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彝人首领:最后的土司岭光电(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顾彼得来到大凉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span><span style="color:rgb(1, 1, 1);">1939年9月西康建省,刘</span>文辉出任省主席,岭光电升任西康省政府中校参议。此时顾彼得被任命为工合组织康定站站长,他怀揣着民国重庆政府财政部长孔祥熙博士的空头任命书来到康定。</p><p class="ql-block"> 孔部长的任命书上对于顾彼得职务任命写的却是“康定航空站站长”。康定那时候还叫打箭炉,根本就没有机场也没有飞机,只是为了方便在这个接近藏区的西康首府创建工合组织的分支机构,进行一次试探性地的考察。</p><p class="ql-block"> 因为没有人愿意到这个偏远的藏区,才将这个光头俄国佬甩到了这个西部边远地区,或者干脆就是并不寄予过高的希望,任其自生自灭。不过,不久重庆方面就将这个白俄流亡者给遗忘了。但是顾彼得并没有对这个可有可无的职务有任何的懈怠。 </p><p class="ql-block"> 他一直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地方努力工作,寻找适合建立组织分支机构的机会。然而,西康省政府的大员们对这位高鼻凹眼的洋人到来充满着排斥和戒备。因为政府设立西康原本就是为了分割四川军阀的势力,借助刘文辉和刘湘叔侄俩为争夺地盘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将川省一分为二,这也是古时削藩的手段;再加上达赖噶厦政府一直在觊觎川滇甘青藏区,企图建立大藏区领地,康定临近西藏便于就近监督,而西藏地方政府则一直和英国以及俄国人眉来眼去,企图借助帝国主义势力利用达赖宗教影响力扩大势力范围;此时中央政府迁都重庆加强了对川康地方势力的控制,并在西康的另一中心西昌专门设立了作为委员长行辕的长官公署,张笃伦中将为主任。等同于对新成立的西康省委派了一个督军。</p><p class="ql-block"> 那里的大小凉山是彝人聚集区,身跨军统和慕里斯补土司两界的岭光电中校在西昌如鱼得水。而川康交界处富林镇的地头蛇——川边保安司令羊仁安又是岭光电义父加恩人,在这里他更是如虎添翼,他将对于彝区的现代化改革弄得风生水起,使自己声名显赫。然而,西康省政府的要员们对于洋人顾彼得的到来充满戒备,既怀疑他是苏联斯大林的奸细,又猜忌他是蒋介石的探子,还担心他是德国希特勒的走卒。因为那时希尔顿的《消失的地平线》已经出版了五六年,里面以隐藏在横断山区贡嘎山中的藏族地区为背景,塑造出了一个乌托邦似的香格里拉,其间的的掌悾者是一位行将就木的百岁活佛佩劳尔特就是来自日耳曼的方济各会教士,他在劫持的英国外交官康维的身上发现了所谓“转世灵童”影子,企图说服这位当年和他一样有着罗马帝国背景的不列颠人当他的接班人,作为查理曼大帝同宗同源的德国和英国原本也是日耳曼一家人。因此,希特勒曾经多次派出探险队前来考察藏人是否可能就是消失的雅利安祖先。这位顾彼得就有可能是德国的间谍。</p><p class="ql-block"> 总之,种种疑窦层层压在这位长相怪异,眼睛高度近视看上去和蔼可亲的洋人身上。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由成都经雅安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四川康巴地区的藏区和凉山彝区的顾彼得。先是被西康当局打发去了藏区高海拔的噶达农场差点被冻馁饿死在农场,历经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总算逃出了那个条件险恶的地方。回到康定后,有林姓省府委员劝告他:“你不能回重庆去,这样做很失败,孔先生也不喜欢这样,另一方面你在这儿什么也做不了,我给你最好的建议是——尽可能地远离打箭炉的阴谋诡计、肮脏的政治和危险,到外面去旅行,安排省里的视察,写报告,只要不长时间地待在打箭炉,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参见顾彼得《彝族首领》四川文艺出版社2004年8月版第54页)他接受了去凉山彝区考察的意见,去骡马市场购得一匹西藏小白马于1940年的早春季节,离开康定经藏区木里边缘去四川的大凉山彝区。