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爸（1）离家出走

KL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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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104047171

没长脚的岁月，比奔驰的骏马跑得还快。不经意间，我们已在岁月的洪流中走过了万水千山。随着生命年轮的不断增加，随着耕耘美篇的时间越来越长，一个时不我待的念头经常在我的脑海中升腾一一赶快动笔写一下赐予自己生命的父母吧！做为他们的子女，岂能冷眼旁观无情岁月把他们的人生过往掩埋得不留一点儿痕迹。我欠他们实在太多太多，早已无法偿还。惟有用笨拙、生涩的笔触赶快去打捞那已经模糊了、快要消失的记忆碎片；惟有用最真挚的情感 、最虔诚的语言表达出对他们无尽的思念，才能多少减轻压在心头多年、那山一般的惭悔和愧疚。

可真正动笔时却又写不下去了。在这个纷繁世界里，年轻时的我们总是在匆匆前行，追逐着自己的目标，操持着自己的小家，却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父母。今天才发现自以为对父母非常熟悉了解的自己，在与他们相处的日子里，对关于他们的细节和内心的世界并不完全了解，对父母早年的生活经历更是囫囵半片，一知半解，很多时间段完全是一片空白。此时，极度的懊悔让我恨透了自己。父母健在时，怎么就没有停下脚步，多了解一些他们内心的想法和感触，怎么就没有静下心来多倾听一些他们的故事和经历。

如今我们姐弟只能绞尽脑汁，把散落一地的往事残片尽可能地梳理、拼接起来，留给我们的子孙后代，让他们流传下去。

今天先来聊聊我的老爸。

（1）离家出走

我的老家是在河南省滑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子里，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农民。小时侯听奶奶讲过，在我曾祖父那辈儿之前，我家曾是村里数得着的殷实人家。不知什么原因，从曾祖父那辈儿起，便家门不幸，家道开始中落。（我年龄稍大些曾多次暗自幸庆，幸亏如此！不然十年动乱期间，我家得有多少麻烦？我们得遭受多少冷眼和岐视？只是当年苦了奶奶、老爸一家人了。）

奶奶出生于中医世家，嫁给爷爷时，我家虽已有严重衰败迹象，但比马大的骆驼架子还在。可奶奶过门仅几年的时间，在不断地变卖土地和家产后，家里的经济状况便像向下俯冲的过山车，一落千丈，一天不如一天。

到爷爷奶奶自立门户时，家里的财产、土地已经变卖光了，房子也由原来的青堂瓦舍变成了泥土坯房。我家彻底成了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了。

公元一九一四年农历九月初一，我的老爸就在这凄风苦雨中出生了。几年后，他的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也陆续降生到这苦难深重的家里。让已似破船般孤零飘泊在海面上的家更加摇摇欲坠。

在我们姐弟的印象中，基本没有爷爷的概念，不知是奶奶没怎么说起，还是我们没往心里去，我分析爷爷不知什么原因，可能去世的很早。

爷爷去世后，我家虽然彻底衰败了，但生活依然要继续下去，一家七口人要吃，要喝，要活下去的重担就全部落在奶奶身上。在那个年月里，一个三寸金莲的妇道人家，领着一群孩子，过着无依无靠的生活，这让奶奶如何承受得了。作为家里的长子、老爸便被迫过早地承担起帮助奶奶支撑门户、让家人生存下去的重担。为此，老爸没念过一天书。大字不识一个。

奶奶说，那时他们每天饭食的不是苞米面糊糊加红薯，就是用少许麸子面掺着白菜、萝卜樱子，或是榆树叶、地里的野菜蒸的窝窝头，吃得他们脸上都是菜色。

一年四季每人身上只有一套衣服，冬天在衣服里面絮上棉花，当棉衣穿。天热时再把棉花拽出来，变成单衣。衣服上面的层层补丁，让衣服根本看不出底色。

为了改变生存现状，老爸每天睁开眼睛便像陀螺似转个不停，他虽然没有文化，但心灵手巧，像编织、放牧牛羊等活都无师自通。为了让一家七口人填饱肚子，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平日里，他靠卖苦力下地帮人干活。雨雪天，地里下不去脚时，他就走村串巷去卖自己编织的草席、草筐，去卖家里能卖的一切，用自己并不结实的身躯苦苦支撑着这个岌岌可危的家。

这样的日子就像被榨干汁水的甘庶渣，干巴巴地没有一点滋味，只剩下被压榨的苦涩。老爸拼死拼活的劳作，并没有换来家里的一丝改变。贫穷的日子像个无底洞，让老爸看不到一点光亮儿。在命运的荒漠中，老爸像一棵弱小的枯草，忍受着四面八方狂风骤雨的无情肆虐，孑然一身苦苦地挣扎着，煎熬着。

一晃到了老爸娶妻生子的年龄。农村人普遍结婚都早，十八、九岁的小伙儿当上爹儿的遍地都是。那时的老爸有近一米八的个头，白净的皮肤，长得眉清目秀，身上的破衣烂衫丝毫裹不住他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俊朗气质。奶奶说，当时村里村外有好几个姑娘都挺中意老爸的，她们既看中了老爸英俊的外貌，也看中了老爸吃苦耐劳，踏实忠厚的人品。可她们的爹娘却死活不愿意让自家的闺女嫁到这一贫如洗的家里去受苦受穷。就这样，老爸一直到了二十三、四岁也没说上媳妇儿。

在农村娶不上媳妇儿光棍汉的处境是可想而知的。这段苦难的、缺少尊严的日子，可能是老爸一生中最黑暗、最痛苦的一页。也成了精神上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老爸彻底失去了在这样环境下生活下去的勇气。

公元一九三七年的一天，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老爸和往常一样起早去地里帮人干活，可到了晚上奶奶却没有等到老爸回到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家，老爸无生无息地消失了。

老爸的突然消失，死生不知，对于这个无比贫困的家庭来说，无异于是毁灭性的打击。天塌地陷般灾难的突然降临，让奶奶痛不欲生，天天以泪洗面。

可她始终不相信老爸就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她经常站在家门口，向远处眺望。她盼着，期望着有那么一天，老爸会像以前一样又出现她的面前，继续做她的坚强依靠，继续做家里的顶梁柱。

一年，二年，五年，十年，……奶奶望断了高山，望穿了秋水。却始终见不到老爸的踪影，听不到老爸的音信，奶奶几乎快要哭瞎了双眼。……

那年，老爸正在地里干活时，遇到了一支过路的队伍。老爸因为没有文化，所以不了解、也不关心农村以外的其他事情，他不知道这是支什么队伍。只是出于好奇，便跟随了他们一段路程。

其间正赶上队伍上开饭，看着他们吃着有馍、有菜、有干、有稀的饭菜，老爸那从未吃饱过的肚子被饿得、馋得咕咕直叫。老爸挪不开眼，迈不开腿了。这一刻老爸脑海中浮现出家里那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困境，想到家里那比猪、狗食强不多少的饭菜；想到几个弟弟都已长大成人，可以接替他挑起家里的生活重担，家里少一张嘴吃饭，就会少一份负担。又在队伍中有人的劝说下，老爸便跟着这支队伍走了，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个让他时常黯然神伤、泫然流涕的家。

这一走，便是山长水远，这一走，便是沧海桑田。当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的时候，便彻底改变了老爸的人生轨迹。

（图1：自拍 图2：来自好友燕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