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记行

星舟

（一）

2025年春节来临时，打算自驾出门，去浙江，品品绍兴的味，拜拜南海的观音。

我在想，这一千公里的距离，以及一个从未体验过的春节自驾，到底又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感受呢？

（二）

绍兴博物馆是值得一去的，或者讲，每至一地，不去当地的博物馆，是不会有对当地历史与文化的真实认知的，认知亦应从此开始。所谓进庙看文化、听戏了民情，大约如此吧。

吴越之地，当数勾践。我大约查看了一下勾践的脉络，公元前520年出生；公元前497年，勾践继位越王；公元前492年5月，勾践降，入吴为质三年；公元前473年，越灭吴，吴王夫差自尽。

勾践复国得益于范蠡。范蠡是商圣，又名陶朱公。在勾践复国之途，范蠡随勾践入吴为质，昭显了为主的忠心，而将西施、郑旦献于夫差，又暴露了其为商即奸的卑鄙。

伍子胥是看透了范蠡的诡计的，但夫差不听。伍子胥虽一生忠诚耿耿，最终却落了个赐死的下场。

子贡是孔子的学生，劝勾践助吴伐齐。而孔子一生宣扬"仁"和"礼"，不知其最得意的学生竟劝人兵伐他国，不知子贡到底跟他老师学的什么？

至于夫差，好战且好色，刚愎自用不听人言，死不足惜。

（三）

我见到了一首极美的越人歌，讲述一位名叫舟子的年轻女子爱上了一位楚国来的公子，然后以歌表达：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公子不解越语，以手示意身边仆从。仆从将这首越人歌翻译成楚语，公子恍然大悟，为舟子的真情而感动，并按照楚人礼节，用双手扶了扶越女的双肩，又将一幅绣满美丽花纹的绸缎被面披在她身上，表示结意交好。

这古人的爱情是如此大胆且又直白，简单且又真挚，相比现今的市井浮华，真不知要好到哪儿去了。我忍不住把这纯粹的美记了下来。

（四）

二十多年前去过绍兴，去过百草园和三味书屋，去过沈园。

那时年轻，什么也不懂，白去了一场。

关于鲁迅，我觉得他的一句话倒是他其中一面的真实写照："人类最好是彼此不隔膜，相关心。然而最平正的道路，却只有用文艺来沟通，可惜走这条道路的人又少得很。"

行走的意义，可以超越地理空间的局限，如同一场心灵的对话。放飞的不仅是肉体，还有自在的灵魂，甚或还有另一种情绪，追寻、探索、实现，或者叫自证。

当我临近百草园和三味书屋时，真不知几人簇拥，繁繁复复的长队弯弯曲曲，不知尽头。他们是要去百草园呢，他们是要去三味书屋呢。他们是去干嘛呢？

（五）

沈园有什么呢？沈园有《钗头凤》。

我早知《钗头凤》并为唐婉觉了悲苦，甚至一度认为陆游不该写《钗头凤》。陆游的情是真的，可唐婉偏是一痴情到底的女子，前其苦痛，后又点染，如何受得了？！回了一个姊妹篇，不久郁郁而终，这结局，无论如何让人不好接受。

这一切起于沈园，陆游在此遇前妻唐婉，其夫赵士诚又是陆游好友，知晓前因，乖张让开，一切悲情便由此发生。

陆游是伤感的，见了唐婉后，心意难平，便提笔墙上一首《钗头凤》：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唐婉是伤感的，一生执念于一个情字。本不该在沈园见了陆游，偏是见了！本不该在沈园看那《钗头凤》，偏是看了！本不该看了去补一姊妹篇，偏又补了！这人间的悲苦离情，至高至甚的怕也就是一个"爱"字罢了，爱而不得的悲苦，其姊妹篇真是了然：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这该如何评说呢？！这该如何评说呢？！我也只能是长吁一声——"唉！"，长叹罢了。

（六）

当天下午大约三、四点离开绍兴，前往舟山市普陀区。绍兴那儿一直下着小雨，从绍兴至舟山也是小雨。车行高速上，又有众多车辆高速行驶卷起的水雾，能见度真的不好。但进入金塘跨海大桥后，栏杆的反光贴及路灯将整个桥面映照得明亮，只是那时天已黒，虽明知在岛与海之间穿梭，但放眼桥外只是漆黑一片。

找服务员叫床，第二天早上五点便起床，五点二十出发，前往朱家尖码头，然后乘船至普陀山。

码头那儿人真多呀，乌泱泱全是上岛的人。从即刻起，至离岛，我的印象除了人多就是不停地走路。

普济寺人多，无法安然于大殿膜拜；不肯去南海观音人多、紫竹林人多，等到了法雨寺，还是人多。

搭乘公交不易，我记得从法雨寺出来后排队乘公交，足足挪了一个半小时才坐上车。除了坐车，更多时靠走路。走路的辛苦，这次是彻底有了体会，很深切的。

参禅礼佛的规矩，佛门中人和信徒们是懂的。只是各大寺院人头攒动，挤挤攘攘，好象大家只能面向大殿，在香炉附近作辑遥拜。也有虔诚的信徒，即便遥拜，也是跪下。

我去普济寺时，正遇上僧人们集体做功课，大约三十余位僧人，年龄约莫三、四十岁，在主佛右厢，分成四排，一人座下一个蒲团，每念颂一段，便都会齐齐匍匐，或是起身，起身自是合掌。我就这样在旁看了上十分钟，经文也没听懂，礼佛的事也是仍旧不太明白。只在想，嗬，他们这些僧人也是年青，这么遁入空门，却在这红尘纷扰的情势下修行，着实是不容易。

我在寺与寺的行走间，途经一段靠近海的地带，便离开众多游客的行走路线，穿过一片小松林，隔着铁栏杆，看海水一浪一浪轻拍着沙滩，一任微冷的风吹拂。我在那里感觉到心是安静的，比之嘈杂的人群，我更喜欢这样的环境。

忽想起"来了就好"的石刻，这四字却是有些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