</p><p class="ql-block"> 他在书中以愉快心情描绘他离开康定的心情:广袤无垠的康藏高原在我们面前伸展开来,圆形的山丘上覆盖着枯干的草地,就像巨大的金色穹隆,绵延起伏的山峰间是平坦的通向四面八方的山谷,现在仍是冬季,但太阳是如此的炽热,在旷野里居然没有一丝残雪的痕迹,在有温泉的地方绿草如茵,空气是如此清爽、透明,使人陶醉于他们的纯净,。我的小马是如此的健壮。坐在它宽阔的背上,令人有一种幻觉,好像是坐在摇来摇去的安乐椅上,这种有节奏的移动和温暖的阳光令人安然地坠入一种轻飘飘的无比愉悦的梦境中,所有的担心与焦虑已离我而去,打箭炉的阴谋似乎变得非常遥远和无足轻重,只要一个人不停地、漫无目的地继续走下去,就可以得到自由与宁静。 </p><p class="ql-block"> 如同他在走过的那些未经人工雕琢和人的社会异化的蓝天白云雪山草甸之间,都像是到了他所梦寐以求的人间仙境香格里拉。显然,这时候他已经读过英国作家希尔顿的《消失的地平线》正在寻找书中的香格里拉,而这种大自然鬼斧神工所塑造的世外桃源似的人间仙境,在横断山脉贡嘎雪山之间有太多自然的美丽意境,完全可以品味到。约瑟夫·洛克的文章中可以见到,大卫·尼尔的冒险游记中也可体会出,而在这些世外桃源之里还存在着远离世界文明,更加原始的土司制度和地方军阀所割据统治的川藏边区,几乎都处于刀耕火种的奴隶制时代或者农耕社会的专制军阀统治之下。希尔顿只是以“欧洲中心论”来塑造着这些近乎艺术想象中的蓬莱仙境般欧洲活佛统治的蓝月亮湾。这片净土就地理地貌而言就在在中国西南边境的雪山林莽之间的茶马古道途径之地。</p><p class="ql-block"> 凉山日报记者、散文作家何万敏在《凉山纪》一书中专门谈到了茶马古道的三条线路:青藏道(唐藩古道)、滇藏道和川藏道。青藏道形成于唐代,发展最早;滇藏道形成时间最晚,川藏道在后来的影响最大,最为知名。</p><p class="ql-block"> 那么当年顾彼得从打箭炉出发经过泸定桥到达汉源县城所在地的富林镇进入川康24军边军保安司令羊仁安的防地,首次见到大名鼎鼎的彝族土司岭光电,走的就是这条道路。</p><p class="ql-block"> 他是打着重庆中央政府高级官员的旗号,手持驻康定地区天主教主教坎林汉姆的亲笔信来到羊仁安府邸,当然这只是泛泛的介绍,出于对于政府“洋人大员”的尊敬,羊司令也只是礼仪周到地接待了他,要想成为朋友还要有待于顾彼得利用中国式道家智慧取得羊司令的信任,尤其是首先取得羊司令最宠信的三姨太的信任,那也只是到了他从西昌归来,恰巧碰上羊仁安最宠爱的孙子生病,他利用在苏州昆仑观学来的符咒谯乩之术,在富林郊外的野寺中暗藏字条,冒充天意为病孩改了名字后,孩子恶疾竟然奇迹般地好了。使得老羊视其为天人,两人遂成莫逆之交,老羊当场馈赠3000银两酬谢,被顾彼得婉言谢绝。</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川康边区保安司令羊仁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川边保安司令羊仁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span></p><p class="ql-block"> 顾彼得在途径汉源街后进入美景如画的富林镇,这就是羊仁安的川边保安司令部所在地了。顾彼得在《彝人首领》一书中写道:</p><p class="ql-block"> 富林的美景令人惊叹不已,富林坐落在绿色的山坡上,顺着平缓的山坡往上走便来到一个立着神像的巨洞中。富林的橘子树闻名遐迩。透过橘子树暗绿色的叶子可以看到整洁的房子。顺着山坡往下走则可以看到绿色的甘蔗田。在蓝色的山峦下,有一条小河从镇子之前蜿蜒流过,并穿过坝子向南流去和大渡河会和,而大渡河则像从三峡中爬出来的一条大蟒,绕过富林镇,滑落到另一个峡谷里。</p><p class="ql-block"> 随后,顾彼得被接到羊司令的公馆。