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春风皆过客 你携秋水揽星河

武恩奇

　　任我们百般不舍，也抵挡不住岁月匆匆流逝；任我们百般不愿，也抵挡不住我们渐渐老去。

人这一生，总是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和意外，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迫不及待。曾经格外主要的人，也有疏远的一天；曾经无比闪光的记忆，也有遗忘的一天。

路过的是山水，带走的是风景。走过的是道路，领悟的是人生。

　　孤独，是一生中的一种常态，生命中曾有过的所有绚烂，都将用寂寞偿还。低头仔细去观察路边盛开着的花朵，它们不言语，活得活色生香。看山间树木葱茏，它们向着阳光用力生长，长成了自己的模样。我细细品味生命中的孤独，原来如此。

人生如梦，岁月如歌。心，历经百转千回后，沉淀出一颗不惊不扰的情怀。因为我都明白，一些记忆，终将要埋藏于心底，一些倾诉注定无人聆听。一些人，终究会是匆匆过客，云水之间相忘与相望，念于心或忘于尘的故事，都是红尘路上的一脉馨香，除了用来回眸相聚，都应怀念与铭记。

　　孤独，是人生中的一种常态，尤其是人老的时候。

偶然读到梅贻琦的一句话：“月下无人自煮茶”，想起马一浮写的“独背春风自著花”。诗的意思有些相似，都是孤独心境的一种自况，与柳宗元的“独钓寒江雪”有着一脉相传的情绪，不过，一个是茶，一个是花，一个是雪，以此作为比兴，既是眼前景，也是心中思，完全是一种意象。

相比较三位诗人的前半句，梅诗是：“筵前有酒君共醉，月下无人自煮茶。”马诗是：“空庭老树无人见，独背春风自著花”。梅诗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你会发现，三位诗人的寓意，又不尽相同。后两者更相近些，空庭老树和孤舟笠翁，是一个意思的两种写法，一种画面的两种笔墨，都是衬托和对应后一句的“独背”和“独钓”，即与孤独互为镜像。而梅诗不同，前半句是大家在一。的情景，即有人则有酒共饮，无人则无酒煮茶？显然，这不是渲染孤独的心情，而是达观的一种表达。我赞同这种表达，因此，更喜欢梅贻琦的这句诗。

　　想起我一老友，我好久没见到他，他比我年长几岁，住在一个独门独院的四合院里，房子是当年在他父亲院子里建的。前几年老伴去世后，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人老了，朋友也都老的老，走的走，门前冷落鞍马稀，日子过得越发孤独、凄凉。他有两个孩子，早就各自成家，都劝他赶紧将房子卖啰，换成楼房，或者换成钱，到孩子那里住，也好照顾他。说了多次，他就是不同意。就独自一人住在这里。想的是，这是他父亲留下来的唯一念想。

　　孤独，是一生中的一种常态，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乐趣，从小就爱拉四胡，是跟老父亲学来的，不识谱，完全是凭感觉，只要是会唱的歌，都会拉。文革时期唱红歌，他还上台给宣传队伴奏过。那也算是他的高光时刻。

1966年我上初一时，他是老初三的学生了。1970年我们一起参加林区工作，早就成家了。我从部队复员回来后，经常到小院找他唠嗑，他总会给我拉四胡。起初，他找出他的磨得油光锃亮的胡琴，能一口气拉上好几曲民歌、流行音乐，最近这两年不行了，胡琴弦也断了，弓子也不好使了。毕竟老了，年龄不饶人啊？

　　现在每一次去，他就给我哼上几句：“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紧接着又唱：“蓝蓝的天空，雪白的羊群，这就是蒙古人……”唱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每一次去，他就会唱这几句，唱完后。他哈哈大笑。问我唱得怎么样？这是他的保留节目。然后，他才想起给我倒茶。其实，那一壶茶早就沏好了，在壶里泡老半天，茶水都泡淡了，他自己一直喝着，等着我的到来。那是把提梁壶，白釉面上画几个古装美人。他说这是他父亲留下来的，差点儿没让他儿子给扔掉。

　　秋天我去阿尔山，去他小院看他。老街上，平房不多了，小院破旧却安静，月光不大，清澈却还明亮，我没听到他的歌声，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我问他，怎么不给我唱了呢？他摆摆手说：“不行了，不行了，牙都掉了，兜不住风了，唱啥歌都跑调---老了！”

他今年七十七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大，真是老了，忘性大了，说话也不大利落了。但是，他没有忘了给我倒茶，茶还是沏在那把老提梁壶里，月光下，茶和壶一闪一闪地发亮。经岁月的沉淀，他己经把叹息和无助变成了从容与淡定，把冲动和热情变成了淡泊与宁静。

　　花开花谢，潮起潮落。一转身，一眨眼。人生己过大半，正像歌词里唱的“不知何时鬓角己染霜，不知何时颜容己沧桑”，一瞬间发现人生太短暂，一瞬间发现路不再漫长，还没有腾出双手拥抱自己，时光竟己走得这么匆忙。

在孤独中生存，并不是迷失方向，而是生存另一种选择。少有朋友问候，少有亲人关心，空空的周围，不是孤寂，而是在静静思考，是生的洒脱。

　　我习惯于每天清晨，坐在时光的角落里，泡一杯清茶，静静观茶叶，那纤细的身躯在水里沉浮。人生何曾不是一壶茶，都是一个浮沉的过程罢了，是经历把我们沉淀、成熟。

在如水的日子里，总会有很多温暖在笺底，留下一抹脉脉柔情。这个清晨，一切在安静里流泻出幸福姿容，而于我，也正在享受那份孤独深处的静美。

　　时光静默无言，却知晓世间冷暖，岁月如水流逝，却感知人间悲欢。流年的细沙里，流逝的是回不去的光阴，时光的香茗里，品味的是过往的美好。岁月的檀香里，是我们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