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南塔—涿州系列之十八

Gao Ping

每当风和日丽时，远看双塔正象几缕青烟在蔚蓝的天幕上袅袅升起，铜铃随风摇曳，似禅语含机，万家炊烟随风而逝，这就是涿州双塔玄妙之处，恰如古人云：「金鸦开翅维摩宫，画出白塔檀云中。七盘银赢倚碧宇，天外绰约双芙蓉」。

涿州双塔居老城内东北隅，两塔均为舍利塔，南北对峙，南塔称「智度寺塔」，北塔称「云居寺塔」。双塔皆因寺而得名，寺毁塔存，均为八角仿木构楼阁式砖塔。

从清代涿州地图观看，双塔在鼓楼西北侧，一南一北。

「双塔晴烟」为涿州八景之一，据说，晴朗的天日，在双塔顶部总能看到几缕青烟。有诗为证「丰碑犹自纪金辽，双塔凌增逼九宵，佛火不明铃语寂，晴烟几缕逐风飘」。

南塔始建于辽太平十一年，北塔始建于辽大安八年，均为辽塔。当年这里是辽国境内的汉族聚居区，佛塔的形制自然与辽国传统地区不同，当时宋国的北部重镇是定州，而契丹国的南部边陲重镇就是涿州，隔白沟河与北宋对峙。

涿州双塔乃是中国现存辽塔中保存较少的楼阁式砖塔，完全模仿木构楼阁，做工精细，须弥塔座，四正面正中辟券门，用以透光和瞭望，四个斜面设盲棱窗，各面均有方形采光孔。各层塔体外观基本一致，塔身逐级递收，塔檐下施砖雕斗拱，鳌鱼檐角，悬铁铎，檐脊从上部平座伸出，立有脊兽；平座外侧斗拱托出围栏，蕉叶宝瓶塔刹。内部结构为套筒式，塔内各层均设八角形回廊，双塔皆能登塔瞭望，有「料敌」功能。

据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的崇教寺沙门行鲜撰的《大辽涿州云居寺供塔灯邑记碑》记载：「此二粒释迦如来顶骨，乃西土高僧藏于左臂带至辽地，后经百法上人秘藏。辽天祚帝耶律延禧乾统十年（1110），涿州云居寺僧文密化钱建塔，将二佛顶骨瘗藏塔下」。

王孺童先生认为：「自唐至宋于文献可查者，中土当有佛顶骨十四枚，但大多只见于史籍记载，而无实物留存。自宋以后，则不见再有佛顶骨传入」。

释迦牟尼佛顶骨舍利作为佛教界的圣物，自古以来就受到广大佛教信徒的崇拜敬奉。涿州云居寺塔藏释迦如来二顶骨一事，有待进一步研考。

宋代范成大出使辽国途经涿州赞叹：「枕上惊回丹阙梦，屋头白塔满铃风」。

到明代魏允中《九日陪王郡判登涿州智度寺塔》云：「悲风涿鹿散吹笳，宝刹凌空贮法华。杖履天人穿百磴，楼台畿甸俯千家」。

清代张问陶《游涿州智度云居两废寺》道：「临风想云构，楼阁空中塑。塔影自双飞，黄金谁施布」。

民国周存培《双塔晴烟》曰：「丰碑犹自纪金辽，双塔凌嶒逼九霄。佛火不灭铃语寂，晴烟几缕逐风飘」。

本图片为1905-1910年间法国人拍摄的双塔。

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在所著《图像中国建筑史》分析说，宋辽时期的多层塔，「八角形的平面已成为常规，而方形的倒成了例外。原来在塔的内部被用来分隔和连通各层的木质楼板和楼梯已被砖石所取代，最初匠师们的胆子还小，他们把塔造得如同一座实心砖墩，里面只有狭窄的通道作为走廊和楼梯。但在艺高胆大之后，他们的这种砖砌建筑便日趋轻巧，各层的走廊越来越宽，最后竟成为一栋有一个砖砌塔心和与之半脱离的一圈外壳的建筑物，两者之间仅以发券或叠涩砌成的楼面相连」，他赞美涿州双塔是仿木构式多层塔的典型实例。

这应当是最早的记载鼓楼大街及双塔照片，来自清末。

1927年涿州之战时，晋军傅作义与占据涿州的奉军王之佑部激战两天一夜，夺取涿州城。

之后，奉军首领张学良亲帅大军将涿州城团团围住，炮击古城。当奉军侦查到傅作义在南塔指挥时，即用加农炮轰击南塔。一发炮弹击毁南塔塔顶东南角，另一发炮弹击中南塔后未响，还有一发在加农炮膛内爆炸。后来奉军感到有神灵庇护，停止炮击。