进入公馆他奇怪地发现这座中西合璧的豪华公馆庭院里堆满了棺材,一群光着膀子的木匠正在那里锯木头和刨木板,这里上上下下都堆满了完工或未完工的棺材。</p><p class="ql-block"> 在被羊司令的副官带着穿过整个豪华却显得过分紊乱的庭院,领进他舒适的房间后,发现他的行李已经放在铺着西藏毯子的棺材上,看来是要把棺材当成卧榻或是睡椅。整个公馆就像是一个制作棺材的完整流水线,原来羊司令利用大凉山丰富的木材资源,几乎垄断了整个川藏地区的棺材产业,尤其是对于优质杉木或者阴沉木等希珍棺材的供求,可以说这是老羊家族财富重要来源之一。</p><p class="ql-block"> 因此,老羊和附近的彝人部落有着良好的关系,原来就是因为这种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紧密经济关系的连接,使他对附近的彝人才十分友好。当然彝人也将羊司令当作是自己政治上的保护伞,来对付来自泸沽的保安司令邓秀廷对于彝人的威胁,这家伙与老羊同样出身袍哥都是当年类似于绿林好汉那般的草莽英雄,后来被清军汉营收编后步步高升到师旅长官。民国后改投24军刘文辉麾下,也只是名义上,相互划分势力范围,井水不犯河水,戒备多于合作。</p><p class="ql-block"> 顾彼得因此在他的书中得出一个结论——原来这个被列入刘文辉川军第24军的地方保安司令的军费开支也是需要由自己通过棺材或者鸦片生意和其他财务来源来自己筹措的。</p><p class="ql-block"> 当他提出要求拜访司令的时候,接待的副官告诉他,司令正在镇上的茶馆唱戏。接着顾彼得出神入化地描绘了川剧票友羊仁安司令音容笑貌颇具先声夺人的传神色彩:</p><p class="ql-block"> 那条大街的树木枝繁叶茂,当我们沿街往上走时,突然听到一阵大铜锣的响声和中国戏曲高亢的曲调。那个茶馆宽敞洁净,我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一面从天花板中央倒悬下来的大铜锣。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身穿灰黑色的长衫,脚蹬黑缎面的鞋子站在几个人面前,他神情专注、声音响亮地在唱戏。我们在靠墙的一个长凳上坐下,他看到我们进来,并不急着唱完,五分钟后,他的唱段才告结束。有人猛地敲了一下锣鼓,锣鼓响亮的音符使整个房间充满了柔软光滑的金属之声。看到这个身材高大的人向我走来,我连忙向他鞠了一躬。</p><p class="ql-block"> 司令羊仁安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背微微有些佝偻,他那张霸气的脸上胡子已经剃干净,但在下巴上仍可看见胡子灰白的断茬。他的眼睛很大,很和蔼但又显露出精明;他的身子丝毫没有肥胖和虚弱的迹象,它看上去就像一个天生的运动员。他头上戴了一顶打着黑色绸结,而不是传统纽扣的汉式绸缎帽子。</p><p class="ql-block"> 他是一个言简意赅的人。当我很客套地说自己不值得他如此盛情款待时,他只是挥挥手,用一个手势打断了我的废话。(参见顾彼得著、和铑宇译《彝人首领》四川文艺出版社2004年8月版第73、74页)</p><p class="ql-block"> 羊仁安出生于风雨飘摇的晚清乱世,本是汉源县富林镇混迹于袍哥圈的小混混,自小习武打架,因此牵连命案,被铺入狱,被判罚银300两,取保释放。在督修大相岭官道有功,被委任为富林团总。在清宣统三年(1911年)的保路运动中,他首鼠两端明里响应同志军号召调集汉彝民团一千余人设防大渡河,暗中勾结清军协统,致使同志会战败,首领谭小山被俘就义。</p><p class="ql-block"> 民国元年羊仁安出任清溪县团总,1916年参与川边军讨伐袁世凯,被驻守清军击败,退守大渡河南岸。</p><p class="ql-block"> 1917年他再次施展首鼠两端进行政治投机的故伎,明里支持建南屯垦使兼前后五营统领张汝南拥戴护法的广东军政府,暗中向川边镇守使陈遐龄告密,张汝南被俘自杀。羊仁安被任命为川边军连长,不久在川边军的内斗中升任团长、旅长,从此坐大,在陈遐龄告老还乡后,他被保荐担任川边各军总司令。</p><p class="ql-block"> 1927年6月,四川军阀刘文辉24军接管刘成勋23军的全部防区,羊仁安屹立不倒,被任命为24军第十一旅旅长蒹宁属清乡总司令。