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6世纪意大利美术史家乔治·瓦萨里(Giorgio Vasari,1511-1574)在《建筑、绘画和雕塑大师传》里说了一个故事:13世纪意大利佛罗伦萨大画家契马布埃,一次外出时,发现一个牧童正在岩石上专心致志地画他的羊,契马布埃走近一看,画中羊栩栩如生,不禁大为惊讶,于是便找到牧童的父母,请求他们允许牧童做自己的学徒。这个牧童就是后来被誉为“欧洲近代绘画之父”的乔托•迪•邦多纳(Giotto di Bondone,1266-1337)。后世有人质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甚至怀疑契马布埃和乔托的师徒关系。但许多资料显示,乔托出身确实比较卑微,他童年时代也的确做过很多粗活,像放羊、帮工等;他的画作明显受到契马布埃的影响。当然,最终乔托的绘画成就超过了契马布埃,这在他那个时代就被公认。意大利文艺复兴“三巨头”之一的但丁(Dante Alighieri,1265-1321)在《神曲》的《炼狱篇》里写道:“契马布埃想在绘画上立于不败之地,可是现在得到彩声的是乔托,因此那另一个的名声默默无闻了。”</p> <p class="ql-block"> 几乎所有欧洲美术史著作都毫无例外地称乔托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绘画的开创者,颂扬他是中世纪最后一位画家,新时代的第一位画家。这一评价的依据,或许能从文艺复兴运动的巨匠们对他的描述中看出端倪。与乔托同时代的银行家兼编年史家乔瓦尼·维拉尼(Giovanni Villani,1276-1348)说:乔托是“他那个时代最有统治力的绘画大师,他根据自然画出了所有的人物和他们的姿势。”乔治·瓦萨里认为乔托的绘画实践与中世纪拜占庭绘画风格作了决定性的决裂,开创了“我们今天所知的伟大绘画艺术,引入了被忽视了200多年的从生活中准确绘画的技巧”。意大利文艺复兴“三巨头”的另一位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1313-1375)在《十日谈》中写道:“乔托是如此的一位艺术天才,他能把抚慰众生、万民爱戴的圣母从人们的美好想象中带到现实。以致他画中的图景能瞒过很多人的眼睛,真的不敢相信那是用画笔画出来的。”(第六日第五个故事)“根据自然”“从生活中”“带到现实”这些用语清晰地表明乔托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他不再以单纯的神的形象来画宗教人物,而是把圣母、耶稣等作为现实生活中有血有肉、情感丰富的人来画。他的作品虽然没有超出宗教题材,但处处可见世俗的影子,现实主义色彩浓郁,这正体现了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精髓。</p> <p class="ql-block"> 1305至1308年(一说1302至1305年)乔托应帕多瓦市(Padua或Padova)斯克罗维尼家族的邀请,在斯格罗维尼礼拜堂(Cappella degli Scrovegni;又称阿累那教堂Capella dell’Arena)左、中、右三面墙上,以圣母及基督的生平事迹为题材,绘制了38幅湿壁画,幅幅相连,没有间隔。画作获得了巨大成功,被称为“14世纪意大利艺术的重要纪念碑”,从而奠定了乔托在意大利文艺复兴绘画史上不可动摇的地位。库克群岛2012年发行的圣诞节邮票90分的1枚采用的图案即这组绘画中最杰出的一幅——《犹大之吻》:</p> <p class="ql-block"> “犹大之吻”是《圣经》中的一个著名故事,流传甚广。