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忘（八）《电灯》——于鑫

放飞心情

　　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里还没有电灯，那时除了有月光的日子，村子晚上都是漆黑一片。由于街上坑坑洼洼，道路不平，不时还有野兽出来伤人或偷袭猪羊，所以天一黑，大人们就赶紧把娃们喊回家，不让出门。

　　记得有天傍晚，堡子庆娃他弟（跟我差不多大）与姐姐和哥哥从地里往回走，在半路上被从包谷地里蹿出来的一条饿狼叼走了。闻讯，大人们纷纷出门帮着撵狼。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个秋天的晚上，我一个人被关在屋里，窗外大风呼号，人声嘈杂，风声伴随着呐喊声，忽近忽远地从六队“南点”方向传来。望着我家窗外南围墙的豁口，我害怕极了，总怕这时狼跳进我家院子里来。可是，大人们找了半夜，也没把狼撵上。后来听说，中兆有人犁地时找到了狼留下的娃的衣服和部分尸体。自那以后，娃们晚上就更不敢出门了。

我胆子小，晚上出去拉屎，必须让大人点上煤油灯或蜡烛到茅子跟前陪着。有时风一吹，灯灭了，眼前好像就有狼的影子，即使大人在跟前，我心里也非常害怕。

　　那时堡子里爱闹鬼（鬼拿软人），一个人走路时不敢往后看，因为怕鬼在后面跟着。尤其到了晚上，一想到鬼，头发都会“炸”起来。我曾多次看到过堡子里有人被鬼拿软下来的情形。死人进了活人身，活着的人以死人的身份和口吻说话，活灵活现。最邪乎的是，当时大队的许多干部都信以为真，个别人竟以死者亲属的身份到场与被拿软的人对话，说出的话让人听不出半点破绽，情真意切，句句感人。在场的人像听故事一样，听着那个被死人拿软的人，述说死去的人的故事和委屈。较劲处，有人还会落泪。这时，死人（鬼）家属一般都唯唯诺诺，对死去的亲人（被拿软的人）提出的愿望和要求一一应允，同时也免不了说几句安慰的话语。六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

　　听说狼和鬼都怕光。那时谁家要是有个手电筒，简直就不得了，小孩子们免不了拿出来炫耀。晚上有了手电筒，就像战士手中有了武器，胆子就大多咧。那时，有手电筒的人家，就像现在家里有辆轿车一样，大人小孩出来，脸上好像都发着光。

人们对黑夜的恐惧与生俱来，一些恐惧来源于个人的感受和经历，一些恐惧来源于无知和愚昧。当然物质条件和教育对人的认知水平影响很大。

上小学以前，我家晚上基本上都是用煤油灯照明。煤油灯光线昏暗，忽闪摇曳。有时，门窗外面的微风都能将灯吹灭。蜡烛光线稍亮一些，但比较贵，用的少。为了省钱，奶奶经常不点灯，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的炕上掐帽辩。姐姐晚上写字，煤油灯放在桌子中间，我经常会围着桌子观看。有时不小心会将头发烧着，非常难闻。煤油灯光线昏暗不说，烟子还特别大。在灯跟前看书时间长了，第二天鼻窟窿都是黑的，对人伤害不小。

当时人们对“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儿歌早已耳熟能详。听说别的地方已经装上了电灯，期盼的心情就变得更为强烈，犹如久旱盼雨。 直到有一天，听说堡子正在拉电线，小孩们迫不及待，纷纷奔走相告。年龄稍大的，还结伙去现场看。

　　终于有一天，我家等来了两个电工师傅。其中一个是毋耀恭。那时候，毋耀恭的大名，在鲍陂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喜欢毋耀恭，不仅因为他是电工，懂电，会装电灯，能给家里带来光明，还因为这个人平易近人，说话幽默。只要他走到哪儿，那里就有笑声。他来我家安电灯的情景，一直铭刻在我的脑海，现在仍清晰如初。

这个人爱说调皮话逗人高兴，大人小孩都爱听。他腰上勒着条腰带，屁股后面挂着个枪套一样的皮盒子，看上去就像解放军军官一样威武。尤其屁股后面的盒子，里面装着各种电工工具，就像武器一样，令人十分好奇和羡慕。“电”这玩意儿本来就让人不可思意，对懂电的人，小孩子们就更觉得了不起了。

记得俩师傅先在我家大房西边的墙上，装上一根比羊橛稍宽的镀锌铁件，用螺丝上上崭新的白色瓷瓶，然后再安装屋檐下及东隔壁的架线装置。电线是从我家西隔壁孝民家的山墙上拉过来的，由于电线穿过我们两家之间的马路，后来由于马车经常从线下经过，吆车人的鞭子或车上装的麦个子等物什，多次将电线打断撞断，让人担心不已（这是后话）。总线路拉好后，接着就是屋子里的细活了。我喜欢跟着他们，有时还帮着拿个夹线板什么的，高兴极了。

　　自从有了电灯，煤油灯和蜡烛就退居二线了。等到我上了小学，有时也会停电，自然觉得很不习惯。

我之所以对毋耀恭印象深刻，不仅由于他给我家安装了电灯。在随后的日子里，毋耀功在保障村民用电安全方面，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另外，文化大革命期间，村里排演大戏《三世仇》，毋耀恭扮演地主狗腿子黑三，演出后反响强烈，他的表演得到村民广泛认同。

电灯为我们带来了光明，也为我们的学习带来了极大的方便。自从有了电灯，农村的夜晚不再那么恐惧，孩子们的笑声也越来越多。

谨以此文记录童年点滴记忆，纪念走过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