在川边地区当时有“三大袍哥”势力的地方武装各霸一方,相互争雄:一为乐山的蒋大爷蒋如珍,二为富林的羊司令羊仁安,三是泸沽的邓司令邓廷秀,后来羊司令串通邓司令设计诱骗蒋大爷将其杀害于羊仁安的后花园筵席上,邓司令名义上成为羊司令的部下营长,但是依然具有相对的独立性。</p><p class="ql-block"> 在刘文辉、龙云、胡若愚等川滇各路军阀争斗中的矛盾中,羊仁安由于支持龙云和胡若愚争夺云南省政府主席,逐步被刘文辉边缘化,一度时期被削去实权,委任其为24军川康边防军第一师副师长虚职被软禁在成都。羊多方托人游说,耗银上万,借母亲去世,辞去本兼各职,才得以脱身返回富林,广置田产,夺取山场矿产资源,垄断香杉木阴沉木名贵木材资源,贩卖鸦片、枪支、私设关卡,大肆敛财成为汉源县首富。他借助巨额财富,和过去袍哥之间的广泛人脉关系,在冕宁、雅安两属开办堂口,收了无数兄弟,没有几年,那一带的袍哥舵把子几乎全是他的拜把子兄弟,俨然成为川滇地区黑社会黑势力头目。为了邀买人心,他也做过一些有利于民生的好事,民国7年(1918年)他和大树堡驻军一起整修了大渡河浮桥;1924年富林大水、1934年富林火灾他都出资赈灾,对汉源中学、富林小学、国职校、省师校等做过较大的捐赠。还出资创办了仁安小学、益安中学、英才幼稚园。1936年创办广生瓷厂、1937年捐资创办汉源国术馆。1941年创办富光电灯公司等,对于发展汉源实业起到推动作用。在政治上除了为了自身的经济利益,安定川边地区的形势,他对于大凉山的彝族人民相对于邓廷秀等人是友好的。</p><p class="ql-block"> 说起这位羊仁安还是岭光电家族的恩人,1935年作为宁属地区民团总指挥的他参与中央军薛岳部对于红军先遣团在富林、大树堡大渡河地区的阻击,但是对于和红军结盟的彝族果基小叶丹等人,因为杉木板生意的关系,在邓廷秀紧追不放的时候,和岭光电一起,刻意进行了保护。</p><p class="ql-block"> 在解放战争中,依然企图重施故技在主张和平起义的刘文辉和顽固派之间虚以委蛇,一方面在刘文辉、邓锡侯的起义通电上签名,又是故技重施以首鼠两端伎俩窥测风向图谋保存实力。</p><p class="ql-block"> 其实他原比刘文辉有更多资本进入人民解放军行列成为共产党建政后的团结对象,因为他和朱总司令有着一段过命的旧情谊:当年23岁的朱德徒步去报考云南陆军讲武堂,在经过川边第三混成旅的防区时被抓为壮丁,朱德的文化和武功让羊仁安惊奇不已,出于惜才之心,他亲自给朱德松绑,在交谈中得知朱德的宏大志向后,赠送路资和马匹送朱德上路。后来朱老总有书信致谢老羊。</p><p class="ql-block"> 现如今国共交战眼看解放军席卷而来,国军兵败如山倒,到了羊仁安生死抉择的时候,他想起朱德,幸运的是在和别人吹嘘时被地下党的同志听到了。半个月后,羊仁安收到一封信,信中写道:</p><p class="ql-block"> 希羊先生设法去香港,搭海船北上。欢迎你前来北平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p><p class="ql-block"> 署名朱玉阶。这是朱德的字号。</p><p class="ql-block"> 羊仁安认为在还貌似强大的成都不可能收到朱老总的来信,认为是早年好友后来的宿敌赖执中设定的圈套,认定是假信而错失投诚良机。</p><p class="ql-block"> 1949年12月,老羊任国军新编第十一军中将军长。1950年3月29日羊仁安随西南长官公署副长官唐式遵逃窜越西,唐式遵被击毙,羊仁安被俘,1951年1月2日,在汉源县召开公审大会,羊仁安被判处死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富林镇的羊公馆</span></p> <p class="ql-block"> 在抗日战争中最值得老羊炫耀的是在1942年农历7月,他积极救援了一架美国第十四航空队从西昌飞往成都的失事飞机的7名航空队员。这架飞机在甘洛县境内黑马溪彝区坠毁。羊仁安立即派人赶到飞机出事地点,将机组人员接到富林。7名队员接到羊家之后,受到了很好的照顾,羊仁安请来乐西公路的医生为伤员治疗,等他们伤势好转后送往成都。并将救援情况及时向美国驻华空军特遣队长陈纳德准将报告营救之事。