故事说耶稣的门徒犹大为了30块银币的赏赐,以吻耶稣为暗号,指引犹太教祭司长派来的士兵逮捕耶稣。库克群岛邮票票幅虽然不算大,但设计印刷比较精细,能较为清晰地展示乔托的这一画作。画中人物众多,有一群前来捕捉耶稣的罗马士兵,有耶稣的数位门徒,核心人物耶稣和犹大位于画作中央,犹大身上包裹着黄色斗篷,格外刺眼,他伸开手臂欲拥抱耶稣,抬着头,撅着嘴,正在实施那罪恶的一吻。整个人显得是那么的猥琐。耶稣的身体被犹大遮挡住,只露出头部,但观者依然可以感觉出他的魁梧身材。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对方,犀利的目光直刺叛徒,显示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画作左侧一位门徒面带怒容,伸展双臂,向着犹大,恨不得将叛徒抓过来,给予严厉的惩罚。画面右侧一位门徒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持刀割下了一个罗马士兵的右耳。画中主要人物无不彰显着世俗凡人的举止和思想情感,给人感觉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p> <p class="ql-block"> 喀麦隆1982年发行的1枚邮票选用的是这组绘画中另一幅杰作《哀悼基督》。</p> <p class="ql-block"> 这幅画又名《基督下十字架》,描写基督的遗体从十字架上解下后的情景。画面上所有人,包括空中的天使们,目光齐聚在基督遗体上,各人的动作虽然不一,但都明显地表露出如同世俗常人般的哀痛之情。圣母搂着基督的头,双眼紧盯着基督的面孔,悲伤中又带几分刚毅。圣徒约翰双臂甩向身后,躬身向着基督,悲恸、愤怒让他几乎失态。抹大拉的玛丽亚托着基督的双脚,悲痛地凝视着钉透的伤口。女人们失声痛哭。画面人虽多,但具有明显的空间层次感,与中世纪拜占庭艺术完全不同。 </p> <p class="ql-block"> 圣马力诺1975年发行的邮票以这幅画中一位前来哀悼基督的女人上半身特写作为图案,女子悲恸之情跃然纸上。</p> <p class="ql-block"> 《逃亡埃及》也是这组绘画中著名的一幅,喀麦隆1982年将画作的主体、圣马力诺1985年将画作中圣母子的特写搬上了邮票。</p> <p class="ql-block"> 《逃亡埃及》故事亦取自《圣经》,说为躲避以色列希律王的迫害,圣母玛利亚在丈夫约瑟的帮助下,带着刚出生的耶稣前往邻国埃及避难。乔托画作的圣母玛利亚有着健壮的身体,耶稣依偎在母亲胸前,与世俗婴儿恋母情态无异。乔托还给逃难添加了山峦背景,这更是打破了中世纪宗教绘画的清规戒律,确系“从生活中”来,“带到现实”中去。</p> <p class="ql-block"> 《金门之会》也是这组绘画中被人津津乐道的一幅,意大利2003年、柬埔寨1985年发行的邮票分别截取了画作的左半部和右半部。</p> <p class="ql-block"> 《金门之会》叙述的是圣母玛利亚父母的故事,《圣经》说,上帝安排,年老无后的约阿希姆与安妮在耶路撒冷的金门相会,相会后两人结为夫妇,生下圣母玛利亚。乔托画作中约阿希姆和安妮正相拥接吻,一群穿着各色长袍的女信徒在一旁观望,为他们祝福。一个裹着黑纱的女人是个爱造谣的人。画作简洁明快,世俗生活色彩浓郁。</p> <p class="ql-block"> “耶稣诞生”是西方画家常用的主题,乔托也不例外,且绘制了多幅。笔者从收藏的邮票中看到了三幅。</p> <p class="ql-block"> 中非1986年发行的圣诞节邮票中选用了乔托两幅《耶稣诞生》,一幅也来自斯格罗维尼礼拜堂湿壁组画,受票幅限制,邮票展示的是画作大部分,和原图相比,少了最上方的伯利恒之星和星左右的两组天使,以及右边的一位牧羊人。