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朱全坤

美篇名：朱全坤美篇号：53777548 三人行 一记不得是在哪一年了。太湖西山。夕阳烁晶，为黛黑的山体勾勒出光灿灿的廓形；又为微澜的湖水，雕琢出片片的银鳞。一副逆光的山水，概貌历历，而要看清细部，则有点晃眼。湖水畔，山脚下，工经大学的师生们围坐在宾馆里布置晚间登山活动。正是暑期，师生们结伴来到这里，登山甩汗、交流休整，满满的青春气息。师生中有一位年青的张老师，发明了一种防风衣撑子；随手一挂，任多大风，衣撑子也不会被吹掉。这位张老师，带来一些样品，在师生中传看。晚间，前十名登顶的，各获一件衣撑子。师生们一阵欢喜。好！下面就请参加我校暑期活动的市领导讲话。活动领队陈老师忽然拨转了话题。市领导？刚才还轻松活泼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师生们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同行的三位陌生人。老施、小月、胡言，是在“康密体”机构工作的三位同仁，各有其职。老施是老机构了，受人尊敬；小月虽然年青，也算得上老机构了；只有胡言，刚从基层上调机构，资历嫌浅。康密体机构，层次不低，在当地属市级。市级机构之下，自然有很多隶属，工经大学正是其隶属。三位同仁随学校师生出行，来放松放松。被领队陈老师这么一突袭，六目相视。老施，还是你来跟同学们说两句吧。陈老师见他们三个相互嫌辞，便点了名：下面，就请信访处施处长讲话，大家热烈欢迎。师生们一阵鼓掌。老施躲不过了。各位老师，各位同学，老施开场了：今天，我跟大家一样，是领队陈老师手下的一名队员。陈老师点名让我讲几句，不讲不好。我长期从事信访工作，接待基层人民群众来信来访，便养成了说话低调、低速、低声的“三低”习惯。若大家果真如陈老师所言，要想听听市领导讲话，今天一定会大失所望。话到此处，师生间响起了轻轻的会心的笑声。“不过”，老施话锋一转：做信访工作的，都是有耐心，有耐力的。今晚登山，你们年青人，可别被我一个老同志，给拔了头筹哦。满堂哄笑，气氛一下子松驰了。老施也拱拱手，意欲就势收场。 师生们结伴来到这里 20200722太湖仅示意 二“施处长，我能说个想法吗”？是那位发明张老师。大家的目光随声投送，聚焦到张老师那里。“呃”，老施打了个格楞。他不觉得张老师会说什么，难为到他；他也不担心，他是高手了，有一套话术。只是今天，不是听意见，弄话术的场合。“请讲、请讲”。老施还是习惯性地保持开放、倾听的姿态。“我这个实用型发明”，张老师挥了挥手中的衣撑子，“广义来讲，也是对产品升级的一种合理化建议。希望能得到上级，得到施处长的支持协助”。老施微微地点点头，流露出的表情，带着些鼓励。我作为非职务发明人，已经在制造模具和样品上花费很多，具备了生产条件。但工厂只肯做加工，要我自已垫资，自己销售。我哪有这能力呢？这是我，也是这项发明的困境。张老师如是说。“我听下来，张老师，你是在生产资金和销售渠道上遇到困难”，领队陈老师适时插话：“但这怕不是施处长负责的信访工作的职责范围，应该另想办法才对”。陈老师向张老师提出建议，也想就此挡住张老师走信访渠道来寻求帮助。这路数不对，陈老师认为。按职场习俗。问题是个球，球被陈老师踢回给了张老师。张老师暑假随学校出来休闲，没想会遇到施处长，更没想能解决什么问题，便也不再说什么了。老施到底是市级机构的处长。陈老师虽巧妙地帮他挡了，但“广义上的合理化建议”，张老师可是有言在先的。借坡下驴，尽显驴样，那不是施处长。“陈老师说的，也对也不对。信访渠道，实践层面上讲，多为负面事件，负面情绪的上传；但道理上讲，并不排斥合理化建议。所以”，老施继续说道：“张老师不访就这项发明，写个报告递上来，让我们生产处的小胡同志看看，有什么办法推动一下”。老施边说边指了一下胡言。“哦，这位是我们的小月同志”。老施又指了指小月，算作介绍。好，好，我今晚就写，今晚就写。张老师忙不迭的。不用，不用。今晚好好登山，我们呢，来了，也要好好玩两天呢。回家再写不迟，再写不迟。老施关照。 来了也要好好玩两天呢 20200722太湖仅示意 三离开学校师生，康密体的三位同仁沿湖边闲步。夕阳依旧，山色依旧，湖光依旧。