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18px;">(蛇的形象并不那么美好,我还是用厦大的山水草木插画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起十二生肖,很奇怪为什么没有猫,猫整天在人们眼前跑进跑出,爬上人的肩膀,甚至钻进人的被窝,和人亲近的程度总比老鼠多,更不用说令人望而生畏的蛇了。可能古时候中国只有虎而没有它的缩小版一猫(查询百度,说十二生肖起源于西周,而猫直到汉代才引进中国)。古人凭简陋的石器与木犁,在坚硬与贫瘠的大地上缓缓开拓耕耘,无时无刻与蛇遭遇,蛇或许成为古人歺桌上的佳肴,或许被它咬一口而丢了性命,因而蛇特别受古人关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写蛇的经典莫过于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者。”作者此文目的在于揭露“苛政猛于毒蛇”。世上如永州这般剧毒蛇还是不少,在动物世界中蛇属于特别可怕的物种。许多人只是在电影电视或者动物园中见过蛇,一辈子都没見过在自然环境中生猛而好斗的蛇,更别说经历过朝自己扑过来的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述各种遇蛇的场面我都经历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时候,厦门这个孤岛人们烧火做饭用的是木材和木炭,家家户户备有烧木材的灶和烧木炭的炉子。这些燃料大都分是从岛外木帆船运来的,小部分就地取材,怪不得那时岛内到处都是秃头山。直到厦集海堤筑成、鹰厦铁路通车带进大量煤炭,于是才有了后来的煤球、蜂窝煤等等煤炭制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记得那时家里买的木炭都是用竹蔑编成的竹筐装的,筐直径有成人腰圍粗,齐腰高。竹筐的网眼特别大,因为木炭是整颗树烧制的,一段段都很长,结结实实的捆在筐里,不用担心会漏岀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天,家里进了两筐木炭,我挤在大人跟前看热闹。木炭店的伙计扛着一筐木炭进门往地上一放,我一眼就看见一个网眼掉出一段绿色的“绳子”又立刻缩了回去,正想去把它拉岀来玩,那“绳子”竟从另一边钻岀来,大人们一阵惊呼“蛇,蛇…”,很快,蛇被大人打死了。他们说这蛇叫“竹叶青”,是毒蛇,大约是木炭产地闽西龙岩一带的特产。从此,我但凡看到奇怪的绳子都不贸然出手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再看到这种“竹叶青”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小学4年级时父亲猝然离世。鉴于父亲对厦大的贡献,学校决定划拨出一块修建父亲的陵墓的用地,就在五老峰脚下山坡上,面朝大海风景极佳(后来此地因计划盖留学生楼,墓地迁到厦大水库前一个独立的小山上)。父亲的同事们常常参加陵墓的修建义务劳动,我也跟着上山好多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次父亲的助手杨叔觉得正前方不远一块突起的大石头有些碍眼,一个人吭哧吭哧抡锄头干半天终于让巨石挪了窝。石头下有个洞,几条绿色的蛇交缠在里头,原来是个蛇窝。当年厦大五老峰竟有那么多蛇,难怪上山一路总是看到一条条蛇蜕的皮。山上长着许多带刺的藤,结的果比草莓小,当地人称作“虎莓”,可以吃。还有一种结果更小,名为“蛇莓”,想必是蛇们歺后解腻的佳品,我们见了都不敢动它,生怕惹脑了守护着这种鲜红小珍珠的蛇,突然草中丛窜出来咬你一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文革之前中学时期难得去野外放飞,文革中就不一样了,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其中有一阵子我和弟弟每天都去厦大国光楼找叶家兄弟玩,玩的内容不外是洗、放照片,曝光暗箱和放大机都是自制的。从国光楼回校外大生里的家都要经过南普陀西边那条小路。这路很有点名气,靠山这边有块海蚀花岗岩巨石,石中间有个只能容一个人钻过去的孔,称作“钻钱孔”,据说钻过孔就会捡到钱。厦门人去南普陀总喜欢鼓动小孩爬上去钻钻沾点运气。路的另一边是普南陀寺前左右两个放生池中靠西边的一个。有天黄昏,我们从国光楼回家,经过此地时,一条两米多长的蛇从“钻钱孔”那边冲下来,在我们眼前快速扭动着横穿小路,也许是想去放生池里吃鱼。不知我那时突然搭错哪根筋,想都没想捡起一块石头追了上去。那蛇一见,转头向我扑过来,蛇头到了跟前我用尽全力一扬手,石头恰好把蛇头砸得稀烂,蛇身立即扭成一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过后我自己都很惊奇,石头那么精确,只一下就命中蛇头,如果这一下没打中,手肯定被蛇咬上。大蛇出现往往是有原因的,除了捕食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大事一渡劫,这是许多神怪小说说的,一旦渡劫成功便成了神仙。