南塔，也是智度寺塔，五级，始建于辽太平十一年，也就是1031年，据说初建于唐，历朝屡有重修，现寺毁塔存。

这是唐山大地震后的南塔，塔顶在唐山大地震震塌了。

智度寺出土，珍藏在涿州市博物馆里。

我们提前预约，出示身份证入内，‌涿州双塔的开放时间为每天9:00至17:00，16:00停止入园‌‌。

门口有一说明牌介绍智度寺塔（Zhidu Temple Pagoda），全文抄录如下：「智度寺塔早于云居寺塔建造，共5层，高44米，是八角楼阁式仿木结构砖塔。智度寺塔五层塔体形制、式样基本一致，由平座、斗拱、墙体、斗拱及瓦顶组成。各层正面面阔三间，中间两根小八角倚柱，而角柱则为圆形倚柱。内部为穿心式结构。从上到下，塔的正面每层都有细致的收分，一层面阔6.5米，到了顶层，面阔逐渐缩至5.05米。塔顶供有《无垢净光太陀罗尼经》。面对这座雄壮而精美的砖塔，梁思成先生在《中国建筑史》上说其原范即应县佛宫寺木塔（1056年），导致了智度寺塔的初步错误断代，将智度寺塔的建造时间放在了应县木塔之后。据经曹洵先生根据《涿州志》以及《涿州文物中志》所记载的内容，经进一步考证认定，智度寺塔建造时间是建于太平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031年。智度寺塔曾在直奉大战中被大炮轰残，后经悉心修缮整体形象恢复如初」。

入内，塔西南有文保碑，书写「涿州双塔-智度寺塔」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居然没有落款日期，制作粗糙，实际上是2001年06月25日，涿州双塔作为辽代古建筑，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名单。

眼前的南塔，也就是智度寺塔，为楼阁式砖塔，平面八角，底部为砖雕须弥座和五铺作平座斗拱组成的基座，其上为五层塔体，顶部为铁刹。

我将塔各个位置标注一下，从上到下，依次为塔刹、五层塔身或塔体、塔基，包括砖雕须弥座和五铺作平座斗拱组成的基座。

实际上就是八角楼阁式仿木结构砖塔，为五层塔体形制，由平座、斗拱、墙体、斗拱及瓦顶组成。各层正面面阔三间，中间两根小八角倚柱，而角柱则为圆形倚柱。内部为穿心式结构。

最高地方是塔刹，八角屋顶上有须弥座，倚柱之间为佛龛，之上为双层仰莲，顶端为白色宝珠，这里要说明的是，近年复修的。

然后再看塔身，为阁楼式。第一层塔身是为券门，可以出入，第二层到第五层也是劵门样子，稍小，样式均一样。

塔身的东、南、西、北四面均以八角形间柱分隔为三间，当心间开有券门，两边是假窗，在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面，也以间柱分隔为三间，当心间做破子棂窗。

而且东、南、西、北四面塔身，上方有斗拱、椽飞和瓦顶，其斗拱均为双抄五铺作计心造。而平面均以八角形间柱分隔为三间，当心间开有券门，里面有朱色木质门窗。

各层塔体外观基本一致，底部为平座斗拱，上为三开间仿木结构，各层正面辟券门，各层斜面设破子棂窗，阑额、普拍枋上为斗拱、椽飞和瓦顶。塔身所用斗拱均为双抄五铺作计心造，首层补间斗拱用斜出华拱。

这次我发现在塔身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面有采光孔，位于平座的拱眼壁中，供塔内光源，见红色框。而绿色框中小孔为脚手架孔。

再看塔身为八角楼阁式仿木结构，第二到第五层均一样，由平座、斗拱、墙体、斗拱及瓦顶组成，各层正面面阔三间。

由下向上分析，两侧是转角铺作，正面八角形间柱上为柱头铺作，正中为补间铺作。

最下面是斗拱与平座，斗拱为两翘，第二翘衔接耍头，实际上就是栌斗上面为一翘，衔接令拱，支撑橑椽榑，也就是双抄五铺作计心造，上面就是平座，与仰莲座区分。

正中间是劵门，双扇网格木门，上面半圆为破子棂窗形式，被封死，门上额有半圆形华盖装饰，一圈蒲草浮雕，夹杂瑞兽。

两侧是小八角倚柱，或八角间柱，上面为柱间铺作，正中央为补间铺作，结构完全一样。以柱头铺作为例，柱头两侧为阑额，出头，上面是普柏枋，这是五代才出现的。接着为栌斗，两侧为泥道拱，有拱眼壁。上面就是计心造第一翘和第二翘，有耍头，分别支撑罗汉坊和替木及橑椽榑。

