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妮】温哥华的反复道歉

陈燕妮

市中心的凯悦

此事亦宏亦微。

从苦寒班夫只飞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加拿大温哥华，去之前就知道市区蛮小，既在全球最宜居城市名单中排名前8，也在房地产最难负担城市名单中排名前10。

登机楼旁简明清爽的轻轨列车分明只用了25分钟就把我拉到最市中心的位置。一路所见，此城的精致远超我所预估，这里有着北方的气温和南方的水系。

城挺拧巴。

人挺错愕。

（温哥华是个多水的精致城市。）

因为有两晚过期作废的会员积分要用，下了轻轨我直接住进了市中心的凯悦（Hyatt Regency Vancouver）。

凯悦前台接待我的女士有些踌躇，说是已经看到我的会员存档一向是要“安静房间”，就让我做些等待，一旦有了这种房间就会给我短信通知。

对方同时说明，“不安静”的房间当时就有，要想“安静”就只能等待，时长无从保证。

我还是选要了“安静”，也随即开始度过在酒店周遭边混边等的垃圾时间。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正在某店试鞋的我接到了前台短信。

（温哥华市中心我住的凯悦。）

前台给出的“安静房间”乍看不错，面朝窗外死命眺望，就能看到窄成一线的水色，权算“海景房”了吧。

哪知还没安静5分钟，忽然听到不知打哪传来的类似电钻声声直捣魂魄，这种随意而起的至恶怪音说来就来，折寿感太强。

我立即纳闷，这竟可以算作“安静房间”？

这不科学。

（凯悦窗外使劲看就有海景。）

办理入住时，前台曾经告诉我房间里会有两瓶免费饮水，进屋之后却遍寻不到，只在冰箱门的内壁看到每个脖子上都套着斗大“$6.75”的两瓶水，我相信只要你敢喝下它们，$6.75x2就是你的代价，相比这里超市中12瓶只需$3上下的饮用水格局，还真惨痛。

理论上说，除非瘫痪在床或者公款消费，不然没有理由不顾一切地专喝如此天价。

（酒店收费水都会有所标明，以防“误食”。）

想打电话至酒店“服务中心”之类的地方问询，但见简易键盘上只有着少许条目，通往的部门可选寥寥不说，概念也颇模糊，需动用极大判断力猜测自己的麻烦该归哪键管辖。

一咬牙按了第一个直拨键，电话被某位声音极小也完全不知其所云的女士接起，搞了好几个回合才勉强确定，我只要把水瓶子上的收费$6.75标签撕了一扔就可免费去喝。

（酒店房间的免费水大多也有明确说明。）

兹事体大，我怕听错，按照如此连猜带蒙的指点去撞大运，水贵还在其次，得到的冤屈感必旷日持久。

我在此后因为“电锯声”原因也曾致电，同样声音极小同样不知所云的对方跟我也是连猜带蒙地明确，那是我房间楼下的整一层都在装修，一连多周每天早9至晚5天天如此。

神了。

（未经雕饰的凯悦酒店大堂。）

没有水喝外加“整一层”电钻噪音入耳，我只能再次选择去街上游荡，想要“安静”，晚上5点之前不该回来，那这酒店房间在整个白天就算没订。

下楼时路过前台，不免好奇去问，曾经久等“安静房间”的我为什么最终会得到一个电钻房？说好的有免费水这事，为什么只看到冰箱里面有着标了天价的两瓶？

我想知道这里面的逻辑在哪里。

（进店时看到迎春的花和灯正准备就位。）

前台对方还是那个对方，听到诘问先是一愣后是支吾，未几干脆直接建议我“找经理谈谈”。

这时轮到我跟着一愣，这种层面的主动建议还真别开生面，我推辞了两个来回，因为这毕竟是在把事端升级，对我而言虽然还真有点求之不得，但对前台人员却未必有利。

但对方还是再三以“经理会说中文”说服了我。

我事后觉得所谓“找经理谈谈”，相信是经理自己的要求，这能使其迅速得到最鲜活的客人意见。

这很科学。

（晚上回店时看到迎春装饰已经完工。）

经理果然国语不俗，竟是位祖籍台湾的40多岁中年人，听我简单说完自己的迷惑，一再致歉并立即决断，免费水立即送上门，电锯房马上换一间，而且他说着说着就开始签发一份特批免费早餐券给我。

