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记略

黄家利

作者 李木生

图片 李木生

　　夫人爱兰生日，写下这点文字，以志祝贺——

还没到生日，我就献浅子般地问夫人：“寿星想要点什么礼物？”她笑了，有红似白的脸上漾着阳光（冬日的阳光），稍有点撒娇地回答：“三个吻吧。”

　　2022年夏天，我们去北京，龙潭湖公园成了我们心系之地，一逛悠就是一天。一起欣赏那戗着肩膀的大叶莲荷、碧玉般又在风中打着丝绸样褶皱的湖水、王光美题字的时传祥铜像、还有天上飞旋的鸽子。转悠着也回顾着，回顾着一生的相伴。记得在荷塘岸边的游廊里，我问夫人：往后的日子对我有什么要求？夫人想了想，才笑嘻嘻地指示道：“逗我开心就行。”现在的社会能靠谁？一言难尽之中，夫妻当是最可靠的家园。核心价值观与为人民服务之类当然十分好，但是居家过日子，我还是觉得妻子的话才是最好的圣旨。回想“遵旨”的日子，真有数不清的开心，不妨择其一二谝谝——

我们常去太白湖。有一回在湖边走着走着，夫人说起历史至今一些天理难容的人或事，焚书坑儒呀，小人告密呀，老舍跳湖呀，说着说着，就动了真气，末了叹惋：“真是天理难容！”。世道人心，再坏也得挡在家门之外，我看看夫人，停下来，冒出一句：“不疼媳妇才是天理难容。”她一楞，格格格地笑了，湖面上正烁着白花花的阳光。

　　有个星期天，夫人在方圆商业街买来一种食物，不满意，放在手上让我闻。我大惊：“香啊！”夫人疑惑，我说“是夫人的手好香啊”。她大乐。

在机关门诊查完体早餐，我用纸杯在饮水机接水，放左边没水，放右边也没水，干等。直到发餐员说“你得用杯子㨣着开关”，我恍然大悟，才在发餐女士“嘿嘿”的笑声里接到了水。这边厢夫人拾了发餐员的“了（la)了笑”，乐得不行。为缓和尴尬，我边坐下边自嘲：“这个笨劲，要是当年相亲出这个洋相可就麻烦了。”夫人更乐。还是查体。护士说夫人瘦，验血不用拍，我说我的拍了，小护士的手很漂亮，夫人说让她多拍几下，我说心里想没敢说。谁知夫人突然冒出一句：“要坚持三个自信。”我大乐。

　　有天端着碗从餐桌起身去厨房，夫人心细，赶紧帮忙打开厨房的拉门，我也是表扬夫人的心切，随口称赞：“古人是红袖添香，咱家是红袖开门。”夫人回了一句：“想要添香的不？”二人都笑。

读书或干活累了，会将腿翘在电脑桌边，小寐一会。那天刚闭上眼，耷拉的右胳膊还没收到腹部，便听到夫人轻如猫行的脚步靠近前来。我一动不动。就闻到了夫人的手在挨近我的鼻孔（她是见我耷拉着一只胳膊，紧张了起来），我故意停止呼吸。就觉到她的手轻轻地抚在了我的额头（是试试有没有热乎气），怕她害怕，我没睁眼，只小声地说：“我还没睡着呢。”只听夫人长吁一口气，用手在我脸上从额到下巴抺了一下，笑着嗔怪：“装吧装吧，吓毁俺完事。”

　　拥护夫人没商量。夫人说今天可是个大热天，我说今天的热天很大；夫人说万里无云，我说十个千里没有一点云彩。

多年形成了一天两顿饭的习惯，为了保证营养，每天早上每人吃两个鸡蛋。有天早饭，夫人指着手中的蛋，说“这是鸡的卵，凡卵都好吃，鸭卵鹅卵鸟卵都富营养”。听后，我夸张地夹紧腿，说，“我很有危急感”。夫人大笑。

那是2023年的一个深秋，去洸河的“木兰栈道”——就是如意大桥下西岸边有一处一百二十多步的木板道，我们常去那里正走退走，私自命名“木兰栈道”。临行，见有风，夫人上下打量着我，一个劲地问冷不？加件衣服不？我边按电梯的下行键，边指着夫人说：“身边有个这么温暖的媳妇，光着光腚也会热得汗津津的。”夫人讽刺道：“你禁冻你禁冻，你是一个小能能。”

　　夫人网购真是一景，三天两头都要派我取件。有一次花了48元买了一个饭勺，给我解释：“你那么有文化，不能老用这样老得没牙的饭具了，得换。”我说：“只要不换老公换啥都行。”她说：“我说换老公，还不得一群富婆排着队挤破咱家的门。”我反问：“富婆有几个有文化的？”她总结说：“秋天树梢有颗大红枣，我手持竹竿你跑不了。”

有天中午我躺在沙发上看许倬云《万里江河》。夫人洗好了碗，又去倒垃圾，我抱歉道：“你看看，你看看，净抢我的活。”夫人昂首开门，丢下一句：“空谈误国呀！”这句话竟成了我的口头禅：争着刷碗，要说“空谈误国呀”；抢着擦个地，要说“空谈误国呀”，连倒个洗脚水，也要抑扬顿挫地说“空谈误国呀”！

都是些生活的琐末，不值一提的。好在借着夫人生日，写上几句，权当祝贺生日快乐吧（那三个吻——不就是亲亲嘴呗——也完成了）。

甲辰与乙巳之交的时候写于方圆垦荒斋

《开心记略》的评论及评论综述