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57年5月27日,中共中央发布通知,决定开展整风运动(实际开始时间是从5月4日《光明日报》召集第一次座谈会算起),到6月8日中央通知对右派分子进行反击,实际进行整风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五周左右。从“整风”到“反右”,形势转变之快,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1957年2月27日,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上作报告</b></p> <p class="ql-block">实事求是地说,中共中央的初心是准备开展一场以“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思想为主导的,重点是反对“官僚主义、宗派主义主观主义”三大作风的整风运动的,这一意图在二月份已经很明确了。中共中央邀请民主党派和无党派民主人士帮助党整风是诚心诚意的,并不存在什么“阳谋”和所谓“引蛇出洞”的策略。可是,运动的实际进展情况,却与中共中央的事先预计发生了重大偏差,在某些方面已经出现失控状态,造成不得不从最初的“整风”转变为“反右”,这是中共中央,包括毛泽东本人在内都始料未及的。</p><p class="ql-block">运动中出现的前所未料的有代表性的事件主要有以下几件。</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中共中央关于开展整风运动的通知</b></p> <p class="ql-block">第一个事件是,5月19日,北京大学学生贴出大字报,进而开展大辩论,突破了原来设计的以开座谈会和报纸刊发文章帮助党整风的方式,因而打乱了中央部署,就连毛泽东后来也不得不被动地接受大字报和大辩论这种方式。按照以前的设计,无论是开座谈会还是发表文章,人们的言论是有分寸的,是摆事实讲道理的,舆论是可控的。可是一旦进入大字报、大辩论方式,任何人的任何言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发表出来,鱼龙混杂,舆论场呈现一片混乱。</p><p class="ql-block">第二件事是,在民主党派和无党派民主人士发表的文章和言论中,出现了一些貌似反对党的领导,反对社会主义的内容,引起中共中央的警觉。例如,有人建议成立所谓的“政治设计院”以取代党的领导,有人建议设立“平反委员会”,有人攻击共产党是“党天下”等等,这些言论已经出了格。</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史良</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钱伟长</b></p> <p class="ql-block">第三件事是,在1957年6月6日,由民盟第一副主席章伯钧召集的一次座谈会。参加会议的有六位教授,商谈的是与整风有关的话题,故称“六六六”会议。这次会议被认为是章罗联盟向党进攻的标志性事件。</p><p class="ql-block">此外还有“白叶事件”,“匿名信事件”等,都对整风运动的正常开展造成很大影响,引起中共中央的警觉。</p><p class="ql-block">上述事件中,“六六六”会议成为促使整风运动转变为反右运动的一个重要因素,它在运动转向上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所以,如何评价这次会议,成为认识“反右”运动起因的一个关键。本文准备探讨对这次会议的不同看法。</p><p class="ql-block">对于这次会议,中共中央的判断是,它是章伯钧和罗隆基结成联盟的一次会议,是“章罗联盟”向党发起进攻的一次“点火会”,也是以章伯钧为首的右派们准备向党夺权的一次会议。因此,反右开始后,中共中央确定的打击重点就是所谓的“章罗联盟”。</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北京大学率先贴出大字报</b></p> <p class="ql-block">在数十年后,萧冬连的著作《求索中国:文革前十年历史》(中央党史出版社2011年出版,2024年第五次印刷)却对“六六六”会议作出与当年中共中央判断截然相反的解读。</p><p class="ql-block">萧东连认为,“六六六”会议是不是章罗联盟结成的标志,会议的主题是在为运动“点火”还是“灭火”,这是如何评价这次会议的两个关键问题。</p><p class="ql-block">参加“六六六”会议的一共有十二个人,其中有教授六人,他们是:北京大学教授曾昭抡(兼教育部副部长);清华大学教授钱伟长(兼清华大学副校长);中央民族学院教授费孝通(兼中央民族学院副院长);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陶大镛;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吴景超;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黄药眠。