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米糖里的年味

优悠竹

记忆中的冻米糖，总是与冬日的阳光、火红的灶火以及父母忙碌的身影紧密相连，更是浓浓年味的构成部分。那时候，物质虽然不丰富，但红薯冻米糖是我们那里家家户户必备的年货，是过年招待客人的最好的甜点，也是孩子们最爱吃的零食。每到快过年的日子，我们总是眼巴巴地盼着父母做冻米糖，那香甜的味道是新年最美好的馈赠。

一般腊月二十七八做冻米糖，第一步是蒸红薯。天寒地冻的一大早父母亲就起床，挑着两筐红薯，冒着严寒在门前小河的洗衣埠头洗红薯，刺骨的寒风，破冰后冰冷的河水，冻得父母亲的手指像一只只大红虾。洗净的红薯挑回家，削掉皮和一些黑点，用清水再冲洗一遍，倒入大铁锅大火蒸熟。这时，父亲拿起锅铲用力捣碎红薯，上下搅拌，直到成为糊状，舀起放入木桶，撒上自制晒干切碎的小麦芽，搅拌均匀，再盖上厚厚的麻袋，让它们发酵。

午饭后，麦芽红薯浆发酵好了，开始筛浆。我常常看到父母亲忙碌的身影，他们把十字形的豆腐架子上的铁环钩在从屋梁吊下来的钩子上，四角固定好大纱布，下面放置木桶。母亲把糊状的红薯浆舀在纱布里，父亲手扶豆腐架轻轻摇晃，姜红的红薯汁水就从纱布里流到桶里。这个过程就像是一场魔法的开始，父亲一边晃动着豆腐架，一边专注地看着纱布里流出的薯浆，生怕浆汁溅到桶外。我也总是好奇地在一旁看着，期待着接下来的步骤。

接着是熬制糖稀。筛好的薯浆倒进大铁锅，灶堂里架起棒子柴，大火烧沸。父亲在灶下添火，妈妈站在灶台前掌握火候，看着沸腾的薯浆由稀薄渐渐变浓稠，火就变得越来越小。一直到晚上七八点钟，当深红色糖稀在锅铲上不容易滴下时，就熄火了，而且要把火石都掏掉。

将准备好的冻米（蒸熟的糯米上冻晒干的）芝麻花生，小心翼翼地倒入另一个锅内，开始快速均匀搅拌。冻米糖味道是否纯正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慢了回会有股焦味，糖稀冷却了也不易与冻米沾黏。所以这个时候两个独立门户的哥哥也会来帮忙。搅拌均匀了，再盛起装入正方形的豆腐框内铺平，就像给冻米糖搭建一个温暖的家。用棒槌使劲捶打按压结实，直到像一块板子那么平整。

方框内的金黄麦芽糖和冻米花生混合在一起，即使是昏暗的煤油灯，也遮不住它发出黄灿灿的光，挡不住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整个屋子都是香香甜甜的味道。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父母亲笑着说：“等切成块就可以吃了。”

冻米糖全部冷却便可以切块了，母亲动作轻柔地把木框拿掉，这个时候，冻米糖已经初步成型了。父亲拿着菜刀，熟练地在上面划开一个个长条，看着那些整齐的条块，仿佛看到了冻米糖即将被切成一块块美味的样子。弟弟也围在旁边，我们眼睛紧紧地盯着父亲手下的条块，呼吸着那香甜的气息，心里满是对冻米糖的渴望。

最后切成小块。随着父亲的刀起刀落，一块块冻米糖就出现在眼前。这些冻米糖大小均匀，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我和弟弟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一块块的塞进嘴里，那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幸福的笑容溢满了我们的笑脸，因为一年才能吃到一回这么甘甜的美味。

冻米糖做好的晚上，我们可尽情地享受吃个饱，然后父母亲把它们装进洋铁瓶里封存，说等过年了来客人了再吃，于是我们就踮起脚尖数着指头盼过年。

过年了，门外的鞭炮声声，屋内的客人频频，客人不仅仅是亲朋，更多的是乡邻，左邻右舍同村的人，都家家户户走动拜年，你到我家我到你家。客人道一声过年好，送一句新年吉祥的祝福！主家热情招待，倒茶递烟端出冻米糖，满屋的欢喜，满堂的祥瑞，满村的年味。我们小孩子最在乎的是那香喷喷的脆糯的冻米糖，它在我们眼里，就是过大年，就是最美最甜蜜的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