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武汉】N0.2 鞭炮声声品年味

李秀成

文字 摄影 李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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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的早晨，我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天已大亮。窗外除了几声鸟鸣，什么声音也没有，既没有往日的人声，也没有汽车嗽叭声，显得异常寂静。我习惯性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除夕啊！想不到武汉除夕的早晨是这样的宁静与祥和！这对于喜欢安静的人来说，这样的除夕是再好不过了，它能让心灵放松，让忙碌了一年的紧张的躯体得到松驰。这样的年味是以前所没有的另一种味道，这不由得让我回想起故乡的年味。

　　“炮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老家过年，鞭炮是不可或缺的过年必需品，也是提高年味质量的主心骨，不管有钱没钱，每户人家都要准备至少放4挂鞭炮。

　　第一挂鞭炮在除夕吃年饭之前敬菩萨、敬祖先时放，大多在清晨，往往在天未亮时，有的人家为了争第一，甚至在时间刚进入除夕零点就开始放了。孩童时的我，除夕的早晨总是早早地被鞭炮炸醒。由于每家燃放的时间不一，所以，除夕凌晨到清晨的夜空中总是响着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而我躺在床上，闻着屋外的硝烟味和厨房飘过来的腊肉香味再也难以入眠。我家的第一挂鞭炮一般在天刚蒙蒙亮时燃放。那时，父亲将煮熟了的三牲（即猪头、公鸡、鲤鱼）摆放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烧上三柱香，在门外放响鞭炮，再向堂屋“天地君亲师”的牌位拱手作揖，以示祈祷，请求菩萨、祖先享用供奉，保佑家人平安吉祥。

　　第二挂鞭炮在除夕傍晚炸响。天傍黑的时候，父亲便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几人去祖坟“送亮”，那里埋着祖父、祖母和曾祖父。一般是在坟前烧一把稻草，放一挂鞭炮，所有去的人轮流作几个揖或跪拜磕头。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似是在唤醒逝去的先人，过年了，一家人也该团聚了；那稻草燃烧的熊熊大火，据说是为了照亮亡故先人回家团圆的路，因而这项祭祀活动便被赋予了一个专有名词叫“送亮”。我们都知道，这是永远都无法达成的愿望，然而，为了追求这无望的希望，我们年年如此，大家也都年年如此。我曾无数次亲眼见到几个舅舅每年除夕傍晚不惜走几里泥土路来给外公外婆“送亮”，也总见村里人给他们故去的先人“送亮”。父母亲去世后，给先祖“送亮”的任务便义不容辞落到我们几兄弟的头上，除此，我们还要给已故的父母亲大人“送亮”。

　　第三挂鞭炮，是在除夕守岁，进入新年的正月初一零点之时燃放，叫出行，这是典型的辞旧迎新，寓意辞去过去一年的忧愁烦恼灾难，迎接新年的欢乐和新气象，祈求前路平安吉祥顺畅。这时的鞭炮声炸得最响最密集，这是一场全国各地一齐狂欢庆祝的盛宴。

　　第四挂鞭炮大多在正月初一到亡故的亲人坟前拜年时燃放。在当地习俗看来，亡故的亲人虽然与我们阴阳两隔，但他们永远都是这个家庭的重要成员，永远都享有接受拜年的权利。如果哪家上一年有亲人去世，这家的亲戚和左邻右舍都要买上一挂鞭炮去他家拜年，叫“拜新年”。

　　燃放这4挂鞭炮，既有浓厚的仪式感，又有深刻的寓意。它除了营造气氛烘托出过年浓浓的年味外，还是中国春节传统民俗文化的代代传承，也是家族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充满向心力凝聚力的强有力的印证。燃放的这几挂鞭炮，不仅仅是一次娱乐狂欢，更大的意义在于，它是每逢佳节对亡故亲人的怀念，是与先祖进行的一次精神对话，春节的鞭炮恰巧成了沟通彼此的桥梁。

　　至于孩提时的我们，自然还不懂得燃放这几挂鞭炮的用意，往往在鞭炮燃放过后，争先恐后地在一堆堆鞭炮碎屑中找寻那尚未炸响的鞭炮。偶有所获，便喜笑颜开，将那“漏网之鱼”捏在手上，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点燃引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鞭炮甩出去，并捂紧耳朵。随着噼啪的一声炸响，我们的快乐也在这紧张刺激的燃放过程中得到最大的满足。

　　除此之外，那些家境好的人家还会额外购买一些鞭炮用于纯粹的娱乐。后来有了烟花，故乡过年的夜空中，便不仅有隆隆的鞭炮声，更有美丽的烟花。年味，便在这震耳欲聋的鞭炮炸响声和璀璨夺目的烟花绽放中被推向高潮。

　　1993年春节，正是孩子出生尚在月子期间，我第一次在武汉过春节，那年是武汉市第一次开始禁鞭。在禁放的日子里，自然听不到过年时熟悉的鞭炮声，因而此后过年，一般情况下，我都会带着老婆孩子去老家农村过年，感受那浓浓的年味。有一年我们没有回老家过年，恰逢武汉市由禁放改限放。为了观赏城市燃放烟花炮竹的盛景，我们一家三口特地赶到栋顶天台观赏。尽管深夜楼顶寒凉，但鞭炮声震耳欲聋，不绝于耳，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美丽的图案，广袤的夜空如一个巨大的舞台，似在为我们演奏一曲宏大的交响乐，让我们在这美好而热烈的除夕之夜陶醉。

　　然而好景不长，武汉市和全国其他大多数城市一样，再次出台行政规章，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炮竹。尽管禁鞭令已下，但春节期间还是会有胆大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燃放烟花炮竹。虽然我们积极支持政府禁令，但偶尔听到的这几声零星的炮竹声，多多少少也能勾起我对过去过年的美好回忆，从而得到精神上的慰籍。

　　说到底，燃放烟花炮竹是千百年来形成的中华民族春节传统文化的集体无意识。对烟花炮竹的禁与放，不过是现代文明与传统文化的博弈，在彰显现代文明的同时，不妨适当顾及和平衡一下人民群众对传统文化的尊崇和精神上的需求，因为它是中华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