施处长，康密体好照顾信访处哟。这次又让你们随学校出行，居然没人参加，让我们俩外快了。是不是平时里玩得太多了？小月老机构了，半真半假，敢跟老施玩笑。这不，信访处又评为年度先进了。不该犒劳吗？老施反问。你们哪年不先进啊？不都年年先进吗。小月紧怼一句，又觉不妥，立马订正：造次了，造次了。这下，老施没有直接回怼，而是换了个角度：哎，还记得康密体全会上，领导是怎么说得吗？老施问小月。怎么说的？领导长篇大论，我哪记得。小月回。“据最近统计，人民来信来访案件骤增，说明什么”？老施学着领导的样子，来回扫视小月和胡言：“说明我们工作做得好。老百姓有什么怨气，有什么苦衷，有什么心里话，都愿意找我们讲，跟我们倾吐”。老施咽了下口水：“然后，换了个场景，领导又说了，‘信访案件历史新低，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工作做得好，把问题解决在了基层’。就凭领导这两下子，你说，我们信访处，能不年年先进吗”？三个人都笑了。施处长，信访处左右逢源，信访多了少了都是好，领导蛮偏爱你们的。胡言初来乍到，话不多，拣些顺水话说说。偏爱？你才来的，可能是真不知道。我的前任处长，竟是被那时康密体的老大，一个嘴巴子给打走的。老大？嘴巴子？老施的话，让胡言大为不解。哦，那时候，是有点乱七八糟。康密体不叫康密体，叫“攻八组” ；领导也不像领导，大家口称“阿大”。这个你懂的呀，就是本地话里“老大”的意思。小月帮着解释，像是给一本叫作《老施》的书作注解。口称领导“阿大”，会不会有点黑社会腔调？胡言这样疑问，没说。那……嘴巴子？老施的前任，打得一手好乒乓，便常陪阿大练球。小月继续作注：乒乓这运动，谁接不住球，球就落在谁一侧，谁就输，还要去捡球。你说这前任，任是由着自己超常发挥，惹得阿大起了性子，生生的一嘴巴子。 夕阳依旧山色依旧湖光依旧 20200722太湖仅示意 四还能这样子！？这里好歹是康密体机构哦，层级很高的。胡言被惊到。是不能这样子的，前任仅仅是大革命时期的个例。老施接了口：但信访处，在康密体里，地位不重要，那是真的，更枉论“偏爱”了。至于信妨案件多了少了都叫好，那是领导拿了信访说他们自己的事。领导的事，当然怎么都是好。其实呢，信访能做的，很有限。老施继续：一是保持“三低”，稳住“信访来访”的情绪；二是派单，把问题派给相关系统、部门；三是作统计汇总。哪个系统，哪个部门上访案件多了，这些系统、部门就会有压力，甚至于不惜进行“截访”，就是围堵截阻上访。施处长，我懂了。你今天算是把张老师的单派给我了。我又到哪里去帮他落实生产资金和销售渠道啊？胡言如此说，也是实在话。他才到机构，没什么头绪。回办公室问问你们处里老同志，生产处很有办法的。小月说话的特点，尤其会给人鼓劲。小月说得对。好的小发明，生产处有的是办法把它促成。但是，老施停顿了一下：但是，张老师回去后会不会向信访处递交报告，还不见得。陈老师通常会劝阻张老师不要走信访通道，因为信访事实上成了负面信息的上传通道，还要统计汇总，各级基层都头痛。那这实用小发明，到底也是件好事啊。小月似乎有点不舍。不是讲“好事多磨”吗？亏你小月还是个老机构！老施说：你小胡才来，如果想“磨”，那OK。如果一时还上不了手，这两天就千万要避开陈张两位老师。他们一合计，单独找你，既想躲过“信访”的负面认知，又想促成小发明。那你就别再说是我给你派单了。我听施处长的，听施处长的。这回轮到胡言忙不迭地点头。既然信访类同负面了，那为什么不在信访通道之外，再弄一个合理化建议征集通道呢？基层金点子，就比如这衣撑子，还是很多的呀。小月说。这个想法好！像个老机构的样子。老施把小月夸奖得喜不孜孜的。又接着说：我也在想这个事情，总也觉得一时想不周全。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他们三人沿湖岸来到一个岔道口。在上岔道离开湖岸前，他们站定在湖边——看夕阳依旧，山色依旧，湖光依旧。“你们看这太湖西山，夕阳下逆光，轮廓历历而细部混沌”。老施似有所思，在借题：我们为基层解决问题，也就把握个大的方向。很多细节，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像张老师这样的个人非职务发明，太多调用机构资源，会不会反尔成了“公器不当”？