座刻着王昌龄的“黄沙百战穿金甲”……</p> <p class="ql-block">今年除夕夜视频通话，兄长背后的虚拟沙盘正重现冯嫽持节西域的场景。他身后的智能哨塔与汉代的积薪烽火台在屏幕上交相辉映，钢枪与环首刀在月光下泛着同样的清辉。雪落在手机屏幕，与阿拉套山的雪汇成同一条银河。</p><p class="ql-block">案头《汉书·地理志》翻至敦煌郡：“正西关外有白龙堆沙。”恍惚间看见钢铁长龙钻山越岭，恰如我们曾经跋涉过的轨迹。窗外交警指挥交通的手势，竟与兄长曾训练新兵时的口令暗合。原来，每代人有每代人的关山要度，唯雪落边关的夜晚，永远飘着烤馕的麦香与《凉州词》的残韵。</p><p class="ql-block">雪，落在那年的边关，落在汉唐的烽燧，落在今天的哨所。戍边人的足迹在雪地上绵延成永恒的印记，如同青铜箭镞上的铭文，镌刻着家国千秋。</p><p class="ql-block"> 甲辰年除夕落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