乔托在画中没有让圣母正面朝向观众——这也是有别于中世纪宗教画圣母形象的,而是侧身注视着手中抱着的耶稣,神态很凝重;圣父约瑟蹲坐在卧榻左下方地上,躬着背,左手托腮,表情有点忧伤。画作似乎想告诉人们,圣母圣父已经预感到耶稣将要承担世间的苦难。</p> <p class="ql-block"> 《耶稣诞生》原图(选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另一幅《耶稣诞生》与上面所述那幅有异曲同工之处,圣母也不是正面朝向观者,而是侧躺在卧榻上,面向婴儿耶稣,双手扶摸着襁褓中婴儿的腿部。圣父约瑟也是蹲坐在卧榻下方地上,双目紧闭,似乎在思虑什么。画作中圣母盖的被子用了大块的蓝色色块,显得很明亮。这种用色的方法也是中世纪宗教绘画中所不见的。</p> <p class="ql-block"> 中非邮票图案是原画的主体部分,摩纳哥1973年发行的邮票表现的是原画全图,不过是单色印刷。</p> <p class="ql-block"> 摩纳哥1973年发行的邮票中还有1枚乔托绘画,表现内容也与耶稣诞生有关,不过这幅画中圣母圣父都没有出现,而是描绘圣方济各重现耶稣诞生的场景。1223年圣诞节,圣方济各为传播福音,在格雷乔做了第一个马槽,再现耶稣诞生的场景。乔托把它画进了画作,取名《格莱西奥的小床》,作为圣方济各大教堂壁画组画的第十三幅。画中圣方济各正在为圣婴耶稣在圣坛前准备有围栏的小床,修道士们站在周围唱着赞美诗,围墙外一群信徒从大门往里张望。乔托用自己擅长的手法,在画中添置了建筑物当背景(邮票中建筑物的上部没有出现),巧妙地通过建筑物和人物的互相映衬,让画面具有一定的空间感和纵深感,从而完成了对中世纪宗教绘画手法的突破。</p> <p class="ql-block"> 摩纳哥邮票采用的是单色印刷,意大利1987年发行的1枚同题材邮票采用的是彩色印刷,不过图案只节选了原画的主体部分。</p> <p class="ql-block"> “博士朝拜”也是来自《圣经》的一个脍炙人口的故事,说耶稣诞生在伯利恒客店马厩时,天空出现了一颗明亮的星。遥远的东方三博士算出救世主的降生,便在伯利恒之星的指引下,携带礼物,来到耶稣的诞生地,引领群众朝拜。乔托在斯克罗维尼礼拜堂湿壁画中也有一幅《博士朝拜》,意大利1987年、库克群岛2012年曾把它画入方寸。意大利邮票选取的是原画的主体部分,库克群岛邮票展示的基本上是原画的全貌。</p> <p class="ql-block"> 乔托1301年曾目睹过哈雷彗星,他认为《圣经》中所说的伯利恒之星就是哈雷彗星。由此,1985年7月2日欧洲空间局发射的哈雷彗星探测器,就取名“乔托号”。1986年哈雷彗星回归,匈牙利发行一套邮票,其中第4枚为“乔托号”探测器,邮票的下方亦印有乔托《博士朝拜》画作的主体部分。</p> <p class="ql-block"> 库克群岛2012年圣诞节邮票还选了乔托的湿壁画《耶稣使拉撒路复活》,它也是圣方济各大教堂壁画中的一幅。故事来自《圣经》,说耶路撒冷附近伯大尼的拉撒路病危,他的姐姐马大和玛利亚让人去请耶稣来救自己的弟弟,耶稣带着门徒到时,拉撒路已经死了且被埋葬。耶稣吩咐打开石窟墓门,复活的拉撒路缠着裹尸布走了出来,众人惊叹不已。乔托将这一故事绘声绘色地画进了他的作品,画中人物情态各一,活灵活现。</p> <p class="ql-block"> 乔托另一幅斯格罗维尼礼拜堂湿壁画《基督进耶路撒冷》也出现在库克群岛2012年发行的邮票上。画作中基督骑着毛驴,带着他的门徒正在进入耶路撒冷,民众赶来迎接,将衣服铺到地上,如同今日迎接贵宾铺设红地毯做法一样。孩子爬上橄榄树,折下树枝,抛向基督,表示欢迎。基督伸出右手为众人祝福。