小月和胡言无从回答。你们总会有那么一天，接手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的提案派单。老施望着夕阳中的湖光山色，忽然岔远了话题。晚间登山，三位同仁始终走在一起，落在后头。最终师生照顾他们，每人获赠一件衣撑子。后来，康密体确实没有收到张老师的衣撑子报告。 上了岔道就要离开湖边了 20200722太湖仅示意 五不知道过了多少年。那年头，上下班高峰时段，交通拥堵不堪。公交车站台上，一些市民，挤不进公交车，却又死命地扒住公交车门不放；因为放过这一趟，下一趟还是如此。于是，公交站台上，就安排一些人手，戴着红袖箍，把吊在公交车门口不愿放弃的乘客，使劲地往车厢里推。一二三用力；一二三用力；带着节奏，最终把个公交车厢．塞成了沙丁鱼罐子。这还没完。还没到下一个站点，车厢内就开始混乱。刚上车的人，把个车门口塞得严严实实，而要下车的人，穿山甲那般，使着劲子往门口钻。“不好意思，请你往中间挤一挤，我好下车”。“不行呢，我还有两站路也要下车呢”。这位乘客早早地占据了下车的有利位置。“两站路，不是还没到吗”？“到了，就怕挤不出来呢”要下车的乘客一个向前猛力。“哎哟，挤死我了”。不知是哪个乘客叫了一声。当年为了提高运力，公交车基本都是前后两节，中间通过转动底盘相连。这样既扩大了车厢容量，也保持住转弯时的柔性。这样的公交车在同一侧有三扇车门。为什么不试试前后门上车，中门下车的规则呢？小月是众多挤车客之一，便有了想法。说干就干，小月把想法落实成文案，来约胡言。 此时的胡言，手头正在处理一件市府办公厅转来的人民代表提案，涉及发电厂粉煤灰资源化利用。发电厂把煤块磨成粉，比面粉还细，燃烧迅速而彻底。燃烧后的煤粉，收集起来，行业内称作“粉煤灰”，堆存在海塘内，地坑中，污染环境。建火电厂就要找配套的灰场，是件头疼的事。康密体主持，召集相关部门，推动粉煤灰开发利用。开发利用需要成本投入，电力部门按比例出资补贴。随着利用扩大，粉煤灰有可能成为资源；利用企业和电力企业，便有了不同的想法。于是，胡言手中就有了两份报告：电力企业要求中止补贴，甚或把粉煤灰当资源销售；利用企业则根椐“谁污染谁治理”原则，要求电力企业加大投入。而胡言手中的那份人民代表提案，更从宏观角度出发，论述了要维护利废企业*的积极性；否则，污染成灾，良田变灰场。那我们一起去找找施处长吧，听听老施怎么说。胡言对小月提议。 *利用废弃物企业 拥堵的公交车谢网络图作者仅示意 六哦，我基本知道你们的意思了。这很好啊！老施说：一个讲公共交通，吃穿住行；一个讲生产环保，着眼宏观。来，让我再问问你们。小月和胡言相互看看，点点头。虽说我上下班近，自行车解决问题；但也看到公交车乘客吊车门的状况。你说说看，为什么实行前后门上车，中门下车，能解决交通拥堵？老施问。小月想了想：不能说解决，至少有助解决。主要是出于这几点分析。其一、上车总是要下车的，人流会自主从前后门往中门移动，方向一致，不形成上下车人流对冲。其二、人的动作，上车速度会慢于下车速度。两扇门用于上车，一扇门用于下车，适合人的行为配比。其三，从前后门上车后，就要往中门移动，准备下车。这一过程并不轻松，会引导短途乘客，以步代车。其四，车上人流不冲突了，疏导快了，上下车方便了，就能减少公交车辆滞站时间，提高运输效率。我这么想，是不是有点道理？嗯，这个措施，听起来简单易行，还不需要额外投入，是向管理要效益。到底是管理处的小月。老施说话间总不忘赞扬一下年青人：那接下来怎么呢？我想把这个建议交给信访处，交给施处长。小月说。交给信访处，然后年终统计在康密体名下？老施问。三个人都笑了。你呢？老施问胡言。我吗……，我是这样想的：生产和环境，它终归是一对矛盾，是无法偏重或偏废的。胡言停了下来。他怀疑自己的话头是不是离题太远了，但内心又认定这对矛盾只会不断发展，不断转化，不存在一锤定案。太具体了，反而难说透。继续讲，继续讲。老施催促。他觉得，发展和环保之间，可持续发展命题，永远是正确的，却又永远是个难缠的命题。只有居高，才能主动。他对胡言的切入点很欣赏。“再说了”，胡言得到了鼓励：“资源和废弃物之间，也是可以转换的，并非一层不变”。好，好。老施继以一连串赞扬打断了胡言：告诉我，转换的关键是什么？胡言陷入思索。