美国总统罗斯福为之专门颁发了一枚奖章给羊司令,并奖励4000美元给他。这一事件,使得羊仁安在民国时期成为备受瞩目的人物。</p><p class="ql-block"> 据汉源地方文献记载,羊仁安在当地彝区有着十分强大的影响力,羊对少数民族历来采取“以彝制彝”的手段,笼络头人拜他为“干爹”,听其指挥摆布,对于不受其约束者,则以武力恐吓,甚至镇压。他的干儿子除了岭光电之外,果基家小叶丹的儿子也是他的干儿子,包括果基木哈和受到毛主席接见的果基木果兄弟在内都曾经受到过他的关照和保护。</p><p class="ql-block"> 顾彼得在《彝人领袖》一书中,借助他的富林向导李志召之口对羊仁安做出如下评论,虽然李的叙述与历史对于羊仁安的记载略有出入,但是从另一个侧面客观反映出这位立足于川边地区彝区的地方军阀个人性格和行事方式方面与其它军阀的不同之处,他在彝区能够在各路军阀你死我活的争斗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自有他那圆滑的处世之道:</p><p class="ql-block"> “羊司令是老省长信任的一个副官,正如他的姓氏一样,他有部落人的血统,汉字的‘羊’就是公羊的意思,在汉人的后代和家族中,这是一个很罕见的姓氏。他对彝人十分友善,能够体谅他们和公平地对待它们,因此赢得了彝人的爱戴和尊敬,当西康省从四川省分离出来,刘文辉成了省主席之后,刘便开始打击彝族的势力,岭王(他们其中的一个土司)因此被杀,羊司令反对省里军队所进行的掠夺和所犯的罪行,为了表示抗议,他收养了被杀土司的儿子。省主席曾想方设法除掉他,而且很多次他都遇险,因为这个缘故羊司令从来都不到打箭炉去,即使有很紧急的事召见他去,他也会置之不理。也许正是如此,所以他不得不到坚决拥戴他的地方去,另外他也不敢取道南边的西昌。</p><p class="ql-block"> 尽管羊司令是一个守旧与保守的人,但他并不是一个没见识的人,也不是一个有大汉族主义的人。他希望在彝人区推进现代化进程,希望彝人渐渐接受教育和文明,在这一点上他鼓励与重庆中央政府代表进行接触。正因为如此,富林现代卫生中心对彝人实行免费医疗,另外还为彝人在田坝创办了小学,他的养子,一个彝族青年被他送到了南京中央军校,与其表兄曲木藏尧一起接受适当的教育。”</p><p class="ql-block"> 这位李志召还告诉顾彼得:</p><p class="ql-block"> “你知道,这里的军阀并不从省政府领薪水,所以必须垄断一些有利可图的生意,诸如鸦片、金矿和茶叶的出口等,以养活自己和他们的士兵。羊司令的生意是把棺材出口到四川,这里的山上有很多古老的大树,这对棺材来说是不可估量的价值,因为你知道,富有的中国人的梦想就是躺在一口又重又结实棺材里做为最后的家,以图万世千秋,这里森林有巨大的橡树,羊司令让他的亲信把橡树砍倒后,顺大渡河飘下去,其余的过程你自己看到了,羊司令省掉许多繁文缛节,因为棺材的款式很多,例如,楠木做的棺材要花几千银元。”</p><p class="ql-block"> 这段话要言不赘,简略概括了羊仁安所处的险恶政治环境和资源丰富的自然环境,他在其中如鱼得水周旋自如,来自于他复杂的早年人生经历和天生敏感的政治智慧,才能够在这鱼龙混杂各种政治势力相交织大凉山川边地区生存发展。因此他与彝区少数民族之间的关系包括和岭光电、小叶丹果基家族之间的关系均很融洽,他和四川大小军阀之间的权力斗争也是斗而不破,体现出他的圆滑处世之道和左右逢源的人际交往手段。</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处世之道,给他带来极大的政治经济利益,这种善于投机应变的能力同时为其在解放战争走向覆灭埋下伏笔。可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反算计了卿卿生命,关键时刻的选择往往取决于人在生死存亡之时在一瞬间犹豫恍惚。</p><p class="ql-block"> 现在是笃信道家老庄之道的顾彼得先生奉行他所信仰的哲学之道灵活运用道家智慧,取得羊仁安的信任达到深入彝区考察的目的。这才有了后来能够近距离地观察甘洛田坝土司岭光电的可能。