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雨驱车，疾速前行

隐者

　　鸟的自行车倒在矮树篱笆下的碎石上，被小雨淋得精湿。他扶起自行车，用衣袖擦了擦结实地粘在朽烂了的车座皮上的水滴。但还没擦净，鸟便一屁股坐上去，像一匹发怒的烈马，蹄下沙土翻腾，从树篱间穿过，奔向柏油马路。

　　屁股的皮肤突然被濡的冰凉难受。雨仍然在下，风劈面吹来，他满脸雨水淋漓。鸟为了不让车轮掉进路面的坑洼里，大睁着眼睛注意看路，使劲蹬着车子疾奔，雨珠直直地打到眼珠上。

　　不一会，鸟驶到更为宽阔的柏油路上，拐到左侧。风夹着雨从他的右前方吹来，这样多少可以躲开一点。鸟上身右倾，顶着风，平衡着自行车。快速转动的车轮在柏油路面薄薄的积水中激起细碎的波浪，水珠腾落如雾。鸟斜着身子，低头看水雾起落，两脚上下猛蹬的时候，他感到头晕。鸟仰起头，黎明时分的柏油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路两旁的银杏树叶又浓又厚，茂密的叶片上吸满了水滴，显得笨重臃肿。

　　黑黑的树干支撑着的其实是一块块深绿色的海。如果这些海一起冲决，鸟和自行车大概都要被淹没到味道清香的洪水里。鸟感觉到这些树木对自己的威胁。高高的树梢上摇曳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鸟透过树梢的夹隙眺望东边的天空，那里灰黑一片，但深底里似乎渗出淡淡的桃红。

　　神态卑微而羞涩的天空和猛犬般粗野地奔腾着的云。几只长尾蓝鸟像野猫似的从鸟的眼前大摇大摆的穿过，惊得他慌乱无措。鸟发现，蓝鸟淡青色的尾巴上，银色水滴像虱子似的积聚着。鸟觉得自己太容易受惊了，而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的感觉又过于敏锐了。他茫然不知所措地想:这是不吉之兆。当年他沉醉不醒的那段时间里就曾经是这样的。

　　鸟的腰向前探着，头深深伏下，把全部体重都压到自行车车蹬上，加速前进。梦中那种无路可逃的情绪油然而生。但鸟现在是在急速前行。他的肩膀碰断了银杏树细细的树枝，断枝儿像弹条一样弹过来，刮伤了他的耳朵。然而，鸟没有放慢速度。雨滴簌簌，从阵阵作痛的耳朵边掠过。鸟像自己发出了吼叫声似的把制动手闸捏的指响，把车子驶进医院的停车棚。他浑身淋得像一只落水狗。鸟抖动身子，甩去身上的水滴，同时陷入一种错觉:他感到自己是从相当遥远的地方疾走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