他并仔细记下我两次拨出都嫌声音太小也听其不懂的电话拨出时段，我知道他可能会由此追责值班人员。

我纳下免费水，推了换房间（因为不想折腾），最终拒绝了免费早餐。第一，“找经理谈谈”不是我的本意，反映不满也不是为了免费吃喝，而且这会使我的投诉涉嫌有所图谋而面目全非。第二，我从来不吃早餐。

和经理又是一番推让，结果他以“就当请你为我们的早餐提提意见”为由将我说服，这让我感叹亚裔主管统领身手的新奇独到。

（也被装饰了春节红灯笼的酒店前台。）

翌晨真的去吃了免费早餐，实话说餐品极为简单，不外鸡蛋、培根和短肠之类老几样，猜都能猜到。临到结尾，当我正要把一叉子蓝莓送进嘴里，面前忽然出现一位陌生女士，她弓腰对我说是“我们都知道你昨天的遭遇了，请多多原谅。”

怎么就都知道了，上上下下？

我颇过意不去，小小的入住不快，一再获得道歉乃至补偿，亚裔治下的细腻与贴心步步温润我心。

这真的很科学。

（正吃早餐又遇道歉，很难不感动。）

著名的房子

温哥华孟公主的房子地处幽静，当年这里随事件爆出成为轰动一时的“公共场所”，事发时的长枪短炮、事发后的各路窥探，不断搅动这里的池水。

此房所属区域为Shaughnessy，加拿大人将此地称为温西这个全城地产王冠上“最耀眼的明珠”。

不得不说这颗“明珠”距离人群嘈杂远近适度，下了轻轨还要乘巴士解决第二段公交，且须连乘25站一路而往。

（从街面上看过去的著名房子。）

（房子近景全貌。）

地产网站记载，此房的最后一次交易发生在2016年，买入价为1500万加元。如今9年过去，房屋估值摆动不大，为1547万加元。

实话说，与美国同等城市的同等价位相比，这房可算是物丑价贵。1997年建造的它房龄不嫩、样貌陈旧，距今也快30年了。温哥华多雨，有时会连下N周，对房子的冲刷摧残也恐怖真实。

（房子的左右两侧大门。）

（房子在地产网站上的估值资料。）

房屋所处街区树多，值此隆冬看过去也还枝杈横梗，想来在春天里必茂盛得举目葱茏。

根据公开记录，此房产于2016年5月31日以1500万加元的价格交易，此后再没有过任何买卖记录。

2024年10月，该房产曾以1900万加元的价格挂牌出售，室内景观一概上网，虽然最终未有成交，这却使外界得以一窥房内华贵。

孟公主早于2021年9月回国。

（房屋2024年尝试出售时公开的内部装潢。）

房产占地约21,588平方英尺（约2,005.59平方米），拥有8,170平方英尺（约759.04平方米）的居住空间，7间卧室、7.5间浴室。

从街道上看，主楼二楼左侧房间有着红色摆设露出一角，在阳光照射下全无怨言，加之庭院中花草树木乃至铁门外呼叫设备规矩整洁，这房看来从未赋闲。

（整个区域显得安静高雅。）

附近某些街上正有若干邻居玩命盖房，木凿铿锵传遍四下。四下走动时，也有外形怪力乱神的建筑品种偶入眼帘，伴随建造声声，庄谐兼具。

偶尔各工种稍停，街道重回静谧，但见前后左右只我一人孓然独行。

（附近邻居好几家都在重新建房。）

花点小钱天南海北

温哥华巴士司机的开车生猛真有点“底层互害”的意思，不少转弯横冲直撞，起停也多见狂躁，车上乘客时时需要慌忙自稳。

公交巴士站点频密，使得巴士刚起步还没飞起来就又要停下，我最长的一次是去比列治文更南的渔人码头，总共29站，和一群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沧桑老人把402这部巴士从头坐到尾。

（温哥华巴士多半开得很猛。）

与市内巴士大有区别的是温哥华轻轨，当地人称为“天车”，大约来自其英文大名“SkyTrain”的直译吧。每个站点的天车告示牌都会标明下3趟车的抵达时间和去向，简单明了得乘客连问询导向都没有了需求。

