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大年节庆多

天涯海角XJW

撰稿：赵 京 德

伴音：《月光下的凤尾竹》

图片：网 络

摄影：手 机 版

山东省昌邑市文化广场（地标）

母亲河—潍河《揽月桥》

　　我在《儿时老家过大年》一文里写到，正月初三叫“圆年”。可见，初三即是大年的收官之日。仅此三天，这就难怪乡间俗语有道“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说的就是年一晃就过去了，可日子还要慢慢地熬。不光孩子们对年留恋不舍，就算大人们也难以尽兴。好在，正月里还有不少颇具年味和乡土情趣的农家节日，可以弥补年没过够之憾。本文拟对六十年前老家正月里的其它节日，按顺序一一叙写。

金凤回眸

　　首先是正月初五，老家叫“五马日”或“无忙日〞，是财神爷的生日。听老人说并经百度验证，“五马日”是因旧传岁占有：“一鸡、二狗、三蚕、四麦、五马、六羊、七人、八谷、九果、十菜”之说而得名。所谓“无忙日”有民间俗语证之，“五马日，五马日，披撒着头（发）也要耍一日”，就是说还想清闲这一天，因为过了“五马日”就开始忙了。女人们要铺排家务，男人们要察田备耕，外出打长工的人们（我们那里不少去东山里<胶东半岛烟台地区>的作坊织绸）要做起程准备。话说回来，“五马日”既然是财神爷的生日理应好好过。老人们常教导我们说，“再忙也要给财神爷过生日，再穷也要包饺子，不能慢待了财神爷”，生香、烧纸、磕头、放鞭炮、吃饺子便是“五马日”的主打内容了。

大葱卷饼

　　正月初八，俗称“转八”，即时来运转的日子。吃什么？怎样转？农家有谱，擀饼吃饼。擀饼时饼在面板上转，烙饼时饼在鏊子上转。转呀转，好运就转来啦。吃什么饼？年景好时吃细（白面）单饼，年景差时吃包皮子饼（粗粮面团覆上白面皮擀成的饼），葱白醮大酱（家制豆瓣酱）、喝着青萝卜咸汤，吃起来喷喷香，既充饥又享了口福。

煿 饼

　　说到擀饼，总忘不了的是，我9岁那年就开始跟着俺娘学着烧鏊子烙饼了。当时，是因为俺嫲嫲（即奶奶）去辽宁宽甸、东沟我三个大爷（抗日时期因为穷，背井离乡打工织绸留住的）家住了一年多。当时，爹主外娘操持家务，兄弟姊妹我是老大，帮炊自然就是我的事了。开始烧火续草都不应手，翻饼杖子的使用就更不会了。俺嫲嫲和母亲是行家里手，叫饼转饼就转，使之受热均匀，翻饼瞬间完成，饼在鏊子上不偏不移。老家人讲话，“营生架不住学（即只要肯学就能学会）”，次数多了我也就逐渐成了烧鏊子烙饼的熟练工了。自然，一家人过“转八”热热闹闹，相信定会时来运转。

初十祭石

　　初十是“石头的生日”，重要的活动内容就是油煎粘糕，来兆示家业兴旺、步步登高。为石头过生日，这与农家生活密切相关。那时没有面粉机（即机磨），只能靠石磨、石碾将谷物磨（碾压）成面。石磨由上下两扇磨盘组成，铁制磨脐子固定在上扇（或下扇）磨盘中央，保证其稳定转动，靠上下磨齿磨碎谷物，再用细罗将面粉与麸皮分开。为了感恩石磨成为农家生活的重要器具，初十这天，将煎好的粘糕，揣到年前早就贴好福字（或豐字）的石磨、石碾上供奉，并生香烧纸磕头，嘴里还要念叨着，“粘糕粘，粘糕粘，粘好磨脐万万年”。（听明白老人讲，固定铁制磨脐子的土办法，是将卤水拌好的铁沫子放入石洞底部和磨脐周围，待生锈后与磨脐结为一体，相当牢固）

元 宵 夜

　　数着天数正月十五就到了。正月十五本是个年后大节，可我们老家农村从前不叫节，只直呼“正月十五”，不言自明。这天，吃饺子、放鞭炮、挂灯笼、看高跷，再热闹一番。素有“心中有盏灯，脚下有光明。三十夜里的火，十五晚上的灯”之说，意思是大年三十夜里比比谁家的火更旺，正月十五晚上比比谁家的灯更亮，挂灯笼也就有了“平安团圆，驱邪化灾，前途光明”之寓意。正因如此，老家的正月十五后来也唤名“灯节”了。“支灯”（即悬挂明亮的灯笼）是老家灯节的重要一环，这一风俗由古一直延续到现在，只不过灯笼的形制与光源有所不同。60年前的灯笼，是由木质框架用透光性较好的红（或白或黄）纸糊起来的，具有防风功能，多见4个立面的、6个立面的不等，其中一面是活动的，可以向上卷起作为灯门，光源来自蜡烛。“支灯”时，打开灯门，点燃蜡烛，放下灯门，悬挂大门（院门）口外。“支灯”分“长灯”与“短灯”两种。“长灯”从初十开始到十六，初十、十一、十二、十三叫“头灯”，十四、十五叫“中灯”，十六叫“末灯”。“短灯”从十四到十六，十五是“中灯”也叫“正灯”。记得，有俗语“头灯芝麻末灯谷，收了中灯全家福”，一直流传至今。为了保证圆满“收灯”，往往不少人家选择支“短灯”。这里的“收灯〞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结束张灯，而是既要明亮又不被风雪无情吹打熄灭之意，圆满收灯才是所有人家心想心念的结果，“支灯”天数少加上每晚“支灯”时间短（一般不超过一个小时），就可以避开不良天气的影响，免除收灯可能带来的遗憾。诚然，十五跑（看）高跷，自有春和景明、人欢马腾、步步登高之意啦！

