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赏牡丹随想

宝盖木

　　广州过年，花城看花，在广州已经成为一种深入人心的生活方式。华南国家植物园连续多年在春节期间举办牡丹花展，因此，到华南国家植物园观赏牡丹也是广州人过年的一个固定节目。

今年，华南国家植物园的牡丹花展，共展出 1000 多盆 牡丹，有30多个品种，涵盖牡丹所有的9大色系10大花型，其中有黄牡丹、白牡丹、多色什锦牡丹等一些珍稀品种。按往年惯例，我于大年初一上午去华南国家植物园观赏了牡丹。



　　一到展区，就闻到了浓郁的花香，一丛丛半人高的牡丹枝头伸出一朵朵硕大的牡丹花，花色有红、黄、白、粉等，给人一种花开如海的感觉。品种繁多的牡丹花，一朵有一朵的姿态，一朵有一朵的特点，谁也不是谁的陪衬，谁又是谁的陪衬。它们或挺立枝头，或半掩于叶间，或低眉浅笑，或迎着太阳绽放，说不清是花朵点缀在叶间，还是绿叶衬托着花朵。姿态和颜色各异的牡丹花含芳吐蕊，仪态万方，争奇斗艳，如一个个仙女在人们面前展示着自己优美的身姿，让人们尽情地观赏，尽情地享受，这是牡丹对花城春节最动情的表达。

展区内挤满了看花的人，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拿着相机对着牡丹不停地拍照，相机快门的“咔咔”声响成一片。这么多花朵，这么多颜色，没啥说的，就是美。



　　说到牡丹，人人都知道它雍容、华贵、大气、脱俗，是花中之王，都知道牡丹以其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的花姿闻名于世。但是，它的出身并不算好。秦汉时《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牡丹味辛寒，一名鹿韭，一名鼠姑，生山谷。”对牡丹的别名“鹿韭”、“鼠姑”的含义，书中没有提及，人们至今亦难解其义，但听起来，这两个名字有着很浓的乡野之气。可见，它原来并不高贵，而是属于草根阶层。东汉时期，牡丹主要用于医药，治疗血瘀病。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说：牡丹虽结籽而根上生苗，故为“牡”（意为无性繁殖），其花红，故为“丹”。可以说，牡丹是在人们发现了它的药用价值后，才渐渐发现了它的观赏价值。“牡丹”这一名称的出现，标志着牡丹从野生变为栽培。

这么说，牡丹就是“养成系”的了。它没有梅兰竹菊那样深厚的文化家世，却偏偏最终成为花魁。犹如素人被培育成了超级明星，又如寒门子弟经过发奋努力而成为人杰，牡丹最后出落得国色天香、自带皇家气质，简直是一个逆袭的奇迹。这是因为牡丹是懂得感恩图报的，在年复一年的栽培过程中，它越来越不负众望，越来越明艳动人，让人不敢小觑。

　　牡丹暴得大名是在唐朝。那时，没有什么花能比雍容华贵的牡丹更能代表大唐气象，所以，每当牡丹盛开之时，上自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争相赏花，万人空巷，无不为牡丹的华贵所倾倒。就像刘禹锡在《赏牡丹》中描绘的那样：“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在诗人看来，庭院中的芍药花虽然妖媚艳丽但缺少骨格，池中的荷花虽然清雅洁净但缺少情韵，只有牡丹才称得上天姿国色，在开花时节引得无数人来欣赏，惊动了整个京城。诗人白居易也说：“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当时，牡丹成了国运昌盛的标志，养牡丹甚至超越差距而指向共同的审美，成为中国历史上最辉煌过往里最诗意的奔放。

牡丹之所以受人喜爱，最重要的是它的美。牡丹花朵艳丽，姿丰典雅，花型硕大，花香袭人，它美得秀韵，美得雍容华贵，美得绚丽妖艳，美得惊世骇俗，而且单株又能开出很多花朵，给人以花开富贵的感觉，能不是花王吗？它的美早已被世人所认可、所确定，因此，牡丹便成了人们的审美标准，成了人们追求美的文化趋向。历代文人墨客不厌其烦地写牡丹，画牡丹，唱牡丹，以牡丹为题材的书画作品数不胜数，牡丹之魂已经融入了华夏文化。这样，又不断升华了人们对牡丹的认识，牡丹便成了富贵、吉祥、国色天香的象征。

