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行:廿八都

游东走西

从江郎山到廿八都约莫40公里一小时不到一点的行程。车上乘客寥寥，都是要在廿八都入宿的了，我选了个叫“念八铺客栈”的，喜欢这个有着浓厚地方色彩的名字。车过保安，有人问司机：明天从廿八都到仙霞关如果反走的话哪里下车？司机答：龙井村路口。仙霞关四道关隘，依次由保安向廿八都方向延伸，所以从廿八都出发到仙霞关的游客如果游兴高的，多半会选择从第四关到第一关的反走行程。窗外村路漫漫，远处山峦起伏，遥遥仙霞不知落于何处。车到廿八都时游客中心已快下班了。 木偶剧场，一个令人遐思的演绎古老剧种的场所，可惜已经上了排门板。 日已西斜，老艺人仍然守候着自家的摊头，希望能做成今天最后一笔生意。 暮色将临，还有游人纷纷进入古镇。 晚霞里的观音阁 想象中的廿八都是个近乎原生态的僻静古镇，眼前呈现的却是一个经过了精心设计的开放式公园。过桥入镇，络绎不绝的游人又是这个被称为“低调”和“小众”的景点给我的意外。“木偶剧场”已经上了排门板，隔壁低头弯腰继续干着手艺活的老人还期待着能卖出一件小玩意，土黄色的“农博馆”里张扬着招徕参观者的灯火。进北堡门，琳琅满目的小商铺迎面展开，叫卖、招呼声不绝于耳。一些看上去已经入住的游客则懒懒散散地像从自家屋子出来溜达的闲人，心不在焉地随处打量。连接北堡门的主街穿镇而过，沿街店铺簇拥，古宅门楼耸立，晃过武官衙门，目光落在了观音阁。霞光罩在了小寺的砖墙上，如佛光辉映。信步入殿，见两侧均是世俗像，不觉疑窦丛生。角落的桌子前，老和尚正为求解者窃窃说道，菩萨下一位神情端庄的僧人长得眉清目秀，当我俩视线相撞时，我顺势上前一步，问：“师傅，为啥这观音殿有这么些塑像？”师傅道：“那是观音菩萨的变相。”初觉疑惑，过后想起上海的小德勒撤和路德堂也就豁然了。临走，我重新打量观音菩萨时，又与师傅的眼光相遇，他仿佛在等待我的疑问，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师傅，你长得好清秀啊！”师傅微微鞠了一躬。 从立墙面看，应该是民国时期的建筑。 让人惊叹的老宅门头目不暇接 一路寻“念八铺”去，一路打量沿街的饭店，思量着寻一家清静的小店待会安顿好后出来小餐一顿。清静的小店难觅，古旧的门楼目不暇接，其构造之豪华、之精湛令人惊叹。经历了悠悠岁月的老宅至今还吞吐着厚重的历史气息。 暮色中的“念八铺客栈”正等待着迟来的客人。 差不多走完了浔里街，才发现“念八铺客栈”正在沉沉的暮色里等待着迟来的客人。门外大红灯笼高悬，客栈内灯火通明，踏进客栈居然不见人影，老板娘接到电话匆匆赶来时，我已经把客栈的楼上楼下都察看完了：一座带点徽派风格的、安静的仿古建筑。 关帝庙前的戏台 小巷里的建筑。 盥洗稍歇，再度外出。关帝庙前观大妈广场舞，“念八铺”坊外看古镇夜色。走老街，探小巷，人静之处尽享廿八都醇厚古风。寻回音壁之奇，仰姜氏旧居之伟，在黑夜里独步，在“脚踏三界”之域感受“文化飞地”的魅力。在幽暗弄堂一角，一个以鹅卵石砌成的平台上立着“2.17”火灾遗址纪念碑，凭吊着十二年前在一场大火中被吞噬的老宅。巷底的粉墙上被冷光灯照得十分醒目的是“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的历史标语，标语下一个黑越越的洞口是一条看不清通往何处的小巷,斑驳的、脱落得露出了底下砖块的墙面上隐隐约约地还分辨得出曾经是那么熟悉的一行行口号。 小巷深处的历史印痕 “小巷人家” 没有鱼？ 从小巷的另一头转过弯来，又看见了那面在巷道里招扬着的“小巷人家”的旗帜，起先就一眼相中了这家小店，于是应老板的招呼走进小店。店门口摆了河鲜和新鲜蔬菜，里头是几样时鲜菜样，特意点了廿八都豆腐、螺丝、冬笋和排骨汤，外加一瓶啤酒，寻了张桌子坐下，等着对自己辛苦了一天旅程的犒劳。店家豢养的一只花猫跳到了我的桌子前直直地望着我，好奇我没有点鱼。晚餐的高峰已经过去，小巷更少人路过，老板家这才开始自己的晚餐。