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夜话

彭波

<p class="ql-block">  过年在大部分国人心中,是期盼、是团圆,是亲情的链接,而于我最刻骨铭心的是围炉夜话。</p> <p class="ql-block">  那时还小,想着过年,就能去捡火炮,就能吃肉,就有可能穿新衣服,于是在进入腊月,就念叨着“红萝卜,抿抿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又煮耥耙又煮嘎,又放火炮又好耍”,这种期待,是从进入腊月就开始的,直到过完大年才会结束。</p><p class="ql-block"> 而在我们家的孩子,过年最幸福的,只有在别家放鞭炮时去捡火炮,在年夜饭前将妈妈煮在锅里的肉拿着一口一口送进口中时是最大的幸福。</p><p class="ql-block"> 我们寨上,稍稍有点钱的家庭,在吃年夜饭之前,会为自家的先祖烧纸,然后放一团两团的火炮,我家几弟兄,会在别家烧纸时候着,等他们完成仪式后放鞭炮,等鞭炮开始点着时,我们会奋不顾身的在点着的火炮下面去,看哪一个还没有炸的火炮没有炸响,捡起来放在兜里,谁捡得最多,谁就是最“甲”的,捡得多的,也最骄傲和自豪。</p><p class="ql-block"> 等一家一家的祭祖仪式结束后,我们几弟兄就该回家过自己的年了,最好吃的妈妈给我们煮的一锅猪肉,有肥肉、有猪头、有猪脚、有猪排,每个人按照喜好,拿上一大块猪肉,美美的吃着,年夜饭就在这种吃肉的幸福中美美度过。</p> <p class="ql-block">  年夜饭结束后,父亲会选择一个最大的最能熬火的青岗格兜,用一些柴花子助燃,在火铺炉中烧好,这时的我们,需要全部坐在火铺炉边,即使外边有多好玩,有多闹热,都不能再出去,要听听来自父亲的夜话。</p><p class="ql-block"> “围炉夜话”主要由父亲主持,母亲附和,内容大多为我们家在去年的时间里,做了些什么,还有哪一些没有做到或有欠缺,在下一年中,如何做到完成家庭制定的目标任务;我们家中的×××,在去年中,按照家中规定的,做到了什么,还有哪些没有做到,全部提出来,该鼓励的,及时鼓励,该批评的,就地批评,不能因为过年,就网开一面;对于超额完成的,给予什么优待,当场拍板定下。</p><p class="ql-block"> 围炉夜话看是没有什么大的议题,但涉及到一个家一年的事,涉及家中每一个人一年中的所有事,这一下来就会很长,加之对没有达到指标任务的,要被严厉批评,对超额完成的,要商讨激励办法,这个夜话往往要到凌晨三四点钟才勉强结束。</p> <p class="ql-block">  当我们弟兄姊妹都大了后,父母老了,一个大家变成了好多个小家,父母亲没有足够大的实力将这些小家完全聚合,我们这些小家,一个个为了生存,为了发展,各自都在努力的着:阿大的子女成家立业,但围绕他的,是其子女的家庭经济分配、事业发展;阿二身体不适,思考的是如何摆脱病魔的困扰;阿三孩子多,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拼命,将孩子养大;阿四虽没有太多的经济困扰,但因被人瞧不上且屡屡受制于人,他思考的是如何在不依赖别人时做强做大;阿五在家无人疼,无人爱,疼爱的又远在天涯。在这种状态下,既围不了炉,也夜不了话。</p><p class="ql-block"> 当父母亲再老些后,阿三将他们接到位于县城的住处,每年的农历节日或是父母亲及我们几姊妹的生日,都会在一起,也围炉,也夜话,但这些话都属回忆。</p><p class="ql-block"> 父母亲不再发话,他们只是在我们夜话时,时不时插一句嘴而已,我们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了。</p>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父母亲走了,我们也老了,当我们也想像父母一样,来一次围炉夜话,但没人来围炉,自然也无需夜话。</p><p class="ql-block"> 估计我们需要再老些,再老些,等到那个时候,一定能围炉,但一定不是属于我们的夜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