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蛇年正月初四的晚上,窗外的鞭炮声隐隐约约、稀稀拉拉地传进耳朵。此时的我,努力打开记忆的闸门,搜索童年时代的年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童年的我,对过年充满了期盼与渴望。一进腊月门,就天天盼过年。在那个还没有日历、挂历甚至连个月份牌也没有的年代,我迎接春节到来的倒计时方式,就是在炕头边上的土墙上划上三十道竖杠,每过一天就擦去一道,直至除夕擦去最后一道,开始跟家人一起过大年吃年夜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对我来说,童年时代的年味之一就是穿新衣。那时的新衣全是母亲手工缝制,上面弥漫着浓浓的母亲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有我们四个孩子,我的哥哥、我、还有我的两个弟弟。要让这四个孩子都能在过年时穿上新衣服,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往往是一入冬,母亲就开始忙活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论起来,哥哥和我最赚便宜。哥哥呢,因为是家里的老大,而且比我大了足足七岁,那时已是家里的半个劳力,能替母亲分担很多家务。做衣服,自然是第一个给哥哥做,而且哥哥是家里的脸面,母亲一般都会去扯最好的布料给哥哥做衣服,甚至会跑到公社里的裁缝店给哥哥定做衣服。正在上高中的哥哥,穿上母亲给定做的“洋服”,还故意把锁边的裤角挽在外面,精神十足,自信满满。母亲也在哥哥的欢喜和村里人的啧啧称赞中,满足了虚荣心,增强了自豪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对我来说,不仅是家里唯一的女孩,而且是在哥哥7岁那年才出生,对父母而言大有如获至宝的感觉,宠爱和呵护倍加于我一身。过年了,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更是母亲的最大心愿。那时,母亲给置办新衣一般包括褂子或花棉袄一件,单裤或棉裤一条,棉袜和棉鞋各一双,当然还会买一条彩色方形围巾。小时候的我,扎着流行的两条小辫子,母亲还会给扎上新头绳(那时的农村还没有皮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做衣服的布料主要是母亲自己织的棉布,那时针织棉布或的确良、涤卡面料还是奇缺的东西,而且一般人家也买不起。即使是自家织的布料,也不是想穿就穿的。无冬历夏,就那么两身衣服换着穿,而且还是缝缝补补好几年。正是长个的年纪,褂子、裤子短了再接上一截,磨烂了再打上补丁,继续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两个弟弟的待遇比我差多了。因为他们一个小我四岁,一个小我九岁,既还不知道要好,又没那么好条件,所以他们的衣服基本来自哥哥和我穿不上的衣服改制的。就这样,由于母亲精心设计和缝补,每到过年的时候,两个弟弟也被打扮得很整洁、很精神。只是他们那时年纪小,还不知道和我争最好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候,我父亲在外地煤矿工作,是国家正式工人,有较高的固定工资收入,再加上母亲的善于理家且心灵手巧,所以每年都会把我们四个孩子打扮得像模像样,让每个孩子都开心快乐着。这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可算是风光一时、令人羡慕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这新衣的背后,凝聚着母亲的多少心血、多少心酸啊!一进冬天,母亲就盘算给孩子们做新衣的事情,而且还要紧张地着手做起来。白天因为各种杂事,无法静下心来做活,所以赶做衣服的活儿基本上是在晚上孩子们都睡觉之后完成的。晚上我从睡梦中醒来,总能看到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飞针走线的身影。有时候,母亲还会悄悄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拿出半成品的衣服让我来试试大小肥瘦是否合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脑海中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就是一天夜里我突然被母亲如泣如诉的哭声惊醒了。她边做针线边哭诉着“娘人家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让我自家一个人来带这几个小畜类,这日子咋熬下去啊?”“娘,你咋哭了?我不淘气了,我帮你干活”,我劝着母亲。“你醒了,娘也是不寻思为什么哭出来了,这样心里舒服点儿了。你快睡吧!我还得再忙一会儿,把这只鞋底纳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就这样忍着内心的孤独与寂寞,天天忙碌着孩子们的事情。直到大年初一早上的四、五点钟,将做好的新衣服放到每个孩子的枕头底下,再将孩子们一一唤醒“快起来,穿上新衣服,吃饺子,去拜年啦!”听到有新衣服,我咕噜爬起来、摸出衣服欢喜地穿起来,站在炕上高兴得跳着转圈。母亲赶忙劝我“傻闺女,别跳了。再跳就把炕跳塌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吃罢饺子,大人和男孩子们就开始出门到各长辈家里拜年。按习俗女孩子不出门拜年,同龄的要好的伙伴们就相约聚在一起聊天、踢毽子(我们当时叫踢茆。这种茆是用六小块等边四方布一片片对齐缝好再放进粮食粒儿串口而成)、跳房子、互送糖果和小火烧,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相互显摆和评论新衣服,譬如谁的更样子儿、谁的花色好看、谁的针脚细密……相互夸着、嬉笑着、追逐着。这时猛有一人将毽子踢上好几米的空中,大家举起并拢的双手去争接坠落的毽子,接着的欢呼雀跃,没接着的捶胸顿足,吆喝着“再踢一个、再踢一个!”</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五十年前的一件或一身新衣服,承载了我对春节的所有期盼和憧憬。四、五十年前的年味之一就是穿一身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再和伙伴们无忧无虑地玩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懵懂无知的我,一心想的是自己的漂亮、自己的快乐,哪曾知道为了儿女的心愿,母亲默默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一年一年的漂亮衣服都凝聚着母亲对儿女的浓浓的爱深深的情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乙巳蛇年之际,谨以此文献给为了儿女一生操劳却没享几年清福就早早过世的母亲。娘:闺女想您啦!如您泉下有知,祝您蛇年吉祥!幸福安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为那个年代没有照相机,过年穿新衣服的照片无法留念。此文添加一张相应年代的全家福作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