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墓葬镇江“土山”之地点分析与释疑》（叶馨）

叶馨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一句词是北宋词人柳永《雨霖铃》中句。 柳永，字耆卿，初名三变，崇安人，有《乐章集》行世。关于其葬地有几种说法，但其中最最重要的是“丹徒说”。这些前人著述颇多，不详备载。 　　《乐章集校注》典藏本（中华书局） 　　薛瑞生在他的《乐章集校注》（典藏本）中阐述了《万历镇江府志》中关于柳永墓的内容。 《乐章集校注》（典藏本）（中华书局） 《万历镇江府志》 　　从薛瑞生的校注和《万历镇江府志》比对来看，这段内容疑误四处：其一，“欲葬之槁殡久无归者”，薛著缺“殡”下一“久”字，此字不能缺，因事关断句，此处应为“欲葬之，槁殡久，无归者”；其二，不能以今存葛胜仲《丹阳集》去否定《陈朝请墓志》的真实性，因葛《丹阳集》原有一百卷，今只得24卷，那么还有76卷都散佚了，现代人没有见过，不代表这76卷不存在；其三，薛著写《万历镇江府志》中此段撮录旧籍，这旧籍中语去向何方？又从何而来？其四，薛著以为的“三变始就窀穸”非《陈朝请墓志铭》中语，这个仅仅是薛的揣测，其实这几个字“三变始就窀穸”，恰恰相反，反而是《陈朝请墓志铭》中最真实的词句，对于一般人，如果没有光辉的业绩，平生和名人哪怕发生丁点的联系，有时候是值得欣慰的。 下面，我先就此段薛著说略微释疑。 　　《丹阳集》（钦定四库全书） 　　《丹阳集》（常州先哲遗书） 　　《丹阳集》（国家图书馆藏清抄本） 　　从以上三种葛之《丹阳集》来看，原有100卷，今只存24卷，另清抄本薛著未提及（诚然，古籍众多，未见是可能存在的）。 《乾隆镇江府志》 《嘉庆丹徒县志》 　　从《万历镇江府志》到《乾隆镇江府志》，柳永墓之记载一字未更，《嘉庆丹徒县志》则加了“旧志”云云等。这个“近岁水军羊滋”一直存在，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见到《万历镇江府志》，那么这个“羊滋”大概率要被说成清人了。这也就是说有“万历近岁的羊滋”“乾隆近岁的羊滋”和“嘉庆近岁的羊滋”，这个说法本身就是荒谬的。从这方面来说，《万历镇江府志》中的“近岁羊滋”很可能也是沿袭旧志，在万历前有宋志元志及万历前的志书，只不过今天散佚了许多（这个问题先放在一旁）。 先来试试找一下历史上的“羊滋”。 《二十四史全译•宋史》 　　 《宋会要辑稿》（中华书局） 《光绪淮安府志》 　　查有宋代楚州兵马钤辖“羊滋”，从《宋会要辑稿》中的“移”和“更戍”来看，这个是流动，因为“羊滋”在作“楚州兵马钤辖”前和后之历史无考（因所查有限，暂无所见），不能排除宋代“羊滋”作过“水军统制”的可能。这个也就是说《万历镇江府志》中的“近岁羊滋”很可能就是宋代的这个楚州兵马钤辖“羊滋”。注意，此处是很可能。 幸运的是《万历镇江府志》“柳永墓”后还有在“土山”下这几个字。别小看此处的“土山”这两个字，它的确切地址是未来争议的核心。 那么镇江“土山”在哪里？两个字：查书。 《嘉定镇江志》 　　宋代《嘉定镇江志》：土山与蒜山相属。此处说明“土山”就靠着蒜山，而且是蔡谟镇京口时的“戍”。注意此处的“戍”字，这个字很重要。 《嘉定镇江志》 　　蔡谟谢安在北固山上作镇并于山上作府库储军实。 《乾隆镇江府志》 　　在《乾隆镇江府志》中可见：土山戍。旁有“大业曲阿庱亭”三垒，这个也是丹徒以前的三个“戍”，由此可见，作镇只有一处，“戍”有多处，在《嘉定镇江志》中很明确，“土山”不是北固山，而是与“蒜山”相属的，这个在镇江城西。 《万历镇江府志》 　　在《万历镇江府志》中可见：与同亭在土山下排湾宋淳祐中郡守李迪立。此处“与同亭”的“土山”也未更改，而且指明了方位及出处及时间，这个“土山”在城西。 让我们把目光先移向《至顺镇江志》。 《至顺镇江志》 　　在《至顺镇江志》中可见，“土山”在西江口，俗呼“竖土山”，元时改名为“银山”。 从《嘉定镇江志》和《至顺镇江志》来看：土山就在城西江口。 《正德丹徒县志》 《万历丹徒县志》 　　在《正德丹徒县志》和《万历丹徒县志》中可见，“浮玉亭”在“土山”址，“与同亭”在“土山”下排湾，柳永墓地在“土山”下，这几处都在城西土山。“真武庙”条下小字：在北固山之南土山上。此处说明“北固山”不是“土山”，此处的“土山”有前置定语且特地标明“北固山之南”。那么柳永葬地当和“与同亭”都在城西的“土山”。 