</p> <p class="ql-block"> 乔托也创作了一些圣母子绘画,这类绘画和他的《圣经》故事湿壁画比起来,显得要中规中矩一些。他的木板蛋彩祭坛画《宝座上的圣母》(又名《圣母的荣光》)很出名,人们往往拿它来和契马布埃的《宝座上的圣母子与天使及先知》相对比,指出两者有很大的相同点,认为这是乔托早期向契马布埃学习的印记。下面是从网络上下载的这两幅画,左边是契马布埃画作,右边是乔托的画:</p> <p class="ql-block"> 乔托画中圣母抱着圣婴坐在宝座上,两侧是圣保罗、圣加百列、圣米迦勒等;宝座台阶下左右还各有一个跪着的天使。画作构图完全对称,圣母子比例明显大于周围的人。这些和契马布埃画作一致,是中世纪拜占庭宗教绘画风格的残留。但乔托和契马布埃一样,并不愿意完全走老路,总想着要改变什么。乔托走的比契马布埃要远,就拿画中圣母形象来说,乔托笔下的圣母身体健美,女性色彩强烈。乔托尝试利用在衣服上添加明暗光影的方法,画出了女性丰满的体态和隆起的胸部,这不仅在中世纪宗教绘画中看不到,就是契马布埃的画作中也不曾出现过。</p> <p class="ql-block"> 意大利1966年发行1枚邮票,图案节选了《宝座上的圣母》中圣母画像的上半身特写,圣母秀美温柔的面容格外引人注意,虽是半身,但女性健美身材特征也很明显。</p> <p class="ql-block"> 格林纳达2003年发行的圣诞节邮票也选择《宝座上的圣母》作为其中1枚的图案,也是节选,选取的范围大一些,圣母的整个上半身、圣婴的全身都保存在邮票图案中。这枚邮票反映原画的清晰度不如意大利那枚邮票,影响了对乔托创新精神的揭示,未免有点遗憾。</p> <p class="ql-block"> 美国1995年、格林纳达2003年发行的邮票还展示了乔托的另几幅圣母子绘画:</p> <p class="ql-block"> 《圣母圣婴》,美国 1995</p> <p class="ql-block"> 《佛罗伦萨圣乔治教堂圣母子》,格林纳达 2003</p> <p class="ql-block"> 《奥尼桑蒂教堂圣母子》,格林纳达 2003</p> <p class="ql-block"> 《天使簇拥的圣母》,格林纳达 2003</p> <p class="ql-block"> 这几幅画作中圣母面部表情虽然不似中世纪宗教画那种呆板僵硬,但从整体而言,创新精神不如《宝座上的圣母》,因循色彩略浓一些。</p> <p class="ql-block"> 乔托1300年还创作了《博洛尼亚祭坛画》,五个竖长神龛中各有一个画面,组成一个整体,中间是圣母子,左边是圣彼得、报喜天使加百利,右边是大天使米迦勒和圣保罗。</p> <p class="ql-block"> 《博洛尼亚祭坛画》(选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安提瓜和巴布达1989年将祭坛画五个画面都请进了方寸,“圣母子”采用小型张形式表现,遗憾的是笔者没有收集到;印有另四个画面的邮票,笔者收藏了。</p> <p class="ql-block"> 《圣彼得》</p> <p class="ql-block"> 《报喜天使加百利》</p> <p class="ql-block"> 《大天使米迦勒》</p> <p class="ql-block"> 《圣保罗》</p> <p class="ql-block"> 这个祭坛画属于乔托早期作品,笔者把玩收集的邮票,个人感觉这几幅画作因循的成分要远大于创新的成分。评论家们在称赞乔托是“新时代的第一位画家”、“欧洲近代绘画之父”的同时,又说他是“中世纪最后一位画家”,称呼中冠了“中世纪”一词,我想,或许就是指这类画作中的“因循色彩”因素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