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明厂同事黄维卓(中)

张筱芳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上世纪八十年代国棉四厂厂门)</div><div><br></div>三、我和黄维卓的谈话<br>细细读完了黄维卓的档案材料,自诩对黄维卓有了一个比较全面、清晰的了解。那日,与同事文先生一起,约黄维卓谈了一次话,主要目的,是和黄维卓一起,统一对他的历史经历的事实认定,这是今后对黄维卓的历史做甄别结论的重要依据。<br><br><div>黄维卓坐在我们的面前,这是我第一次与他面对面地交流和接触。50多岁的一个男子,中等偏矮的身材,但很壮实。脸上的皱纹沟沟坎坎,还长了一些像橘子皮上的疙疙瘩瘩,就像电影演员李默然,在《甲午风云》里演邓世昌的特写镜头,那应该都是以往岁月的磨砺,留给他的印记吧。看人时低眉浅眼,但看得出那完全是为应付“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表面伪装。我在这低眉浅眼的背后,却感到了一丝机敏和狡黠。穿着一件被汗水打湿的旧衬衣,看得出刚从车间干活出来。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双手接过后,向我欠腰点了点头,然后坐下。<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上世纪七十年代前纺车间生产场景)</div><div><br></div>我们的谈话开始了。<br><br><div>“黄维卓,我们受党委委托,找你谈谈你的历史和经历,希望你能认真听,仔细记,有听不清楚的,可以提问;有不同看法的,可以讨论……”一段开场白后,我就根据黄维卓档案的记载,以及其本人在历次运动中的交代,从“上海宏文造纸厂”,开始了我们的话题。</div><div><br></div><div>“……19**年—19**年,在国民党****部队任**;19**年—19**年,在国民党****部队任**……并参加三青团,交过团费;参加国民党,交过党费。19**年—19**年,在重庆加入陈纳德的飞行部队,任文员;1946年进入重庆北培大明厂……”“……1947年在上海,与本厂职员W和F两人,到百乐门舞厅跳舞,为了要回同行的W送给舞女的戒指,通过国民党淞沪杭警备总司令部*上尉的关系,调用国民党军宪兵,要回戒指……”“……解放后,利用出差到香港的机会,私自飞赴台湾,与女友C见面后返回……”<br><br></div><div>我一边说,一边观察黄维卓面部的表情变化。应该说,黄维卓也是“老运动员”了,在整个谈话过程中,基本是波澜不惊。只是在讲到他在国民党部队参加三青团和国民党的时候,他一直低着的头,稍微向上抬了一下,用眼睛的余光盯了我一下,又立即低下了头。但他那看我的眼光,绝不是低眉浅眼,而是一种多种因素的合成,其中,有委屈、也有无奈、有狡猾、也有刚毅,更多的是纠结。<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上世纪七十年代后纺车间生产场景)</div><div><br></div>四、黄维卓的陈述<br><br><div> 我叙述完黄维卓的经历以后,也请他讲一讲他听后的想法。或者再直白一点说,就是希望他表一个“以上说法都是事实”的态。黄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开口说:“按说,我对您刚才的陈述,不应该有什么想法,这些事,在我历次运动中的交代材料中,都是这么写的。我不想推翻原来的交代,给自己再找一些可能带来的新麻烦。<br><br></div><div>关于找国民党淞沪杭警备总司令部的*上尉,到百乐门舞厅,帮W要回戒指的事,是我和*上尉的私交。我们是在重庆认识的,关系一直不错。那晚我也没想到他会带那么多宪兵来。但话说回来,不带兵来,是要不会那个戒指的。况且,他还有帮我在同事面前给我面子的意思。事后我也是还他人情了。<br><br></div><div>关于解放后从香港去台湾并返回的事,纯粹是为了去看C。她是天津人,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记得解放前夕,她也曾动员我去台湾。我因当时手头的事比较多,也是没有想到当时的战事发展这么快,所以没走,但事后我与C一直通过香港有书信往来,她也一直邀请我去台湾看看。我出差到香港,就找机会去了。<br><br></div><div>航空公司是不卖票给我的,说我没有手续进不去,难回来,会很尴尬。我说我有熟人能进去。同时,我也提出买他们公司的往返票,承诺万一进不去,就原机返回,这才成行的。到了台湾,果然进不去。C到机场来了,也没有办法。我们就在隔离区,聊了十几分钟,然后原机返回。以后就和C没有联系了。<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上世纪七十年代布机车间生产场景)</div><div><br></div>关于参加抗战期间国民党部队,并参加三青团、国民党的问题,我想说,我历次的交代材料,都是这样写的,我这次不应该推翻,知道也不可能推翻,所以就不想去推翻,总归就是怎么回事。但这次“粉碎四人帮”后,党要求我们什么事都要实事求是,我想了很多,觉得很纠结。今天您征求我对您说的我的历史问题的看法,我思前想后,觉得应该实事求是地说一声,我没有履行过参加三青团、国民党的手续,比如填写申请书、又比如加入三青团和国民党的宣誓等。<br><br><div>我之所以再三交代自己参加过三青团、国民党,那是因为当时我年轻,不懂世事,好像参军入伍,就能抗日。而我加入的那些部队,都是被打散的或临时凑起来的国民党杂牌军,与土匪之间没有什么差别。当官的为了吃士兵的兵饷,就在发津贴时,扣除了三青团团费、国民党党费。从这个意义上说,定我参加三青团、国民党,也不冤枉;但从申请参加、填表加入、加入宣誓这些事上讲,我真的都没有……<br><br></div><div>如果这次定我参加三青团、国民党,我服从组织决定,也不推翻我自己历次的交代;但是我还是希望组织上,能实事求是地甄别这个问题。”<br></div><div><br></div><div><br></div><div>(未完待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