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提起爷爷,我这脑子里的印象就跟隔着一层雾似的,模模糊糊的。那阵儿我也就四五岁的年纪,碎娃一个,啥都不太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爷爷是从陕北那旮旯,千里迢迢、翻山越岭来到甘肃武威的。在武威,他美美地生活了一阵子,具体时长我实在是记不真切咧,掐指估摸估摸,大概有一年左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爷爷的模样,我还能勉勉强强回想起来些。他个头不高,还不到一米七,五短身材的。到底是陕北人,那穿扮就是解放前陕北农民的那副土得掉渣、老实巴交的样子。在我的印象里,爷爷看着实实在在,可亲得很。他的腿脚,还用布裹着,走起路来不慌不忙,稳稳当当,一步一个脚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最瓷实的,就是他在我家住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我爸在武威二中教书,一家人就住在二中家属院。爷爷每天没啥事儿,就在院子里优哉游哉地闲坐,偶尔跟左邻右舍谝一谝,谝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有时候也会带着我在附近转悠转悠,虽说他平日里话不多,三言两语的,可我就觉着跟在他身边,心里头踏实得很,像吃了定心丸似的。</p><p class="ql-block"> 我爸在二中教书,他在学校有个办公室。那办公室虽说不大,可满满当当摆着各种书和教案,一股子文化味儿。我爷从陕北来到武威时,就住在我爸这办公室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爸爸办公室前头有好些树,都是榆树,就是咱西北到处都能瞅见的那种。这些榆树围成一圈,也就一米六七高。这树隔三岔五就得拾掇修剪,不然就长得七扭八歪、杂乱无章,难看死咧。每次修剪的时候,路边就堆满了剪下来的榆树枝,看着怪心疼、怪可惜的,因为没多会儿,就会被人扫帚一挥,扫走扔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爷平日里闲得发慌,就爱盯着那些人修剪榆树。有时候还跟学校里干活的工人谝闲传,打听这树的事儿。虽说他一辈子在陕北土里刨食,可对这些城里的树,稀罕得很,兴趣十足。那些日子,暖烘烘的阳光透过榆树的枝叶,稀稀落落洒在地上,斑斑驳驳的。我爷稳稳当当地坐在办公室门口的小马扎上,我就在旁边耍,时不时麻溜地跑过去揪一片榆树叶,兴高采烈拿给我爷看,他就满脸笑意,轻轻摸摸我的头,那场景,现在想起来,心窝子里还暖乎乎的,满是温情。</p><p class="ql-block"> 爷爷平日里清闲得很,没啥营生,就爱寻个地儿,坐在那些被人嫌弃扔掉的榆树枝旁。那一堆堆被弃置的榆树条儿,在旁人眼里就是没用的玩意儿,可在我爷爷眼里,那都是宝贝疙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他麻溜地捡起那些不要的榆树条,就靠着这些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材料,施展起他那令人拍案叫绝的手艺。只见他盘着腿,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眼睛里透着一股子专注劲儿。他编起篮子来,那手法熟练得没话说,手指上下翻飞,快得都让人眼花缭乱。那榆树条儿在他手里,就跟有了灵性似的,乖乖听话。没多会儿,一个精巧玲珑的篮子就有模有样地成型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他编出来的篮子,和现在街面上摆着卖的竹篮子乍一看有几分相像,可仔细一瞧,又带着股子独有的、说不出的韵味。现在那些所谓的手艺人,跟我爷爷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差了老大一截火候呢。大的、小的,各式各样的篮子,在他那双满是老茧却又无比灵巧的手下接连诞生,一个比一个精致好看,让人忍不住啧啧称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谁也没想着把这些篮子拿去卖钱换物。这些篮子,可都是爷爷心血的结晶呐。一部分爷爷大方地送给了左邻右舍,大家接到手,稀罕得不行,都夸爷爷手巧;另一部分,就留在家里,陪着我们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用了好久好久。每次我看到那些篮子,爷爷坐在榆树下,全神贯注编篮子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岁月悠悠,好像都在那些交织缠绕的榆树条里,留下了暖烘烘、满是温情的痕迹,怎么也抹不掉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