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越嫒 越玉柱</p> <p class="ql-block"> 摄影:张桂林</p> <p class="ql-block">浊水欢歌</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李有福夜里老睡不踏实,整夜盘肠,琢磨种地、开河的事。他盘算着河沟滩地该承包给梁上哪些人,哪些人合适承包旱地,哪些人包给水浇地。王成换应该给些水浇地,咱到时也不收他租子。他算记着这远乡近邻开春的时候,除留家种地的还有多少青壮劳力可以雇佣。河工需付工钱还得吃饭,这就得及早购买粮食储备。黄河开河了,还需置办渡船,有专人摆渡。挖一条河需要多长时间,费用多大?他心中没底。石王送来的银钱能支撑多久?这个贾雨来不知甚时能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儿子來财心上不放事,头一落枕,鼾声山响。到半夜,他那条老寒腿的关节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想又该变天了,他的老寒腿预报得很准。那年黄河涨大水冲垮围堰,为抢捞玉米他在水里泡了一整天,就落下了这个病根。他虽然被人们唤作“神针李”,但自己这条腿不知扎了多少次针,一直不能治愈。</p><p class="ql-block"> 他打了个盹儿,就听得外面鸡已啼鸣。穿衣开门出去,见又在下雪,雪不很大,地上已积了一层薄雪。他到圈棚给牲口添上草,又取了扫帚从庭院一直到大门外扫出一条道来。回到家,见妻儿还在酣睡。就坐在窗前取来旱烟袋,装烟点着“吧嗒吧嗒”抽起来,坐等天亮。过了一阵,他从陈旧窗纸的破缝里向外张望,看见雪花还在纷纷飘落,他刚刚扫开的小道又蒙上一层雪了。忽儿地想起昨天走过的河畔,有几根柳椽散落在地,粗细正好能做锹把子。他熄灭烟,出去轻轻把门带上,草棚里取了绳子,迎着飘飞的雪花往河畔走去。</p><p class="ql-block"> 他远远瞭见河床上有人骑马踏冰雪而来。到了跟前,认得是巴音,巴音身后一位中年男子骑在马上。马身上积了雪霜,人的须眉皆挂白,皮帽、身上落满雪花。 </p><p class="ql-block"> 见了李有福,巴音叫一声“李掌柜”翻身下马问候,后边的人也离鞍下马。巴音作了介绍,来者正是贾雨来。李有福上前一步握住越雨来的手说道:“可把先生盼来了!”</p><p class="ql-block"> 贾雨来呵呵一笑,摘了眼镜擦着道:“岂敢岂敢!在下仰慕掌柜子多时,早想来与石兄的救命恩人相会哩!”</p><p class="ql-block"> 贾雨来四十岁左右,白白胖胖,看人总眯缝着眼睛。不笑不说话,一笑眼睛就咪得更厉害,可是眼睛微微睁一下,就有一种闪烁的射人的光芒。</p><p class="ql-block"> 巴音说他们三天前就到了,他陪贾先生在大漠戈壁转悠了两三天。晚上住在阴山脚下的牧户家里,昨夜又投宿在河头的阿拉善兵站,天不破晓就动身赶过来。</p> <p class="ql-block"> 进得院门,见角落堆满的编好的箩筐,贾雨来一边摘下皮帽弹雪花,一边笑呵呵对李有福说道:“掌柜的真是个有心人啊!”</p><p class="ql-block"> 纷飞的雪花已变成漂浮的雪末,來财正在清扫积雪,來财娘在厨房烧火做饭,屋里热气腾腾的。李有福唤來财一起整理房屋,安顿客人。來财把贾雨来的书箱从马背卸下,抱到客房里的红躺柜上。巴音带了一袋炒米和一皮袋奶油,这是蒙人的饮食习惯。李有福叫來财快快磨刀杀羊,重新做饭。</p><p class="ql-block"> 贾雨来伸手拦住:“咱就吃现成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p><p class="ql-block"> 饭罢,贾雨来说:“听说石王给了掌柜的一张图纸,请拿来一看。”</p><p class="ql-block"> 來财娘翻箱倒柜找出那张已揉的皱巴巴的纸。</p><p class="ql-block"> 贾雨来盘腿坐炕上,将图纸在桌上展开抹平,戴上眼镜,仔仔细细瞧起来,不时还勾画几笔。</p><p class="ql-block"> 贾雨来指着图纸对众人说:“此荒漠南临黄河,北接阴山,西与阿拉善的乌兰布和沙漠接壤,东边是古镇大顺城,方圆二百余里,有连绵的土丘,广袤的平川。我研究了川上的土壤,上面是薄沙,下边为粘土,非常适宜种植。开河挖渠,引黄入漠,垦荒造地,可得一个富庶的塞上江南!</p><p class="ql-block"> 贾雨来拿出一张白纸铺到桌面边画边说:“开河挖渠是有讲究的,需看好地势、方位,选对河道,否则挖了河也不能灌溉,落个劳民伤财。从黄河到阴山百十来里,每十里还需做闸筑桥,既可以闸水,又便于两岸交通。河两侧还要挖支渠,其次是斗渠、毛渠,相互交通。”</p><p class="ql-block"> 一席话说得众人咋舌,面面相觑。原来挖河竟有这样多的学问。</p><p class="ql-block"> 李有福一直闷声不响,若有所思,又频频点头。</p><p class="ql-block"> 來财忽然笑道:“先生画的是一棵大树呀!”</p><p class="ql-block"> 贾雨来捻着胡须,笑呵呵答道:“画的就是一棵大树。树干是河身,纵横的枝叉为支渠、斗渠、毛渠,那么树叶呢?果实呢?”</p><p class="ql-block"> 來财、巴音异口同声道:“树叶、果实便是造出的田罢!”</p><p class="ql-block"> 贾雨来一时兴趣盎然,笑指纸上的线条道:“这沟沟渠渠,又多像金针银线,穿针引线,编织出一个塞上江南。”</p><p class="ql-block">(待续)</p> <p class="ql-block"> 作者近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