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母亲

老金

自从2024年8月11日送别父亲后，陪伴母亲就成了我和弟弟妹妹的主要任务。

母亲今年92岁了，耳聪目明记忆力没怎么衰退，但是腿脚不方便了，走路得用助步器了。

陪伴母亲已经进入第三阶段了。父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母亲的房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与沉寂。母亲的眼神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也变得沉默寡言。我们姐弟妹四个，深知母亲此刻的脆弱与孤独，我们除了给父亲办理后事外，天天守在她身边，这是第一阶段。

大概过了个把月，我们姐弟妹四人都感觉家里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于是，我们采取分时段陪伴法：早上6点半小弟高波去陪伴母亲吃早饭，我吃过早饭去，一直陪伴到中饭大弟福禄接班，下午，小妹花红来陪伴到小弟过来给母亲弄晚饭。这是第二阶段。

现在是第三阶段了，姐弟妹四人一人一天地陪伴。

母亲住在绿康敬老院，那是永康条件最好的敬老院，护工对她也很关照，但我们常常去敬老院坐在她的床前，陪她聊天，试图用我们的陪伴来温暖她那颗受伤的心。

2024年10月24日，敬老院给10月份出生的长者庆生。母亲想去但是又担心体力不支，躺在床上懒得起来，我好说歹说，做了很多思想工作，终于被我扶起来了。我给她梳头洗脸后，围上橘红色围巾，和护工小盖用轮椅推送去食堂一楼。

几位工作人员很热心，又给拍照留念，又招呼就坐，还端来了好多美食。老妈的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灿烂笑容，那一刻，她像个孩子般开心，顿时精神矍铄兴奋心情溢于言表，坐在轮椅上打着节拍哼着生日歌，这时候的母亲胃口大开，平时说咬不动的食物，都吃了。如肉麦饼、烤包子、红烧肉都吃了。

去年小寒那天，我把这件羽绒服递到母亲手上，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羽绒服，用手轻轻摸了摸，那眼神里满是惊喜与喜爱，嘴里念叨着：“这料子摸着可真舒服，一看就暖和。” 可没过一会儿，她的表情就变了，她把羽绒服递还给我，说：“这衣服我不要，你留着穿吧。”

我一愣，忙问：“妈，怎么不要啊？这就是给您买的呀。” 母亲笑着解释：“我穿过的衣服，你就不要了，还是你自己留着穿新的。” “你穿过我也会穿的”我好说歹说一阵子。她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说：“对了，我有一条裤子，几乎没怎么穿过，款式也还新，你拿去穿，肯定合适。” 我看着母亲认真的样子，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最近几次去陪伴母亲，我都穿着这件毛衣，因为这是母亲喜欢我穿的衣服。

陪伴母亲的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般轻松惬意。有时候，我坐在她床前，手机屏幕的微光吸引着我的注意力，我沉浸在虚拟世界里，与母亲的交流少了，她的不满意会溢于言表；偶尔护工过来与我闲聊几句家常，母亲的脸色便阴沉下来，虽不言语，但周身的低气压让我心里一阵发慌。

我苦恼不已，直到有一天，我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一团毛线和几枚织针。看着这些东西，我灵机一动，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形成。再去陪伴母亲时，我带上了它们。

之后，母亲的目光被我手中的动作吸引。从那以后，每次陪伴母亲，我都一边和她聊天，一边织毛衣。

母亲看着毛衣一点点成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在这一来一往的交谈和织毛衣的过程中，我渐渐明白，陪伴并非只是简单地待在身边，而是用心去交流。

敬老院的早餐每人有一个水煮蛋，母亲胃口小经常吃不了，又舍不得扔掉，有时候放在桌子上好几天。我怕她吃坏的，就骗她我拿回家吃。她还真当真且来劲了，连续几天把鸡蛋留着，让我带回家吃。啊！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春节前的一天，护工通知说，下午二点给母亲洗澡洗头。我为了给母亲温暖卫生间，下午一点半未到就在母亲房间了，插上我带去的取暖器，又开了浴室里的浴霸。护工也来了，给母亲准备就绪后说，现在太冷，再过十几分钟就可以了，她先去做其他事了，可母亲为了省电，就一定要提前进去。我夹在她们之间左右为难。

母亲批评我和小妹上洗手间时太浪费纸，又批评弟弟看手机时开着电灯太浪费电。从那以后，我们洗完手后，不再用抽纸擦手，而是直接跑到母亲面前，把湿漉漉的手往衣服上擦，意思是这样就省了一张抽纸。

母亲的 “老小孩” 时光。曾几何时，母亲变成了老小孩，生活里满是让人又无奈又心疼的小插曲。

那天，老妈的假牙坏掉了。小弟高波心急如焚，赶忙跑去市区，一家一家地找牙科诊所，可不知是因为老妈年事已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接连几家都委婉地拒绝了。大弟福禄知道后，赶忙联系在福州开牙科诊所的堂哥高龙，拜托他回家时带上工具，无论如何都要给老妈镶上牙。

终于，在堂哥的努力下，一套崭新的牙齿做好了。本以为这下母亲吃饭就能恢复正常，可没想到，她试用后瞅着新牙齿，一脸嫌弃地说：“这新牙齿不能用，还不如粉碎了再吃。” 大家都哭笑不得，可又拗不过她。

于是，从那以后，每天的生活就被这 “特殊的饮食需求” 填满了。每天早上 6 点多，天还没完全亮，高波就匆匆赶到敬老院，把食物用粉碎机打成米糊；中午福禄过来给她弄午饭；晚饭高波又过来做晚饭的米糊。如此这般一直弄到10月24日，敬老院集体庆生那天中饭。

绿康敬老院经常有志愿者帮助老人们洗脚修脚、剃头剪头发等等，也有帮助老人体检、检查口腔牙齿的，老妈每次接受服务后，都会礼貌地说声谢谢，同时幸福之感溢于言表。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汉子”。在那个以工分论英雄的年代。耕田、耖田、耙田，这些在常人看来十分繁重的农活，对于母亲来说却是家常便饭。她干起活来利索干脆，一点也不输给队里的男人们。

别的妇女挑栏肥时，大多只能挑个100斤左右，而母亲却能挑起120斤的担子，健步如飞。种田插秧的时候，也总是她打头阵，一行行嫩绿的秧苗在她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整齐划一地扎根在田野里。那时的母亲，是我们心中的骄傲。

然而，曾经的“女汉子”似乎变得懦弱了，对很多事情都显得力不从心，最近的母亲连个袜子都穿不起来。

如今，当我看到母亲那略显佝偻的背影时，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慨。我深知，母亲曾经的“女汉子”形象已经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而她现在所需要的，是我们的理解、关爱和陪伴。

这段时间，因为陪伴母亲，我们常常忙的不可开交，但也收获了更多。我们收获了家庭的温暖，收获了亲情的力量，更收获了陪伴的意义。我们明白，无论未来怎样，都要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给她最大的支持与安慰。因为，我们是她最亲的人，也是她最坚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