</p><p class="ql-block"> 顾彼得生活在兵荒马乱的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的俄罗斯和中国,社会革命使其从富裕的贵族阶层陡然坠入社会最底层后,又流亡军阀混战的中国,恰遇日本人入侵中国,在中国民间有幸进入道观接触道家文化拯救了他无处栖息的灵魂,带着这种与基督教重新嫁接的精神世界,他从上海来到了军阀割据川康滇三省交界地区的富林与袍哥老大羊仁安邂逅。这些均和春秋战国之交的老庄所处的时代相似,这个时代极富乱世英雄起四方的戏剧性和有枪便是草头王的复杂政治环境。但是人民也饱受无穷无尽的军阀混战和异国入侵的战乱之苦,过着朝不保夕,今不虑明的离乱生活。眼前的一切都是混乱的、不稳定的、充满着风险的不确定性。因此也就格外需要精神上的永久性的恒定性去适应环境。他的思想逐步转向内心灵魂深邃的追求。于是老庄的道家哲思就绽开在早期的基督教传统基础上,开出精巧、潇洒、飘逸、清秀的花束,不能不说,老庄哲学也是某种乱世的生存之道人生极高的智慧,无为而无不为。转向关注个体生存,追求精神的永恒,这样一种中西结合灵与肉合一的追求:以淡泊名利藐视富贵以特色处世态度;以清静虚明,无思无虑为特征的心理境界;以自然恬淡、少私寡欲为特征的生活情趣;以博爱同情,拯救众生为特征的理想追求,也自有其高明之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壮年时期的岭光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岭光电自传作品《忆往昔一一一个彝族土司的自述》(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初识彝族军官岭光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富林镇一场别开生面的赛马比赛后的晚宴中,羊仁安热情地将国军少壮派军官、田坝土司岭光电引荐给了顾彼得。</p><p class="ql-block"> 次日早上八点,顾彼得如约来到岭光电所住的客馆。顾彼得眼中的彝人土司:岭光电中等身材,装束同昨晚一样,身着剪裁得体的纯毛呢咔叽的中国军队制服,磨得锃亮的皮带上挂着一支大毛瑟手枪,脚蹬一双闪亮的皮靴,头上剃着军队式小平头,但他与中国军队的相似之处仅此而已,他瘦长结实的运动员身材使人马上想到彝人。他大概三十多岁,相貌堂堂,他的脸色不是那种黝黑的类型,而是令人愉快的巧克力颜色,宽阔的下巴颇有果敢之意,他有一张很感性的嘴和完美皓白的牙齿,又大又黑的眼睛灵活闪烁,与汉人那种杏仁型的、毫无生气的眼睛形成鲜明对比。当他倾身与我谈话的时候,脸上闪耀着迷人的微笑,眼睛变得很柔和,当然了他很想了解我本人,也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待在富林。</p><p class="ql-block"> 岭光电是个受过从小学到高中完整教育的有相当学养和素养的文化人,且在中央军校,也即是当年中国最高等级的军事学府接受过三年德国式军事常识和体能训练的职业军人,且在临毕业前作为党国黄埔军校品学兼优的少数民族军官,被吸收进入军统组织,也就意味他已经得到以蒋委员长为核心的领导层的高度重视。再加上他的土司身份,他在彝族地区的身份就绝非一般土生土长的土司可比拟。顾彼得要深入彝区,必须取得他的信任,才能成行,并得到他的全力保护,人生安全才不会受到威胁。</p><p class="ql-block"> 顾彼得决心对他坦诚相待,成为他的贴心朋友,他所面临的一切问题才能迎刃而解。因为他本人的率真和坦诚,加上彝人和藏人一样的耿直豪爽,完全没有康定、西昌那些汉族官僚的虚伪和花言巧语。他们对客人的印象取决于对方态度是否诚恳。岭光电和他一样是直来直去可以交心的人,且他们都是有着相当文化素养的人,岭光电在初高中时代就已经广泛涉猎中外文化经典,知识面相当广泛,在成都联合中学读书时就受到类似李劼人这样的名师指点,且精通英语在军校深造期间有涉猎过德语并明显受到左翼文化的影响,思想并不保守,这是和一般只知道自己辖区内的田产和奴隶那些鼠目寸光的土司是有天壤之别的。</p><p class="ql-block"> 他在他那本带有自传性质的《忆往昔》一书中曾经充满深情地回忆起他从田坝私塾到南京中央军校为他授业解惑的老师们,包括德国籍军事教官。