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1992年版《魂系天山》） <p class="ql-block">作者：傅志华</p><p class="ql-block">本文编辑：半角斋</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傅志华，原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第一兵团二军炮兵团副政委，临洮城防司令部司令员兼政委，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业第九师师长兼政委。</p> <p class="ql-block">1949年9月，我西北野战军第一兵团，胜利地解放了西域名城酒泉。全城人欢马叫，一片沸腾，大街小巷,熙熙攘攘。解放军卸下背包，上街做宣传、演讲、刷标语，忙个不停，最鲜明夺目的标语是：</p><p class="ql-block">“挺进新疆，解放大西北！”</p><p class="ql-block">“迎接新中国的诞生！”</p><p class="ql-block">10 月1日，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天安门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酒泉城东郊广场的夜晚，人山人海，灯火通明，“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文娱晚会”正在欢快地进行。</p><p class="ql-block">会场布置得很简单，四辆载重汽车屁股对屁股,搭起了一座戏台，台上红布横幅，用黄纸写着“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文娱晚会”,戏台上，挂着两盏汽油灯。人民解放军一兵团二军六师师长张仲瀚正在演出京戏《萧何月下追韩信》，台下阵阵喝彩和掌声。</p><p class="ql-block">“………望将军，且息怒，你莫发雷霆，随我萧何转回程……”</p><p class="ql-block">张仲瀚身着古装，面戴口髯，手持马鞭，在戏台上跑堂转圈，疾步追赶韩信，剧情进入高潮。</p><p class="ql-block">这时,猛见王震司令员的警卫员急步跑到戏台中央,把张仲瀚的马鞭一把抓住，小声说：“张师长，司令员请你去！”</p><p class="ql-block">“你没看到我正在演出吗？等一会儿行不行？”张仲瀚感到赏名其妙,也感到有些扫兴。</p><p class="ql-block">“不行，有紧急任务!”警卫员的语气很肯定。</p><p class="ql-block">一听说有紧急任务，张仲瀚的心情就瞬间变得像战前动员那样严肃起来，急忙问：“有敌情吗？”</p><p class="ql-block">“不是敌情，而是友情！”警卫员说。</p><p class="ql-block">这一下把张仲瀚更弄糊涂了：“什么友情，你快说吧!”</p><p class="ql-block">“牟玄和跑了，王司令员要你亲自出马去把他追回来……”警</p><p class="ql-block">卫员说。</p><p class="ql-block">一提起牟玄和，张仲瀚想起了前天发生的故事：</p><p class="ql-block">警卫排刘排长抓来一个像“奸细”样的青年人回司令部,恰好司令员王震见了,问是怎么回事,刘排长报告说：“我巡逻时抓到的。他躲躲闪闪,行迹可疑。”</p><p class="ql-block">王震一看是个白脸书生，文质彬彬的，还戴了一副近视眼镜,就问他叫什么名字，那青年回答说叫牟玄和。</p><p class="ql-block">“你为什么躲躲藏藏？怕解放军吗？”王司令员问。</p><p class="ql-block">“不是，我心情不好，跟老丈人生气。”牟答。</p><p class="ql-block">“你是那里人？”王司令听出他不是本地人口音，问道。</p><p class="ql-block">“从浙江来的。”</p><p class="ql-block">“来干什么？”</p><p class="ql-block">“我在这里有个未婚妻，我是来接她回去成婚的，可岳父不同</p><p class="ql-block">意。”</p><p class="ql-block">“你是什么文化程度？”</p><p class="ql-block">“我是浙江农学院教授。”</p><p class="ql-block">王司令员见是个知识分子，高兴了，说：“大学生，教授，可了不起呀，我们共产党里教授还不多，陈独秀、李大钊是大学教授。你也是个教授，很好呀！”</p><p class="ql-block">王司令员叫警卫员搬来一把椅子给他坐下，又给他点了一支烟。</p><p class="ql-block">牟玄和见司令员一点架子也没有，说话很和气。就慢慢地镇定下来了,胆子也大了一些。</p><p class="ql-block">司令员接着者又问：“你岳父不同意，你的未婚妻是否真心爱你呢?”牟玄和说：“我俩从小就相亲相爱!心投意合。”司令员说：“这样就好，我给你当个红娘，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是一个知识分子，农学教授，我欢迎你參加我们的队伍，我们就要进新疆了。进疆后有大片的土地要开发,正需要你们,新疆好比一张大白纸，到那里可以画各种美丽的图画，发挥你们的天才。”</p><p class="ql-block">这时，牟玄和笑了，但半信半疑，心想：“你给我当红娘，带我去新疆，是开玩笑吧！”只见司令员对警卫员说！“我们跟这个教授去他未婚妻家访问访问去！”</p><p class="ql-block">就这样，王震司令员亲自去做思想工作，把牟玄和未婚妻的父亲说服了，牟非常感激,向王司令要求参军，去参加新疆建设。