现在，没有人不赞美牡丹光彩耀眼的华丽，没有人会看够牡丹灿烂的笑容。广州人谁没见过牡丹呢？可是每年春节期间，大批游客不约而同涌进植物园看牡丹，很多人与我一样看不够牡丹，每年春节都去植物园观赏牡丹，可见牡丹是多么受人们喜爱！

　　牡丹在富丽堂皇中还多了磊落和坦荡。牡丹不慕虚华，每年绽放一次，花期只有短短的几天。它不开，则安之若素；开，就倾其所有，挥洒净尽；落，就落得华丽明朗，酣畅淋漓。它积蓄了整整一年的精气，在短短的几天中，轰轰烈烈地迸发出来，开得玉笑珠香，开得倾国倾城，开得国色天香，每一次绽放，都是生命最完美的呈现。

它的花落更是令人感动。我目睹过牡丹的花落，那情那景深深印在了脑海里，至今难忘：一阵清风吹来，妖艳鲜嫩的盛期牡丹忽然整朵整朵地坠落，绚丽的花瓣铺散一地。那花落地时依然鲜艳夺目，如同一只奉上祭坛的大鸟脱落的羽毛。看到此情此景，我深深为之动容。牡丹没有花谢花败之时，要么烁于枝头，要么归于泥土，它跨越萎顿与衰老，由青春而死亡，由美丽而消遁。它虽美，却不惜生命，即使告别也要留给人最后一次惊心动魄的体味。

　　关于武则天贬牡丹的传说故事，更是让人对牡丹心生敬意。关于牡丹花的传说故事自古就有，流传最广的无疑是武则天贬牡丹于洛阳的故事。传说，大唐天寿二年腊月初一，京城长安飞起鹅毛大雪，天气极寒，武则天饮酒作诗，乘兴醉笔写下诏书：“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武后旨意不敢违背，一夜之间，百花顶着雪花盛开，唯有牡丹不违时令，闭蕊不开。武则天盛怒，遂将牡丹贬出长安，发配至洛阳，并施以火刑。惨遭火刑的牡丹如焦炭，却根不散，那些被烧焦的牡丹得洛阳水土滋养，竟在严寒凛冽中依然挺立，来年春风劲吹时，花开更艳，被民间誉为“焦骨牡丹”。后来，洛阳牡丹因此驰名天下，被赞为花魁，民众赞其傲骨，尊牡丹为花中之王。

传说中的牡丹不畏武则天的权势，不苟且，不俯就，不妥协，不媚俗，不随人俯仰，不仰人鼻息，而是遵循自己的花期、自己的规律，顽强地坚守自己的个性，这就是牡丹的傲人风骨。它开落只应天时，不承欢人势，拒绝是为了坚守，拒绝是因为执著；它执著于对独立矜持的自我个性的追求，执著于对自我生命质量的尊重。因而，牡丹又象征着高贵、高洁、高雅的精神品质。

牡丹因被贬而增值，因被贬而名声大噪。许多诗人所写赞美牡丹的诗，表面看来是在赞美牡丹，其实是在赞扬像牡丹那样德才兼备的正直之士，正如牡丹是花中之冠，这些人也是人中之冠。我由此感悟到，富贵与高贵只是一字只差，同人一样，花儿也是有品味高低的。品味这东西为气、为魂、为筋骨、为神韵，只可意会。我叹服牡丹卓尔不群之姿，更仰慕其品味之美。

　　我在牡丹展区观赏了一个上午。我被多色牡丹惊艳了，被红牡丹温暖了，被白牡晃眼了。我幸运地看到了一株稀有的绿牡丹，绿是真绿，它的颜色近似叶绿；看到了黄牡丹，它的花瓣晶莹剔透。这里有看不厌的牡丹，赏不尽的美，闻不够的香。

离开牡丹展区，我又观赏了本次展出的来自海外的热带兰、植物园自主培育的各种兰花，以及 世界名花——郁金香。

我意犹未尽，流连于花间不愿意离开，虽然不舍，但还是得舍。在我离开展区时，看花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地在往展区涌入。

2025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