在私塾三年读书期间从读《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到死记硬背《论语·学而》就打下较好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之后又随羊仁安去富林、西昌从初小读完高小,在西昌中学就读初中开始学习英语、涉猎世界历史阅读《第一次世界大战史》、《华盛顿传》等,还囫囵吞枣般地读了《三国志》、《明史纪事本末》等史书。从那时起他就佩服孙中山、蒋介石、李世民、华盛顿、林肯、达尔文并在美术老师辅导下绘制人像,学习山水等呈现出广泛的兴趣。他除反复阅读《三民主义》、《孙文学说》外,对于郭沫若、鲁迅的小说也很感兴趣。学校图书馆楼上堆放的那些《四书五经注》、《八股捷径》、《时文选集》以及《新月》、《新青年》、《东方杂志》他都读过。他的高中是在著名的成都联合中学度过的。那里堪称名师荟萃,他对英文、代数、地理老师一一列举介绍,尤其是对著名文学大师李劼人着墨甚多,显然这位彝族土司是李老师的得意门生,他们的师生之谊一直保持到解放以后1964年李劼人被打成右派后因病去世。</p><p class="ql-block"> 1933年5月,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继续自己的学业,学习语文、历史、物理、代数、化学、三角函数,同时系统学习了各项军事课程,进行行军、射击、军械、工事、机械操、军兵种分类等等理论和实操的训练,1936年6月他在临毕业前因为各科考试成绩优异,被秘密吸收为军统成员,进入委员长嫡系核心圈。顾彼得在和岭光电的交流中自然有着更多的共同语言。因此,他们有更多的时间,不慌不忙地谈自己的人生和理想,他谈到自己在上海的经历,一直说到如何受命来到打箭炉,以及自己在噶达农场差点被西康当局暗算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此外,他还谈到他准备去西昌访问张笃伦将军的计划。也许这位重庆委员长大舅子委任的政府要员和这位年轻有为的国军军统中校有着共同的政治光谱,使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就冲这点来说,富林的羊司令和田坝的慕里土司就应该是一条战线的同志,康定城里西康省的那班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军阀和政客就应该是他们共同的政敌。他故意没有向这位彝人首领透露他想通过他深入彝区考察的意图。就这样他们畅谈了一个上午。</p><p class="ql-block"> 下午当岭土司处理完一些商务和会见一些访客之后,他俩又继续促膝畅谈。当顾彼得无意中涉及将彝人称为“猓猓”这个词时,他敏感的脸上就浮现出厌恶的阴影。他说:“虽然汉人把我们称为‘猓猓’但我们十分憎恨这个称呼,因为它是蔑称,汉字里的偏旁带有‘犬’字,反犬旁的意思就是野兽,我们也许是野蛮人,但是没有人喜欢被别人当着面这么称呼他。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然后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审视着我。我们自称是‘彝’,这才是恰当的称呼,下次你说话时,如果再提到‘猓猓’这个词,最好改用‘彝人’”顾彼得在书中如是写道。</p><p class="ql-block"> 显然岭光电有着极强的民族自尊心,这些细节描写可以看出是凡有辱民族尊严的言辞他都十分敏感地加以驳斥。然后我得知,他的人民把他称为兹莫莫里,即慕里土司,他的首府在田坝,位于据富林四十英里的大凉山,大凉山全部为彝人所居住整个地方被称为独立的彝人领地,慕里土司属于岭氏家族的一支,这在当地是最有势力的家支,他的姓氏“岭”即来源于这个家支,译成汉语就是“岭”,为了方便起见,他采用了汉语的名“光电”意思是电的光芒。他告诉我,他之所以诙谐地用这个名字是想说明他不是汉人,他的父亲相当开明,在羊司令的鼓励下,致力于年轻彝人的教育和培养,他本人就曾亲自把一些教科书翻译成彝文,慕里土司告诉我,他是父亲的忠实追随者,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与他的表兄曲木藏尧一起进了南京中央军校和政校。