《至顺镇江志》 　　在《至顺镇江志》中可见：“浮玉亭”在土山之址，“与同亭”在土山下排湾，这个和《正德丹徒县志》《万历丹徒县志》的记录是一样的，后面志书上的“土山”一词只是沿袭宋志，时代在变，但是这个“土山”的记录绝不能改变。 《太平寰宇记》 　　宋代乐史在《太平寰宇记》“北固山”条下无“土山”说，把“土山”按到了“甘露寺”头上。此处按现在资料来看是矛盾的，同时也实证“北固山”不是“土山”，否则也应注明：北固山一名土山。其实乐史也是沿袭旧说，因为“城东角土山”不是“北固山”，这一切是因为宋代之前“甘露寺”的位置和宋代“甘露寺”的位置发生了许多改变。 《嘉庆丹徒县志》 《嘉定镇江志》 　　在《嘉定镇江志》中无乐史之甘露寺“土山”之说，在《嘉庆丹徒县志》中可见：甘露寺旧在山下。旧在山下，这个和乐史依宋前记录的城东角土山是一致的，因为在北固山之南。北固山之甘露寺在唐代乾符间已焚毁过一次，北固山之南的“土山”不是“北固山”。 其实在宋人梅尧臣的诗中有“土山”。 　　 《宛陵集》（钦定四库全书） 　　在宋人梅尧臣的诗《和颖上人南徐十詠》之《京口水》下，我们可以见：日照土山口。还可以见到：客无南北虞。这首诗写于庆历年间。那么“京口水”在哪里？！“客无南北虞”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急，容我慢慢道来。 《嘉定镇江志》 《至顺镇江志》 《大明一统志》 　　通过比对《嘉定镇江志》《至顺镇江志》和《大明一统志》发现：城西北即扬子江。那么也就是说京口水在城西一带，“土山”在城西，所以梅尧臣可以见到“日照土山口”之景。 《嘉定镇江志》 　　从《嘉定镇江志》可见，郑向庆历间疏通蒜山漕河抵大江，所以梅尧臣诗曰：客无南北虞。 从梅尧臣的诗可见，“土山”在城西，这也反衬了《嘉定镇江志》的“土山”来源，因为是一个地方。 《万历镇江府志》抄本 　　让我们将目光再移向《万历镇江府志》抄本，“土山”即后面的“银山”，其大致位置可见，“与同亭”“柳永墓”“浮玉亭”皆在“土山”一带。《正德丹徒县志》中北固山之南的“土山”和这几处不是一回事。 再来说水军。 《嘉定镇江志》 　　从《嘉定镇江志》可见水军寨位置：金鸡岭一。“金鸡岭”在哪？城西“土山”（见前《万历镇江府志》抄本，在府城西江口，元时易名曰银山）。这个也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万历镇江府志》中“水军统制羊滋”挖土的真实性。综合一下，这个“近岁水军统制羊滋”当是宋代人，有很大机率就是“楚州兵马钤辖”的那个“羊滋”。 　　《丹阳集》（钦定四库全书） 　　宋代葛胜仲《丹阳集》自明以来传本遂绝（见上面图片）。那么问题来了，《万历镇江府志》中《陈朝请墓志》从何而来？！现有辑本从《永乐大典》辑来，将此处同“与同亭”的“土山”未修改参照，可知此《陈朝请墓志》和“土山”来源当出于明代以前志书。换种说法，这个“近岁羊滋”不是明代产物，而是南宋人。这个柳永墓的记录当是在南宋。现存《嘉定镇江志》有土山记录：土山与蒜山相属。 　　综上所述：柳永墓在城西“土山”下，不是在北固山或北固山之南的“土山”下。志书一般沿袭旧说或旧的名称，至于《光绪丹徒县志》改成在“北固山”，那个是后面的人干的事，与柳永墓之真实地址（城西“土山”一带）无关。 参考资料：1.《乐章集校注》典藏本（中华书局2015年8月第一版）；2.《万历镇江府志》（国家图书馆）；3.《丹阳集》（钦定四库全书）；4.《丹阳集》（常州先哲遗书）；5.《丹阳集》（国家图书馆）；6.《乾隆镇江府志》（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6月第一版）；7.《嘉庆丹徒县志》；8.《二十四史全译 • 宋史》（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年1月第一版）；9.《宋会要辑稿》（中华书局1957年11月第一版）；10.《嘉定镇江志》；11.《至顺镇江志》；12.《正德丹徒县志》（国家图书馆）；13.《太平寰宇记》（国家图书馆）；14.《宛陵集》（钦定四库全书）；15.《大明一统志》（国家图书馆）；16.《万历镇江府志》抄本（南京图书馆）；17.《光绪淮安府志》；18.《万历丹徒县志》（上海书店•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续编第23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