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考虑发电企业和利用企业是怎样的关系；怎样答复代表的提案，但从来没有像老施这样直逼要害。 “关键是有效利用”。胡言到底在这件案子里浸润了这些日子，很快就有了答案，还满满的自信。你行啊！老施露出满意的样子：抓住发展与环境的矛盾是永恒存在的；抓住废弃物与资源是可以转换的；不伤害利用方；把握住这三条，你就不会陷入被动。胡言认真地听着。处理代表提案，一个是过程满意，一个是结果满意。代表不给你这两个满意，你是很难结案的。老施继续交代胡言：你可以把小月的合理建议转交给代表，尽量恭维他的代表身份，请他考虑把合理建议转化为提案。有质量的提案内容，很受代表欢迎。老施又朝向小月：你可以提建议，基层未必理会。让代表把合理建议转为提案，基层就必须作为。像胡言这样，他能不答复代表提案吗？所以，有了好的建议，还要敢于亮出身份。不必客气，身份越光鲜越好。不为显山露水，为好的建议能够落实。若自觉身份不够，借用别人的身份，借用代表的身份，共享合理建议，也是个好办法。听明白没有？老施问。其实我己经向公交部门投书过我的建议了，石沉大海，才来找施处长的。现在懂了，是身份不够。小月边说边把文案交给了胡言。 火力发电伴生废弃物 20220218九龙山仅示意 七人民代表在办公室接见了胡言。胡言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提案工作文档，放在代表面前。康密体领导非常重视代表的提案，专门开会研究，完全赞同代表提出的“保护环境，保护利废企业积极性”的观点，并指示我来向代表汇报。这里，胡言把平时口中的“利用企业”，说成代表提案中的“利废企业”，先入为主地把粉煤灰定义为“废”，比较符合代表提案的文字氛围。代表认真地听着，适时地点点头。不仅仅是发电，工业生产常常会伴生废弃物。这一发展和环保的矛盾会是长期的，甚至是永恒的。我们对这一矛盾的坚巨性有充分认识，努力找准发展和环保的平衡点，做好废弃物利用这门功课，不损害利废企业的积极性。胡言在康密体工作久了，学会这套语言了。那我们的平衡点在哪里？具体怎么平衡？代表问。平衡？——这意味着代表也是接受不一边倒的。胡言暗喜。通过这十多年研发推广补贴，利用粉煤灰制成的产品已经逐步规模化，具备了相当的市场潜力。因此，我们康密体研究认为，是时候让粉煤灰制成品完全市场化。这也符合当前减少计划内部份，扩大市场化部份的改革大方向。胡言边汇报边观察代表的反应，代表似乎尚无异议。刚才代表也问到了具体怎么平衡。我们这样设想：花五年时间，让电力部门的补贴递减归零；然后再坚持五年时间，无偿提供粉煤灰给利用企业，回馈他们的前期投入。这样有十年时间，相信利用企业能够实现平稳过渡。这里，胡言又把“利废企业”改回了“利用企业”。那为什么只是十年，不能是二十年？代表问。这对胡言，是个难题。这么说吧，胡言吱唔着：我们也看了利用企业和发电企业各自提供的主要财务数据，但没有启动审计。因为即使有了审计结果，什么样的结果可以全面市场化；什么样的结果需要维持补贴；补贴多少？多久？这方面既缺少立法，也没有明文规定；还是要靠康密体协调，凭经验拍板。胡言停了下来。他观察到代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您是人民代表，很崇高的。如果您觉得二十年更合适，我可以把您的意见带回康密体，并建议康密体邀请您参会，听取您意见后，再做决策。毕竟，胡言又停顿了一下，他要把话往更扎实里说：毕竟，康密体凭经验拍板，把十年分成两个五年，是在取整数，是有点拍脑袋的。这倒不必了，这倒不必了。代表赶着紧地回退：我只是这么一问，想知道为什么要定在十年上。如果一定说要二十年，我也摆不出个道道来。 代表在办公室接见谢网络图作者仅示意 八胡言感觉可以收官了，但还有小月的任务。其实，康密体的十年，也只是这么一说。因为在位置上，虽只是一说，也就定了。同样的，有些合理化建议，普通人讲不中用，而通过人民代表提案，就好办多了。听你这话，往提案上扯，像是有备而来。代表说，望着胡言。胡言耳朵边响起了老施的声音：能形成好的提案的内容，代表们是欢迎的。不愧是个老机构！胡言心中赞叹。“代表就是代表，什么也瞒不过代表”。胡言记着老施的交待，多加恭维。