曲木藏尧是西康南部声名显赫的曲木家族的后代,他眼界开阔,认为彝人要想在这变幻无常的时代生存下去,就一定要实行现代化。与他的父亲一样,他热衷于引进现代的医药,为彝族孩子提供教育,更重要的是,对彝族青年提供现代军事训练和武器装备,以抗拒省里军阀的入侵。当他提起这些省里军阀时,我常看到他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他不在乎也不掩饰他对这些人的轻蔑,说这些人一生中唯一的目标就是攫取黄金、鸦片和烧杀抢掠,几乎每一个省的军阀,无论官衔大小,他们的梦想就是组织军队远征彝区,为了掠夺彝人的金银致富,把彝人当做猎捕的野兽。因为我对他们的族源很感兴趣,所以他告诉我,按照一些古老的贵族家庭的族谱记载,彝族的祖居实际上是今天中国的云南省和贵州省,但是由于十八世纪清政府军队的数次征讨,彻底地摧毁了他们的祖居,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不得不迁徙到西部那些荒无人烟的大山中。</p><p class="ql-block"> 慕里土司让我明白,真正的彝族是贵族的彝族。或者就像他自己标榜的,是黑骨头的彝族,就像英国贵族自命是蓝色血液的贵族一样。彝族贵族的领地是世袭的,在社会阶层金字塔顶部的是兹莫,他们控制这几个家支,十分富有和积极向上。在他们的下面是贵族,相当于公爵,控制着一至两个家支,他们也是独立的。庞大的家支拥有大量的土地和很大的影响力。统治区域直接与汉地接壤的首领常常有中央政府所封的头衔“土司”,意思就是土著的首领,他们被赐予相应的官印。对于汉人来说,这是一种保面子的好方法,这样他们可以假称是控制了大部分彝区,实际上他们根本无法进入彝区,除非得到兹莫的特别许可,特别是外国人面前,他们极力隐藏这一事实,如果得不到明明白白的邀请,没有一个汉人能够进入他广大的领域,只有土司担保的彝区通行证才能保证个人在彝区旅行的安全。现在顾彼得就是要取得慕里土司岭光电的彝区通行证,当晚在羊仁安举行的晚宴上,羊司令郑重其事地向岭光电提出了顾彼得想要深入彝区考察的要求,当然首先强调的是到岭光电的田坝土司府去考察他的教育改革情况。岭光电立即爽快地答应了,并十分熟练地用彝文为他开出了沿途几位有着亲戚关系的土司推荐信。郑重其事地为他在田坝的管家写信嘱咐相关接待的事宜。这些信件无疑是顾彼得这次彝区之行的护身符。</p><p class="ql-block"> 同时岭光电和羊仁安均派出自己部下为他的出行进行保驾护行确保他的安全。(参见顾彼得著、和佬宇译《彝人首领》四川文艺出版社2004年8月版第111/112页)离别时,岭光电嘱咐顾彼得说:“你要去那里,我有些心神不宁,”他的眼睛避开了我,“一路上有很多危险,这不是一条大路,而是一条羊肠小道。”他继续说道,“我已经竭尽全力,但是我的人民有时候难以预料,他们不喜欢所有的入侵者。”他叹息道:“要像平时一样地讲礼貌,不要表现出任何优越感,尽管彝人可能很穷,但去彝人家访问时,穿着一定要得体。永远也不要去摸别人,不要抓住他们,或是问候时去拍他们的背部。”慕里土司说道,“摸到一个人的头发意味着死亡,因为他们的发髻是神圣的,我们认为,神灵通过头发与人交流。”他沉默下来,忧心忡忡地望着我。我感到很悲伤,这是一个优秀的人,一个真正的朋友,现在我不得不与他分别,也许是永远的分别,我们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次日,在顾彼得离开富林的时候,岭光电早早地来到顾的房间,随后将他的两个随从介绍给了顾彼得,当着面,慕里土司吩咐他的两个随从,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位重庆政府雇佣的洋人高官送到田坝土司的官署和委员长西昌行辕办事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土司的彝族卫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甘洛县田坝镇</span></p> <p class="ql-block">现在甘洛盛装彝族姑娘</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图片选自网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