</p><p class="ql-block">王震表示欢迎，并对警卫员说：“你把牟教授送到那个特殊部队去吧！”牟一听，思想又紧张了,忙问警卫员：“特殊部队是些什么人呀？”</p><p class="ql-block">警卫员说：“从西宁解放以来,王司令员就到处动员知识分子参加到我们部队里来，学农的,学工的，学地质的，专门成立一个连队，大家叫特种部队，都是大知识分子。”</p><p class="ql-block">牟玄和就这样到知识分子连队报到去了。</p><p class="ql-block">这是前天发生的事情，怎么现在车玄和又跑了呢？</p> <p class="ql-block">张伸瀚是很理解王霞司令员的心情和远大眼光的,二话未说，便放下马鞭，跑到台前对观众鞠了一躬,说：“很对不起,现在王司令员有点事叫我去,下面就请韩信将军唱吧！”</p><p class="ql-block">台下一阵掌声和“哄堂大笑”，把张仲瀚送下舞台。</p><p class="ql-block">张仲瀚来到后台，急手急脚地卸下戏妆，来不及洗脸，就赶紧出门，坐上警卫员早已准备好的吉普车，去追赶牟玄和一行人。</p><p class="ql-block">当夜也是一轮浩月当空，万里无云,汽车颠颠扑扑在沙土公路上,扬起滚滚尘烟。张仲瀚的两只眼睛通过汽车的灯柱搜素着前方,忽然远远看到前面有一辆“六根棍”(新疆载人的一种运输马车）,近了,近了,清楚地可以看到牟玄和和他的未婚妻在驱车疾行。</p><p class="ql-block">张仲瀚让汽车超过“六根棍”，嘎——，一个急刹车，把马车挡住。牟玄和一看是张师长，楞住了。张仲瀚拉着牟的手，笑着说：“牟玄和先生，你怎么不辞而别呀？”牟很不好意思地向张一鞠躬，一言不发。</p><p class="ql-block">张仲瀚说：“牟先生,是不是我们有亏待你的地方？”牟说：“哪里，哪里，王司令对我恩重如山，我俩的婚姻都是王司令员给作的主，我还有什么意见呢。”</p><p class="ql-block">“没有什么意见，为什么要走呢？”</p><p class="ql-block">牟玄和犹豫了一阵，在张仲瀚的一阵劝说下，就只好跟着回来了。牟玄和看着张师长化装的脸，奇怪的问：“你这是干什么呀？”张笑着说：“我今天才是真正演了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啊！”</p><p class="ql-block">张仲瀚带着牟玄和去到王震司令那里，王问：“为什么要走？”</p><p class="ql-block">牟玄和说：“我对解放军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你那个特殊部队呀，我也不提了，你派人去看看就知道了。”</p><p class="ql-block">王震听了以后说：“好吧，你先回去，明天我叫张仲瀚去了解了解吧。”</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正是开早饭的时候，张仲瀚便来到这个连队，发现连队干部在对知识分子的管理方法上很不得体。</p><p class="ql-block">排长在哪里吹哨子集合，立正，向右看齐，稍慢一点就训斥。</p><p class="ql-block">知识分子嘛，一下子很不习惯，也有来得早的，也有来得晚的。有的在拿着昆虫研究是个什么虫，也有的拿着一块石头，在考虑这是什么矿石呢？集合不起来，排长就发脾气，说：“我带你们这此人，还不如带俘虏呢!”</p><p class="ql-block">战士们也有怨言：“王司令员怎么偏要招收这些人，这不成了我们的包袱吗？有什么用呢？”</p><p class="ql-block">知识分子听了这些话也生气：“你们讲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们自己要来的，我们都是王司令员请来的。”有的就干脆去质问排长，排长说：“我也不想干了,我带不了你们，还是回去带我的兵去。我们把好房子让给你们住，把汽车让给你们坐，自己徒步走，哪一点对你们不优越，你们还有意见。”</p><p class="ql-block">张仲瀚把这些情况向王司令员作了汇报。王司令当即和张仲瀚来到这个连队。张仲瀚对大家说：“王司令来看你们啦！”</p><p class="ql-block">大家一听王司令来了，就都围了上来。王司令说：“今天我一方面来看你们,另一方面是来向你们道歉的，过去战争年代，我们基层干部和战士没有好好学习,工作方法简单生硬，你们有意见是可以理解的。但责任不在他们，是我们领导教育不够，责任由我承担。”还说：“你看，我们这些基层干部，过去跟着我打仗牺牲，跟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要跟我去新疆，开发建设新疆去，你们看他们的一生价值高不高啊？我热烈欢迎你们和这些战士、老干部们，到新疆去开发建设新疆。”张仲瀚也对大家说：“我们到新疆那张大白纸上去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去,希望你们安下心来，和我们同心同德,一道到新疆，好不好？”</p><p class="ql-block">那些知识分子就活跃起来了,说：“司令员对我们的讲话，给我们很深的教育，语重心长。”纷纷表示愿意去新疆，这时，牟玄和也思想通了，表示再不跑了，一同到新疆去。</p><p class="ql-block">张仲瀚笑着对王震司令员说;“昨天晚上的戏，《萧何月下追韩信》没有演完，,司令员交给我的现实生活的《萧何月下追韩信》这出戏，我是给完成了。”</p><p class="ql-block">大家听了都乐得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写于1991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