还有民盟中央几位负责人,他们是民盟副主席史良,办公厅主任叶笃义,秘书长胡愈之,民盟中央常委闵刚侯、金若年。</p><p class="ql-block">会议召集人是章伯钧,他是民盟中央委员会第一副主席,农工民主党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光明日报”社长,同时担任国务院交通部部长。</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毛泽东在北京大学看大字报</b></p> <p class="ql-block">据他们事后回忆,召开这次会议的起因是,6月5日,其中四个人到章伯钧家反映情况,他们感觉运动发展事态严重,有必要在一起认真议一议,拿出个意见给中共中央。于是,第二天章伯钧又通知了另外几个人,大家集聚在文化俱乐部吃饭,同时召开了这次会议。</p><p class="ql-block">他们得到的信息,总的来说是整风运动出现了新问题,事态十分严重和紧张,他们认为已经到了匈牙利事件的前夜。例如,钱伟长反映,清华大学党委已经控制不住局面;曾昭抡反映,上海大学生闹得很厉害,学生有可能会上街,如果工人和学生一起上了街,就和匈牙利事件一样了。他们认为,现在的问题是,中共是打算继续“放”呢,还是准备“收”?如果是继续“放”,民盟可以不管;如果是准备“收”,他们认为民盟可以起到共产党无法起到的作用,它可以帮助共产党度过这一关。</p><p class="ql-block">所以,从一开始议论这件事,章伯钧就急于联系习仲勋(时任国务院办公厅主任)和李维汉(时任中共中央统战部部长),向他们通报情况,可惜电话一直没有打通。史良也找机会在6号晚上向周恩来反映了他们的意见,不过周恩来不置可否,没有明确表态。此外,他们还向康生、彭真等中共领导人反映过情况。</p> <p class="ql-block">后来,中共中央对章伯钧召集的这次会议的定性有两点,一是,这次会议标志着章罗联盟的形成。二是,这次会议是章罗联盟向党进攻的一次“点火会”,章伯钧等人企图取代共产党,由他们领导整风运动。</p><p class="ql-block">萧东连在《文革前十年历史》一书中对以上两点均作出分析。首先,对第一点判断,他认为这次会议并不能作为章罗联盟形成的标志。尽管参加会议的其中几个人与罗隆基关系密切(曾昭抡、费孝通、吴景超),不过他们并不能代表罗隆基。章伯钧和罗隆基相互之间一贯对立,二人矛盾很深,相互攻讦,互不相容,没有任何事实证据能够说明他们二人结成联盟。再说,“联盟”一词,用在此处也不恰当,因为既然称作“联盟”,就应该有盟约,可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事后,在反右开始后,无论是章伯钧还是罗隆基,都不承认他们结盟之事。因此,所谓的“章罗联盟”是不存在的。另外,众所周知,史良一直是站在拥护共产党的立场上,如果这次会议是章罗结成联盟的一次会议的话,她不会丝毫没有察觉,更不会积极地代表大家去向周恩来反映会议上的共同意见。</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章伯钧在交通部批判会上</b></p> <p class="ql-block">关于第二点,萧东连认为,把这次会议说成是“点火会”也与事实相反。章伯钧几人,根据看到、听到的某些情况,认为事态严重,所以主动地向中共负责人反映情况,他们的意图是如何帮助共产党平息事态,是“收”,而不是“放”。只是认为在帮助共产党“收”的过程中,民盟可以发挥作用。假如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点火“,为了把事情闹大的话,那么,他们就不会急于向中共中央反映情况,而是应该到青年学生中去煽风点火,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才是。从他们会议前后的表现来看,他们的确是想帮助共产党“灭火”,而绝不是在煽风点火。</p><p class="ql-block">根据以上分析,萧东连认为中共中央对“六六六”会议性质的认定是错误的。不过,萧东连认为,章伯钧等人在会议期间的表现也存在以下几点错误。</p><p class="ql-block">第一,他们对整风运动中出现的问题估计过于严重,不符合实际情况。第二,他们对民盟的作用和能力估计过高,对共产党处理应变能力估计过低。第三,对整风中披露出来的共产党的错误估计过于严重。第四,他们过分热情地表示要帮助共产党渡过难关,实在是有借机显示民盟能力,进而在某些方面替代共产党的潜在动机。在他们看来,局势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共产党的预计,共产党目前已经陷入困境,只有民盟站出来说话,才能控制局势。章伯钧甚至说民盟现在大有搞头,主张民主党派要大大发展,要把组织发展到县一级,加强在各级政权的参政能力。他们的这种态度,使人不由得不怀疑他们的动机。至于他们的言行究竟算不算反党反社会主义,是否已经达到了试图取代共产党的地步,研究者可以作进一步分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