康密体一位热心公益的同仁，有一个改善当前公交车拥堵的合理化建议，想通过代表提交，不知道妥当不妥当。胡言说着，就把小月的文案递给了代表。很好的建议吗！代表扫阅了文案：民间金点子很多，这可以算是一个。这样的金点子，从管理着手，无需额外投入，一定很受公交部门欢迎。已经向公交部门书面提出过了，没回音。胡言继续往下说：现在有个什么不满意的，通过信访抱怨，很当回事，有限定的回复时间。而积极的、正面的合理化建议，倒像是缺少上传管道。就算自作主张投信，人家也不当回事，石沉大海。胡言说着说着，便带了怨气：提合理化建议，还不如抱怨。好，说得好，抱怨得好！代表提高了声量，像是它乡与故知，频加赞赏：你这种说法，本身也是一种抱怨，而这种抱怨又相当于合理化建议：呼吁除了有负面吐糟通道，也要有正面建议通道；也要为正面建议设定答复时间。代表喝了口茶，意犹未尽的样子：现在的一些干部，整天混日子。他们不在乎合理化建议，是不求有功；他们按时回复负面吐糟，是但求无过。这种工作态度，怎么做得好事情！怎么开创新局面！代表有点亢奋，又忽然调转话头，可能是怕扯远了不好，问胡言：那张提案处理流转单，你带来了没有？带来了，带来了。胡言指了指刚才放在了代表面前的提案工作文档。代表拿过文档——虽然已通过语言交流了解了康密体的处理意见——很认真的阅读。代表阅读当口，胡言不敢松懈，继续说道：生产和环保是一对长期矛盾，康密体的决策都是当前的，阶段性的。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康密体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既定了的，转眼又跟不上发展，也是常事。好在可以修订，可以重来。若真能有效管十年，算是很长了。至于更长远的事，还是让后来的人处理吧。您说呢？代表边读边听，没有接口。然后，拿起笔，在提案处理流转单的“处理结果”和“处理过程”两个栏目中，各各签注了“满意”。代表把提案工作文档还给了胡言，把小月的文案收进了抽屉。是胡言告辞的时候了。后来，公交车前后门上车，中门下车的规则真的推广实行了。这与小月的合理化建议有多少关系？没人追问过。但胡言一口咬定是小月的金点子长成了金菓子。所以，小月就此欠下了老施和胡言一桌答谢餐。 签注“满意”二字谢网络图作者仅示意 九到了2024年。小月联系胡言，说是要在2024年的最后一天，请胡言回家看看。曾经，职工住房由职工所服务的单位安排解决。老施、小月和胡言，白天共同在康密体办公楼里上班，是同仁；晚间又共同在康密体大院里居住，是邻居。这么多年过去了，三个人都退休了，胡言也早就搬离康密体大院了。回家看看？看什么呢？小月没说。看看就看看吧，也是该回去看看老同仁老邻居了。胡言这样想。这天，2024年的最后一天。康密体大院，阳光灿烂，树木葱茏。大院的门口，来了很多人，喜气洋洋。尤其地，胡言见到老施和小月，西装领带，格外隆重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胡言曾经的居住屋，就在大院的大门口，也是装扮一新；还多了一块牌匾：市民合理化建议征集工作室。怎么一回事？胡言似有明白。老施一辈子从事信访工作，也力言要为合理化建议开辟通道，今天看来真是落实了，不容易。果不其然，小月让胡言回家看看，就是来看“合理化建议征集工作室”开幕的。工作室的主人当仁不让，是施处长，老施。老施在开幕式上热情介绍了工作室开幕的前前后后；合理化建议的形成、提交方法和注意事项；并以“建言有我”的主人翁态度号召大家多提建言。开幕式上，小月也是当仁不让，现场提出了两项关于本地交通设施的改进建议，并把建议交给了老施；成为工作室征集到的首二件合理化建议。小月深有体会地说：有了好的想法，还要充分利用工作室这一畅达通道；还要借助施老师的经验影响和美誉，我们的金点子就不愁长不出金菓子来。此时的胡言，身处工作室——曾经的居住屋，听老施和小月侃侃而谈，便想起了太湖西山；想起了康密体的工作经历；想起了小月还欠着的那一桌答谢餐，满满的全是回家的感动。 Al模拟开幕图原图20241231由现场人员拍摄共享 注：本文太湖图片并非与师生同行那次拍摄 20250201夜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