最值得骄傲的是温哥华天车除车厢清爽、站台洁净、票价便宜，竟然还是全球首个无人驾驶的轻轨。

（天车站的各种设施简约明了。）

温哥华天车系统于1985年启用，是世界上最早的大规模、无人驾驶、全自动的城市轨道交通，由加拿大庞巴迪（Bombardier）公司开发的 ART（Advanced Rapid Transit） 技术支持，采用 SelTrac CBTC（通信式列车控制） 。

天车由城市的交通管理中心（OCC）实时掌控，运行间隔可长可短，在高峰时段可达90秒至2分钟一班的频率。

在温哥华无人驾驶天车运行多年之后，迪拜、伦敦、东京、巴黎和新加坡等地也开始采行此道，但很多都只是超小规模或在个别线路使用。

（温哥华所有3线天车一概无人驾驶。）

（天车线路涵盖了市内绝大部分重要去处。）

一旦知晓天车完全无人驾驶，我每次上车都会隐隐心慌。想想看，一列有头有尾的运载装置在漫无尽头的铁轨上滚滚而来又呼啸而去，还真有点白日见鬼的感觉。

温哥华天车共有3条路线，总设53个车站，营运总长度为79.5公里。如果不想花时间去搞清全市区内乃至跨区票价，买一张公交全日票（Day Pass）既可随便上天车也可随便上巴士也可随便上轮渡。

（无人驾驶的天车车头竟如此简单。）

最为可贵的是所谓“公交全日票”售价只有11块加币（折合55块人民币），是张小硬纸片，这一天城里城外山高水远就可凭它随心暴走。有时在市中心混着忽然想吃列治文华人区出了名的好中餐，这张便宜纸片20多分钟之后就能带我去到要去的桌边。

在列治文，一下天车你就会撞见满坑满谷的花式中餐厅，它们沿着街面塞满每个商业小区。这里香港老牌移民奇多，早带来考究的港式餐饮，加上后来的台湾和大陆移民涌入，任你天南海北的口味都能对接舌尖上的各地。

（天车在路面出现时的高架轨道。）

更而且最近多年加币汇率持续不振，阴差阳错创造了温哥华物美价廉的吃喝江湖。而这仅需公交全日票的区区代价，一张纸片天南海北。

温哥华的沁人心脾，此为天大助力。

（温哥华要价仅11块加币的公交全日票。）

告别严寒

从班夫到温哥华再到洛杉矶，每个城市都会递进着温暖十几度，越到后来，酷寒和冰封的记忆渐次模糊，有时竟会怀疑它们到底来过没有？

在温哥华的最后一夜，我把厚厚的羽绒服放入箱中，即将回到宛若春天的洛杉矶，这玩意下次再用不知会在什么时候。

（在温哥华机场拿到E登机口的登机牌。）

在温哥华机场（YVR），拿到登机门在“E”区的登机牌，到了地方才知道这个独辟一域的处所，是设在加拿大的美国海关。

官样地说，这是美国出境预清关区（U.S. Preclearance），前往美国的旅行者需要在此通过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CBP） 的入境检查，所有核查人都是美国政府官员。

（E登机口的检查区域。）

过关简单，也就是几句聊天。才刚走过他们，迎面正逢两扇小门，上书英文、法文和中文并存的“欢迎来到美国”。

这真够魔幻，虽然人还在加拿大，但走过此门，可就算是到了美国。

（才过检查就看见“欢迎来到美国”的字句。）

可我必将时时怀念温哥华这个多水之城留给我的过目难忘，以及它五光十色的落落大方。

记得从温哥华凯悦住满两晚离开之后，我转去同在市中心的温哥华费尔蒙酒店（Fairmont Hotel Vancouver）。建筑很老，窗户小小地开在了房间尽头的右侧，慢慢走过去无意间瞥了一眼窗外，赫然看见我的凯悦就在眼前。

（我费尔蒙窗外的凯悦。）

我站在窗边停留良久，举目可见阳光氤氲就在眼前点燃频仍的潮湿，很难说清这是巧合还是命定。

就好像整个温哥华的真实与谦逊，执意随我长驱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