老板是个古道热肠、善攀谈之人，请我喝了他家的自酿好酒，还自我介绍他的经历，老板在外打工几十年，虽已回家创业，还在外面兼任行业顾问的工作。晚餐间，不时有邻里店家过来请他帮点小忙，老板总热心相助。饭饱酒足之后跟老板说了，明早过来喝老板家自制的新鲜豆浆，连中饭也一起交代了。 行在夜色朦胧中。 出小巷，沿浔里街出北堡门，古镇夜色已深，珠坡桥上彩灯依旧，还有三五游人坐在桥上夜话。老街人影渐散，日间那一栋栋令人驻足的老宅此时也渐入了梦乡。 晨雨中的老街 旧居 语录，一个时代的记忆。 上成功亭去！ 郑成功像 登高眺望 成功亭 翌日，晨雨淅沥，湿漉漉的鹅卵石小巷里的人家尚未苏醒，清静的石板路上有几家小铺已早早卸下了门板。我撑了雨伞去寻成功亭，竟在巷道里迷了路，昨晚在小巷人家吃饭时明明听得清楚，成功亭就在那个来请老板帮忙的一个邻里家的对过。问了一位早出的老者，居然不知道有成功亭！我惊愕得怀疑老者和我之间有一个不在廿八都。成功亭就在福松书院背后的山头上，后来饭店的老板告诉我，当地人一般称成功亭为观景台，这也许是那位早出的老者听不懂“成功亭”的原因。郑成功于永历年曾“镇守晒喉仙霞关等诺关，驻兵廿八都，”而“台湾南投县国姓乡因郑成功军队驻扎开垦而得名，2017年10月国姓乡国姓村与廿八都浔里村”因同为郑成功驻守之地而缔结为友好村，成功亭也因此于2018年落成于此，成为浔里村的一个中国传统村落项目。烟雨蒙蒙，天地苍茫，居高眺望，才始明白“一个遗落在大山里的梦”对廿八都恰如点睛之笔。昨从江郎山下来后两腿僵硬，今登青色如碧的小山情趣盎然。林间小径静得只听得滴落在伞上的雨声和自己的呼吸，想到此时独我与廿八都在清冷的山头相持，顿感欣然。 回音壁 姜氏旧居 早餐，豆浆和炒粉。 下成功亭，经回音壁到小巷人家用餐。老板家的女佣为我盛上大碗豆浆，老板则在厨房为给我准备炒粉。豆浆味纯，炒粉丰富。 晨雨清明出昌门。 出东昌门，沿潺潺溪水而下，为寻古景桥去。溪畔草木深遂，民居毗邻，又是另一番江南景色。憧憬中的古景桥定是古风笃厚的历史古建，直到望见了，才知是一座重建的大跨度青石大桥，桥上泊着几辆私家车，古风早荡然无存。桥畔的凉亭里，老人们牌兴正浓，这又与江南之乡的老人喝早茶的光景迥然不同。发觉自己又来到了昨晚到过的“念八铺”坊外，原来这古景桥与念八铺坊连成廿八都景区的南门外围。 纯朴人家 钱庄 戴笠与军统女特工陈列馆 章士钊题词 关帝庙大门已开启。见我欲举相机，有人大声喝道：不准拍照！堂堂关老爷原是不在乎闲人的，偏偏有人擅自替关老爷作规矩。有介绍，关帝庙始建于清光绪年间，为杨家几位商界老板共建，建筑面积达1600平方，四十年代不幸毁于日军轰炸，说关帝庙参照旧貌重建，应该只是个门头，内部简陋，不堪一观。再入浔里街，街旁的一户人家吸引了我。门楣上“吉星高照”，吉星下“光荣人家”闪闪发光。通过过厅，一眼望见供桌的墙上张贴着建国以来四个时代的领袖像，供桌两侧摆放先人遗像，正中供奉观音菩萨，一个山里人家淳朴、正统、中规中矩的精神境界全都体现在这张供桌上了。跟德春堂、姜秉书洋货不同的是隆兴钱庄还保持着原有的内部风格而作为史馆展出。钱庄建于晚清，隶属于廿八都姜氏家族商业集团，钱庄在浙江、福建和江西设有分号，三省通兑，它见证了廿八都商贾重地的历史。在廿八都不多的展馆中，最受人关注的是“戴笠和军统女特工陈列馆”。馆内史料翔实，内容丰富，看着一张张图片、一份份资料，无异于走进一卷陌生、传奇的民国史册。展馆首间，立有章士钊题词，云：“生为国家，死为国家，平生具狭义风，功罪盖棺犹未定，誉满天下，谤满天下，乱世行春秋事，是非留待后人评。”令人沉思。街上老宅均匆匆一览，又回到小巷人家午餐，其实已吃不下了。“老板，简单点，给我准备一只菜、一碗汤和一点饭。”我三言两语，老板七手八脚，一会我的午餐就端上来了。听我说要赶保安，再去仙霞关，老板家的替我谋划乘车方案，听得我这个东西不分的外乡人一头懵懂。从廿八都到保安的首班景区直达车将在十一点十分发车。 2025年1月29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