馇老嫲嫲饭

　　正月十六不是什么节，可农家妇女一定要给它起个名字，叫“女人欢乐节”。十六这天要做两件开心有趣的事，一是“馇老嫲嫲饭”，二是烤谷秸篝火。所谓“馇老嫲嫲饭”，就是熬八宝粥。下午三时三刻，一众中老年妇女，挨家挨户索要五谷杂粮。日落西山时分，在早已选定的既清静又好事的人家，豆秸炊火八印锅“馇老嫲嫲饭”，待五谷烂熟香气四溢，大家一碗一碗又一碗，喝它个肚儿圆。如此同时，由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老人主持“揭碗游戏”，有多少个参与者就拿来几只碗，碗下扣有水笔、葱白、花生、糖果、咸菜，等等。之后，有秩序地随机揭碗，若揭开的是葱白，说明你聪明；揭开的是糖果，说明你生活甜蜜；揭开的是咸菜，那你就是个卤棒棒......信吗？估计无人相信，可都皆大欢喜。接下来，就该着烤篝火了。谷秸哪里来？“偷”，其实就是看不着去拿，即便人家发现也视而不见。选“偷”的谷秸是干烈的长长的有筋骨的，一点就着且经久不灭。烤篝火是在村头路口进行的，不仅转着圈烤，年轻点的妇女还跳来跳去地烤，大家击掌欢呼，还振振有词“谷秸草，谷秸草，十六谷秸篝火烤，驱病避邪身体好”。待到脸红了心畅了，熄灭篝火回家转，一串甜梦到天亮。

　　从广义上来说，过大年可分为三个阶段，从冬至开始购年货迎新年，除夕到正月初三过大年，圆年到二月二就是续享年味了。记得小时候，过了正月十五、十六，就只有二月二这个盼头了。回想起来，与过年吃好的尤其是吃饺子有关系。在细粮少粗粮多的年代里，一年365天能吃上几顿饺子是有数可计的，年夜、初三、十五、二月二共吃4顿饺子，年景好一点，“五马日”也吃饺子，满打满算只有5顿，不像现在想吃就包，不计其数。我粗略算了一下，如今我家一年能吃将近一百顿饺子，这不正好验证了山东俗语“好吃莫过饺子，舒服不如倒（躺）着”嘛！真的像是天天在过大年。如此说来，“二月二”从广义上讲，就是过大年的最后一个节日。二月二龙抬头，又叫“春龙节”。这天除了吃饺子、放鞭炮、看跑龙灯之外，还有两项民俗值得说道说道。一是围宅子搭粮囤，二是即行“三打”。所谓围宅子，就是用过年期间专门留存的草木灰，将院墙围起来，寓意保家护院，阻挡妖魔鬼怪入内。所谓搭粮囤，就是用木锨铲起草木灰，大圈套小圈成粮囤形，有大囤有小囤，大囤因为高大还要画上梯子，一般搭五座粮囤，囤的中间要用半头砖分别压有五种粮食，寓意五谷丰登家业兴，连年有余无忧愁。“三打”亦有趣。一用竹竿打枣树，边打边说，“二月二打枣树，红的多绿的少，虫不咬口头好”；二用桃木打炕沿，边打边高喊：“二月二打炕沿，蝎子蚰蜓不见面”；三用桑条打墙旮，边打边念咒语，“二月二打墙旮，十窝老鼠八窝瞎”。事毕，老家人会轻松愉快地说，年年“三打”，岁岁灵验。

搭 粮 囤

　　笔落此处，年也过（写）了，节也过（写）了，可仍意犹未尽，最后谨以一首《了字歌》权作跋语，且聊博一笑

心血来潮不得了，

《大年》搁笔情未了。

六十年前正月正，

逢节即写用心了。

初三过后五马日，

文武财神驻家了。

正月初八叫“转八”，

支鏊烙饼转运了。

石头生日是初十，

煎糕磨脐粘牢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

张灯结彩热闹了。

十六无节但有趣，

妇女狂欢都醉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

积善门第业兴了。

勤俭持家日子长，

一晃年味不见了。

就此打住算一段，

老夫奋笔意足了。

若问日后续写否？

只待情致兴来了。

— —赵京德

2025.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