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二十二）徒弟（上）</p><p class="ql-block"> 大凡科研单位，新入职的员工如分在科研片，一贯奉行的老规矩是拜老员工为师傅，这是让新人适应工作环境与流程丶尽快进入工作状态的好办法。</p><p class="ql-block"> 六丶七年前，我刚到不惑之年，单在技术层面上说，已进入高级专家之列，许多新入职的研究生都想到我所在科室工作，但均被总师办拦下，唯独一个女硕士得偿所愿，上班第一天就把一封长信搁在我办公桌上。信中说她酷爱文学，得知我也嗜此不疲，欣喜若狂：“一个电子专业方面的杰出专家，在诗文创作上十几年竟然笔耕不辍，这在科技单位是绝无仅有的现象。我就是奔着先生来研究院应聘的，我就是奔着先生千方百计要求分配到电子数学科室工作的……”</p><p class="ql-block"> 工作不到两周，一天上午，她趁科室开碰头会的时刻，当着其他十来位同事的面，对我双膝跪地朗声喊道：“请先生成全收我为弟子！”</p><p class="ql-block"> 我一贯害怕承担指导的责任，这些年入职的新员工，凡是要认我为师的，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婉言拒绝，即使院长等领导说情，我也不会答应。不是我在技术上有所保守，而是不敢同年轻人特别是女性接触，这种接触具有较多的不确定性，甚至横生事端，里面的原因复杂，不是一时一刻能说得清楚道得明白的。</p><p class="ql-block"> 女孩叫叶子，是一个长得很美很文静的姑娘，她突如其来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拜师，很可能是了解了他人失败经验之后想出的法子，也可能是高人支招，让我一时无措。接受吧则违背了我的心意，同时也打破了这些年来不收徒的惯例，为我今后带来麻烦；不接受吧又伤害了这个女孩，让她面子上挂不住，今后也有可能招人耻笑。</p><p class="ql-block"> 正当我发愣时，总工程师恰逢其时地来到科室会议室，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李大专家呀，你还不赶快把你这位弟子扶起来？古人怎么说来着——怜香惜玉，你会不懂？”大家本来都怔在各自的座位上，听总工一说，这才醒过神哄然大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被大家的笑声搞得更加尴尬，慌忙从座椅上站起来，弯腰下去拉着跪在面前的女孩要她站起来，但她抬头睁着一双明亮而狡黠的大眼睛看着我说道：“先生肯收我吗？”我不置可否，只是对她说了句“先起来再说吧”，哪知她又俯首于双手着地道：“先生不给句明确的回话，叶子不敢起身站立。”</p><p class="ql-block"> 我看着身边的文重，他很年轻，今年还不到30岁，可早就是副研究员了，现任主任设计师，他见我看他，便靠近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我偏头又看了他一眼，他频频颔首，意思是叫我答应下来。文重是十年前第一个拜我为师的科室同事，也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与他亦师亦友，关系非比寻常，既然他要我收下叶子，想必有他的理由，我信他，所以破例收下这个死搅蛮缠的女孩，做她的指导老师。</p><p class="ql-block"> 女孩见得偿所愿，站起身竟泪流满面，拉着我胳膊哽咽不止，喃喃自语“太好了，太好了……”</p><p class="ql-block"> 见到这个清纯秀美姑娘如此激动的情景，大家无不动容，我也有些感动，忙从办公桌上拿过一沓纸巾递给她擦脸，她接过后又破涕嫣然一笑，娇憨地说声“谢谢先生。” </p><p class="ql-block"> 总工程师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恭喜大专家得一好徒弟！”我看着他，心里想：莫不是这家伙设下的陷阱圈套？今天开了这个口子，日后麻烦肯定不少呵。</p><p class="ql-block"> 过了不久，大家回到各自的办公室，会议室只剩下我丶文重和叶子三人。我指着文重对女孩道：“这是你的师兄，等部里批示文件一到，他就是研究员了，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多问问他。”</p><p class="ql-block"> 我说完便同文重低声商量一会儿，又对女孩说：“目前你在你文师兄手下工作，待会他将为你安排好一切。”女孩很快就答应下来，跟着文重走了，临出门时她回头对我一笑，说：“先生，叶子走了”。</p><p class="ql-block"> 他们一走，我仍留在会议室坐下来想了一会，最后苦笑地摇了摇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p><p class="ql-block">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来就接到院办公室的电话要我去一趟他们那里，说我妻子林兰找我……我有些头痛头胀，心里想“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医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