角柱则为圆形倚柱，支撑转角铺作，内部为穿心式结构。

再上面就是屋檐及平座，二层到五层结构一样，重复设计。

柱间铺作详图，为双抄五铺作计心造。

转角铺作比较复杂，角柱则为圆形倚柱，柱头两侧阑额出头，上面就是普柏枋，出头，接着就是呈45度角三组斗拱，两侧为两翘计心造斗拱支撑两面墙壁的替木和橑椽榑，中间这组比较小，为两翘偷心造，支撑上面另一组转角斗拱，呈45度角，上面斗拱用于支撑屋檐延长部分的仔角梁和套兽。

注意阑额出头和普柏枋出土位置，这是宋辽时期建筑特点。

侧面的角柱为圆形倚柱，上面方洞就是施工留下的脚手架孔。

这是劵门上面的补间铺作斗拱，两侧出斜栱，正中为两翘偷心造，最上是令拱支撑替木和橑椽榑，两侧斜拱也是一样。

这是一层劵门，这个门是可以进出的，以前有铁梯子，有幸进去过。

劵门在平座之上，半圈连理枝的砖雕，两侧为八角间柱，上面就是柱间铺作。

在塔身上侧有拱眼壁，有各种各样的的浮雕，新旧不一，这是一佛两协侍，均在莲花坐上。

砖雕已经模糊，像一前一后正在奔跑的马。

两个手托物品的男童，相对而依，造型活泼。

这是一个大象在树丛中向前迈进的浮雕，有点复杂，不容易辨别。

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面，每面腰檐上两朵转角铺作斗拱，两个间柱上各一朵补间辅作斗拱，正中为补间铺作，每面以间柱分隔为三间，当心间做破子棂窗。

最后，谈塔基部分，同样是八角，分东、南、西、北及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共八面。

平座下面是斗拱，与上面斗拱区别很大，接着就是普拍枋和柱子及之间的佛龛，然后就是斜坡的基座。

每面有四个柱间铺作和两侧转角铺作，拱眼壁里为砖雕造型。

由下向上分析，浮雕立柱，上为普柏枋，接着就是栌斗，两侧为泥道拱，第一翘为偷心造，第二翘为计心造，由令拱支撑替木和橑椽榑，双抄五铺作斗拱，上面是耍头。

侧面观察柱间铺作

束腰转角处有一团高浮雕图案，这组浮雕，查阅大量资料，无果而终，整体像「亞字柱」，放大照片，发现是坐龙图案。

砖角铺作与柱间铺作一样，只是三个呈45度角，下面普柏枋出头。

我去过多次，这次特意用相机拍照，这幅照片清晰地展示转角倚柱由坐龙构成。

每角各安置圆雕力士神像，披甲戴盔，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托举斗拱，头部残破，整体栩栩如生。

旁边有力士形象，两眼怒睁，呲着嘴，露出牙齿，十分凶猛。

拱眼壁里是虎头浮雕图案

有一高浮雕一尊佛教金刚力士像，衣着飘逸。

拱眼壁里为一坐佛，下面是莲花座，两侧为荷花叶。

拱眼壁里是牡丹花图案

我上次从铁梯子爬到劵门地方，弯腰进去，里面采光很好。

入内，迎面就是佛龛，塔内一至四层为穿心式结构，塔心柱内设砖台阶，五层内设塔心室，为穹隆顶。塔内中空，一层和五层设塔心室，一层塔心为穹窿顶，穹窿顶藻井的辽代团龙纹彩绘完好。二层至四层设单环外壁，踏垛穿塔心而上，每层除四面的券门外，还设多处通风采光口和登塔阶梯有小窄梯相连。各层塔心柱外均设回廊，分别为叠涩顶和券顶，回廊的内墙上设有佛龛，局部残存有壁画，塔内还设多处通风、采光口。

塔内中空，一层和五层设塔心室，一层塔心为穹窿顶，二层至四层设单环外壁，踏垛穿塔心而上，每层除四面的券门外，还设多处通风采光口和登塔阶梯有小窄梯相连。

墙壁已经没有完整的壁画，只有墙角残存部分，上面有题记。

前人墨迹残留墙壁

西侧的墙壁壁画比较完整，但室内幽暗，无法拍照。

我多次来到涿州智度寺塔，寺无，塔留，须弥式塔座，其上有瑞兽浮雕，分东、南、西、北四面和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面，计八面，均为分隔为三间，区别是券门或破子棂窗，抬头眺望这座砖式八角飞檐古塔，它居高临下俯视众生，千年来，往事实在多，风云变幻，有多少建筑坍塌，有多少朝代更迭，有多少帝王将相灰飞烟灭，历经沧桑，唯有塔在，历经磨难，它是凝固的历史，见证涿州。

2025年1月31日

参考文献

「1」涿州云居寺与云居寺塔.燕风涿韵，2020

「2」涿州智度寺塔辽塔文明交流互鉴.辽塔的博客，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