眼下这蛇一下被我打死渡劫不成,难道我就是它的劫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我不会是属蛇人的劫数,我儿子也属蛇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别看我追杀大蛇时很“勇敢”,让我用手触碰蛇我却极度排斥,而我弟弟胆量就大多了。他两手把不停扭动的大蛇抓起来,蛇身蜷曲在身上、手臂上他都毫无惧色。我们一路走回家,路人纷纷闪避,脸上全是惊畏之色。他和他的朋友常在厦大河沟(不知为什么这河沟当年称作“华侨河”,可能和陈嘉庚先生创办厦大时的规划有关。 )里抓一种彩色的小鱼,俗称斗鱼,养在不同的玻璃瓶,让鱼隔着玻璃虎视眈眈对恃着。一旦把鱼放在一起,两条鱼身瞬间变得鲜艳异常,鱼嘴咬着鱼嘴斗个你死我活绝不放开。他们在抓这些小鱼时,手探入河沟的洞穴里常被水蛇咬,留下一排排蛇的牙印甚至是一排蛇牙(水蛇无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年哪有野生动物保护观念,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可怜那蛇。这么大一条蛇,估计在南普陀这佛家清静之地修行年头比我们年龄还大,也许那天正要渡劫幻化成仙,不料竟惨遭我的毒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下来更不幸的是,回家后剥去蛇皮,蛇肉用砂锅炖熟邀上几个玩伴三下五除二送进肚子。剥皮和炖煮自然全是弟弟干的活。蛇皮用明矾泡几星期后,我剪一段做了把二胡,起初二胡音箱用一个铁罐头壳。不用说二胡音色极差,竟有点像小狗叫,拉起来搅得所有人很心烦。于是又剪了一段做了把比较标准的二胡,那时有事没事我也学做点木工活。父亲活着的时候,常常拉二胡吹笛子多少培养点我们的音乐细胞,而我一开始毫无基本功就想上来“金蛇狂舞”、“赛马”。蛇狂舞马乱跑自觉很不着调,最后都放弃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很快就到了上山下乡插队的时候。在闽西武平的深山沟,有时晚上会想起这把二胡,不知如今它在何方,若是落在阿炳手里,来段“放生池映月” (绝非“二泉映月” )是否特别激越狂燥,代表那蛇的愤怒,还是平静悠扬,说明那蛇早就看破“蛇生”,精神上已羽化登仙,毕竟它修行多年沾了些南普陀的仙气,谁知道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下乡在武平县最北边。我们村子南边山坡有一个山洞,农民说从来没人进去过,据说里头住着一条长白头发的大蛇。问有谁见过没人说得清楚。小时候听父亲说闽西有祟拜蛇的信仰,他创办的厦大人类博物馆里有一座木雕的蛇神就来自闽西。想必这白发的大蛇正是守护本村黎民百姓的蛇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知青点住的是房东启基新盖的二层土木结构的楼房,楼房边是村子的破祠堂。村里死了人都会在祠堂正中停放一两天。祠堂西边的偏房是我们知青点11个人每天生命能量来源之所一厨房。生产队长道基用一节节竹子接成的水管从山边引来清沏的山泉。厨房旁边另一偏房我们养了一只托生产队长买来的小黑猪。有一段时间农村流行发酵饲料喂养,而我不知从何处看到一个知识点,说松树的针叶营养丰富,于是我们就用松树叶做发酵饲料喂这头可怜的小黑,把它养得精瘦。农民说,猪不怕蛇,猪吃蛇就象吃面条。小黒身材与猪迥异,倒象只狗,身轻如燕,稍一跃就跳出齐腰高的猪圈。每天早上我们厨房门口刷牙洗脸时,总是发现有几条怪异的小蛇(有的是红色的,有的花纹很漂亮)在那里出没,不知是被我们早歺的香气吸引来,还是祠堂驻守的魂灵把它们招来充作小黑的面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农村呆了两年之后,一天晚上,有人通知我去大队部找德善书记拿“调令”,其实就是上调回厦的通知书。吃过晚饭,我兴冲冲地去了。我们知青点住地离大队部不算远,大约4百米距离,一溜青石块堆砌的小路,路面的青石被行人磨得油光水滑。傍晚下过一阵小雨,我穿了双高统雨鞋。拿了“调令”回来走到离住地不远的大树下,一脚踩在一块大青石上,感觉脚下有什么动了一下,手电筒一照,青石上盘着一条不小的银环蛇。鞋子触碰到蛇身幸亏没压到它,因此双方相安无事。几天后我便动身离队返厦,那蛇是蛇神派去欢送我离开农村的特使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生活在我们人类周遭的一切生命,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意义,即便是象蛇那样让人看起来心理上很不舒服的品种。生物的多样性及生态平衡要求我们不要去惹它们,远离它们或许可以让我们之间相安无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5年春节于上李家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